第47章 噩梦
孙仲铃说了一长串唐婉不明白的话,她未曾回答自己所问,不过此刻已经无比确信自己过往确和她有些过节,或许还牵扯着赵士程。
脑中那些疑惑不解的事此刻要抛掷一旁,段允灏曾告诉过她唐家有难时赵士程冒着大不韪进宫为其伸冤,此时他遇险换做自己去搭救他。
“仲铃,我虽不知我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纠葛,但眼下救出仪王和士程哥哥要紧,我们的事情日后再说。”
“自然,我也不愿士程哥哥受到伤害。”孙仲铃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她看上去总是一副楚楚动人般的模样,“我知晓建安王在何处,我们一道前去。”
两人坐上街边的马车前往城郊,路上二人没有过多相谈,唐婉心中不知为何忐忑无比,连右眼都紧跟着一起不安跳动着,她瞧着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景色,城郊一片荒芜,而此处她从未来过,不知孙仲铃要带她去往何处。
孙仲铃见到唐婉一直在揉着手中的手绢不由捂嘴笑起来:“你是在怕我会把你卖了吗?”
段允灏那双阴沉的眼中看不出他的性子,可面前这位不太相熟的女子也同样有着一双猜不透她的心思,看似平和实则水底沉浮波涛汹涌。
“有一事令我困惑不解,”唐婉也不兜圈子,“从你送舞衣给建安王,如今你又知他在何处,相比让我去求他,你岂不是更为合适吗?”
孙仲铃脸上的笑凝固住,她用手绢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我可没有你那等本事,我和建安王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之前只知晓你的才学,却没想到你的魅惑之术也这等厉害。”
两人说话间停车在一座废墟荒芜的城隍庙边,唐婉即便再懵头懵脑也听出此话的意思来,她这是率先拉开了过节的口子,将所有不满都藏匿此话中。
可还未等唐婉再问出些什么话来便被人从身后打了一棍晕了过去,一捅冷水从头浇灌让她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手脚被绑在城隍庙的柱子上,孙仲铃站在她面前不屑瞧着她。
“为何?”唐婉扭动着手腕无法挣脱那系上死扣的绳索,“我们之间到此有什么过节你要这般待我?”
孙仲铃将袖子挽起,在她胳膊处有几处还未见好的牙印,这牙印和那日更换衣物时所见如出一辙,她变得竭底斯声起来:“你知道我那日在土匪窝中那群混蛋是怎么待我的吗?我自诩这一生与人为善,未曾与谁有过过节,可就因你的出现让我成了一滩污泥!”
那日她本不打算前去寻赵士程,只因打听到唐婉那时也在游山便直奔山头,却不料半途下雨山中雾气过大迷失了方向,那日她被土匪擒住惨遭非人待遇,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冰清玉洁的孙家小姐,当时她撞过小黑屋的墙,可被寨主给拦截下来索要钱物,唐婉去时她已经死过一两回却被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我当时想过不会再继续苟存于世,可我在死前听到了你口中所说的士程哥哥,我不甘心,他原本是属于我的,是你!”孙仲铃发疯一样吼叫着上前死死掐着唐婉的脖子,“是你将我打入的无间地狱……”
唐婉此前陈设想过在她未到土匪窝时孙仲铃遭遇的各种事情,每每想到此处她便不敢再往下深究,她甚至还祈盼过只是让她受了些恐吓和皮外伤,可今日听她亲口说出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很想想象当时她是如何用力劝说自己存活下来。
“原本我和士程哥哥是天赐良缘,他却为了你进宫让皇后更改心意,为什么!唐婉,我恨死你了,每次看到士程哥哥瞧着你的时候,我心中的伤口就被盐水倾灌一般……”孙仲铃已经吼得全身无力,掐着唐婉脖子的手慢慢滑落下来,声音也不断嘶哑。
“对不起。”唐婉此刻也已经泪流满面,她不知为何会弄成这般境地,甚至不知要如何说着让她活下去的话,当日舞衣撕破自己都有想死在当场以证清白的念头,更何况她在那间小黑屋中熬过那几个非人所能承受的时辰。
孙仲铃用手慢慢抹着自己脸颊上的泪痕,逐渐恢复平静,“你欠我的,我会讨回来,此处荒野,若你运气好些,便会无人,不过此处多为地痞歇息之处,我倒要看看如若你和我同处泥潭中,还拿何物去嫁于士程哥哥。”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出门上了马车呼啸离去,唐婉并没有大喊大叫,若真如她所说,只会让自己处境更为危险。
正当她挣扎着将手上绳索时,几个衣衫褴褛的地痞便进来找地方歇脚,刚踏进踏破的门槛时便就发现正前方捆绑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小娘子,你怎么一人在这荒郊野岭处呢?”他们其中一个地痞上前打量了唐婉一番,伸出带有污垢的手摸着她白嫩的脸。
“我,我有首饰,求,求求你们……”
唐婉呜咽着,她知道现在一定不能乱了方寸,哽咽道,“各位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
可那群人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把抢过自己头上的首饰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拼命在撕扯自己的衣服。
“大哥,我,我有咯血病,容易传染,真的……咳咳……”唐婉咬破自己的舌头流出血来,一个劲儿地在大力咳着。
那群地痞将信将疑,看她这身装束定也是位员外小姐,若是有咯血病怎会被绑着扔在此处,他们还是动着手,唐婉嘴里的血滴落在拉扯她衣襟处那个地痞的手上,“大哥,我,其实我是员外家不受宠的女儿,只因染上了咯血病一直治不好,家父为了不传染此病给家中人,便将我捆绑于此让我自生自灭……”
“大哥,”一旁的小弟松开手将一个地痞拉着后退几步,他斜眼瞄着唐婉,“这荒郊野岭出现这样一位美儿,还是被捆绑住的,恐怕此事有诈,那血不像是假的。”
唐婉又猛地咳嗽几声,嘴角淌着血下来,那位地痞大哥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真是晦气,这女人差点让老子染病,呸,兄弟们咱们走,这娘儿们沾不得,去别地儿看看。”
瞧见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处,唐婉一直强压心中的憋屈和恐惧瞬间崩塌,她无声啜泣着,突然听到门外有马蹄声便立即咬住嘴唇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门口探出一个文人身姿,“婉儿!婉儿……”陆游瞧见在他前方唐婉正被捆绑在柱子上便火急火燎立马上前跑过去。
他看着面前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子,嘴角还有血痕,哆嗦着手给她松绑,“婉儿,怎会这般……”
陆游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着,他用袖子擦掉唐婉嘴角的血迹,“赵士程呢,他就这般照顾你的……”他双唇颤抖着,抑制不住心中气愤。
唐婉含着泪光微微摇头,此事若是赵士程知晓,他怎会放过那些伤她之人,庆幸自己没有踏入那片沼泽地里,她无力瘫坐在地,此刻这般模样不能回家,否则会吓坏她阿爹阿娘的。
”务观哥哥,我……”她双眼一黑,脑中所有影像不断模糊起来,刚开口便倒了下去。
陆游相送友人无意路过此处,他的马看着有些劳累便想在此处歇脚后再回城,却不料能在此碰到唐婉。
唐婉被他安置在城郊他友人家中,他知晓她不愿这般模样回家,便托人去寻小桃,她当时代替她家小姐在寺庙祈福着,大致同她说了些情况,让她先寻人托口信回唐府,她家小姐须得在寺庙静住几日,若是李氏媛前来寻人她先抵挡住切莫让她生疑。
本以为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可好几个时辰都不见清醒,大夫说许是伤到了她的头,原本她脑子中有一处血块,此次恐是将其打散了些,她能不能醒过来,得全凭她的造化了。
“婉儿,”陆游哽咽着握着她的手,“如若当时我执意要娶你,你便不会受如此大的磨难,如今此般地步,你叫我该如何是好。”
像是跌入了一处深渊,唐婉晕沉着身子一直往下掉落,她来到一处烟雾朦胧又漆黑的道路,前方有一座拱桥,桥边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她此刻正给她面前桌上的瓷碗中倒着茶水,飘荡的声音进入唐婉耳中:“姑娘,来得时辰可早了些。”
“这地方我好似来过,”唐婉望着有种莫名熟悉的光景,她摇晃着脑袋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你是孟婆,我这是入了黄泉了吗?”
“你可有寻得你的因果?”孟婆缓慢放下手中的茶壶问道。
唐婉无比肯定地点着头,虽不知她一直存于她脑中之人是谁,可此生便认定了赵士程,只是她还未嫁于他怎能入黄泉。
“孟婆,我能回去吗?士程哥哥说过要娶我的。”
孟婆自己举着桌上的茶水仰头喝下,嘴角一抹笑意:“原是他,看来你不管失没失忆心中只有一人,这也便是佛给你的选择,前世旧爱总是要忘却一回从心而选,如此甚好,同属一人也是极难得,”她挥手一阵狂风刮起,“唐婉,你便回去罢,你的士程哥哥也在等着你。”
不知为何唐婉在睡梦中突然瞧见了脑中那团模糊的影像,从她前世嫁于赵士程开始,这一世在佛堂和他初次相遇,原来并不是孙仲□□中的几月光景,他们已经相识了两世,那个说要一直护着她的人从来都是赵士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