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气沉沉的空间里,模糊的视线,抬眼向上望去,只有斑驳参差的树影,耳边溪水潺潺,从他的脸颊划过,他的鼻子很难受,却没有一丝力气动弹。他快死了,他闭上眼,周围变得黑暗,他孤独地走着,周围的事物都是残缺不全,黑漆漆的像是被火烧焦的树木,断枝枯叶,破碎的奇怪石台上画着分辨不出的符号,只有一半的古老钟摆,零件损毁的报时鸟声音断断续续,一声一声布谷布谷叫着,像生锈的铁锯拉扯朽木,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他的脚下没有路,沉静的黑暗下不知是深渊还是地狱。他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只能在黑暗之中茫然向前。
渐渐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前方出现了昏白的微光,好像是出口,穿过空气透过来一种隐约的温暖之感。身后的破碎场景发生巨变,就像机器的齿轮一般开始转动,破碎的石台渐渐被修复,上面的图画是一个奇怪的圆盘,刻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文字,分为红色和紫色两半。两种颜色在石台上互相吞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是要把对方蚕食殆尽。
他默默看着,震惊的脸上随着石台的转动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震撼之色。嘎吱嘎吱,像有人用铁链拉着巨大的铜车,石台发出嘶哑痛苦的声音。他亲眼看着那两种颜色在吞噬当中变得越来越淡,最后融为一体却是深不可测的黑。
嘎吱。石台停止转动,奇怪的符号发出微光,幽红的颜色投射在他的脚下,铺出一条暗红诡异的路,他不想将脚踏上去,但是就像被人拉着一样,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温季筠醒了。
他不是第一次做做这样的梦,早在他车祸醒来那晚他就做了类似的梦。只不过这次的梦更加具体,上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切都不甚清晰,这一次却都被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个梦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梦里的一切看似虚幻,但他却真实地记得每一个场景,真实地感受到那种由于黑暗沉闷带来的压抑,以及最终逃出生天一般的解脱之感。
他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睡了很久。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他现在没空管那个小野鬼,原以为小野鬼问题大,现在看来,他自己的问题貌似更大。他敷衍地回了个消息便将自己关起来查询信息。
一上午很快过去,可查到的东西少之又少,网上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于他这个外行而言简直鱼目混珠。温季筠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看一眼时间,准备下楼吃饭。
餐厅里,温季庭将两道菜扫荡得差不多了,小小地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准备上楼睡个觉再去找妹妹玩,一转身却发现哥哥站在楼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温季庭:……
“……哥哥。”小小的心脏砰砰如擂鼓,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安静地等待批评。哪知道温季筠二话没说信步下楼,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坐下,就着已经冷得差不多的芙蓉苦瓜和茄子煲吃起来。
他们兄弟俩的饮食喜好不太一样,温季庭打死吃不下去的苦瓜,温季筠可以面色无改地解决掉一整盘。陈姨太了解他们,温季庭有点庆幸,还好他刚才没有捏着鼻子去夹苦瓜和茄子煲,不然,哥哥估计就只能吃白饭了。但他同时也有点难过。
温季庭又站了一会儿,发现哥哥确实不打算跟他说话,便默默上楼休息。
韩家那边,饭后韩姝玥坚持要等温季庭过来,徐爱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将她哄去睡觉。绒绒则老老实实待在房间画函数解析图。瘟鸡发了那条消息以后就没音信了,他心里不舒服,但是万一有什么急事他也不好打扰。他解完了一道题,摸出上午嗑剩下的小半包坚果继续嗑起来,今天晚上就要去学校,按照高一期中考情况来看,成绩应该是三天以后的上午出来,班主任会把排名表贴到教室里,家长们也会在手机上查到消息。
绒绒紧张,明天好像他的死期一样。不对,回想起自己作为松鼠时候的死亡时刻,根本不需要他准备什么,也没让他紧张什么,毕竟太过突如其来。
之前已经有过三次滑铁卢,还一次比一次考得差。虽说这次考试题目没有周考难,刚考完的时候心情也还算乐观,但现在越临近出成绩,他的内心就越焦灼忐忑。万一考得太差了怎么办?死不瞑目的韩抒旸会不会半夜如梦来报仇?
一想到前天晚上做的噩梦,绒绒只觉得自己在这温和的日光之下背心都直冒冷汗。简直让松鼠惊慌不已。
接近两点的时候温季筠两兄弟一起到了韩家,韩姝玥早已将她的小画板摆好等
着庭庭哥哥,她只会画很简单的花花草草,庭庭哥哥能画会飞的老虎,还会画背着月亮的兔子,她喜欢得不得了。两个小孩就在客厅里玩耍,徐爱将孩子们的东西收拾好后提前回了舞蹈班,韩俊左手和右手下着象棋,听老婆命令等四点的时候订餐,吃完了送绒绒回学校上晚自习,顺便就把韩姝玥带回家,一家人的小长假之旅就算结束。
温季筠敲房间门的时候绒绒在瘫在桌子旁边放空自我。连看几个函数视频,他觉得不如做几何题。
“你在做什么?”看起来就像个丧鬼。后边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温季筠考虑着用鬼来骂鬼没什么意义,索性咽了下去。
绒绒有气无力抬眼瞟了他一眼:“你那道题我没想出来。”
“正常,那是竞赛题。”温季筠很不见外地拖过他之前坐的椅子坐下,“你要是做出来了,还看什么视频。”
绒绒一听,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磨牙道:“你不是说这是基础?”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是你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
绒绒:……他突然好想爆粗口。
“所以其实我基础已经可以了,你才拿这种题给我做?”绒绒在心里气了一秒,转念一想,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这神经病,要夸奖别人也不知道找一个讨喜的方法。他内心呸呸两声,暗自宽慰道不跟神经病计较。
温季筠不得不为他这突然的思维跳跃以及盲目自信感到一丝丝震惊,果然是单纯的小孩子。
“把题目打开,我给你讲讲,虽然是竞赛的题,但是本质也是运用基础知识,做不来,说明在理解运用以及举一反三,还有观察分析方面有问题。”他避开了对那个问题的回答,绒绒却丝毫没察觉到他在转移话题,老老实实打开手机,介于瘟鸡对他的“抬举”,他还非常尊师重道地双手奉上演草本。
被单方面吊打将近一个小时,刚刚完成基础修行第一层的绒绒听得心浮气躁抓耳挠腮,这弯弯绕绕怎么会那么多?竞赛题真的是给人做的吗?就这么一道题,他怎么会想得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角度?人类的脑袋跟松鼠的脑袋差异也未免太大了吧。
“考试会考这么难的题吗?”绒绒问道。
“市联考应该不会。”那也就是期中期末不会出现,言外之意,十八中自己出的周考题就不好说了。啧,变态。
绒绒耸耸鼻子,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你数学这么好,这次考试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大概能考多少,满分行吗?”
温季筠淡淡看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将背往椅子上一靠:“单科满分不成问题。”
绒绒眼角一抽,不禁泼冷水:“话别说太满,万一没考到怎么办?”
“这次考试中规中矩,百分之八十的基础不用说,百分之二十的难题也就那样。”
……什么叫也就……那样?绒绒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一个色号。
他承认期中考的难度确实比不上周考,但听着温季筠以“尔等都是渣渣”的口气说出来真挺让人觉得不爽的。不就是学霸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松鼠界也是横着走的。
绒绒收回手机,收好演草纸,瘪着嘴说了声谢谢,看上去十分地不情不愿。温季筠瞧着他这副心不服口也不服的样子浅浅勾了下嘴角:“韩抒旸数学单科也是数一数二的,就你现在这样……”
他话没说完但绒绒听出了里面的嘲讽之意,他鼓着眼睛瞪回去道:“我怎么了?我只是以前没学过,你等着看吧,等我基础补起来了我也可以做到单科数一数二!”
“等你补到猴年马月?”
韩抒旸是十八中的公认的帅哥,但是由于脸色常年冻人,很多人不敢轻易接近,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张冷俊的面皮还能做出如此生动活泼的表情。温季筠看着眼前被气地快要抓狂的小鬼,内心竟然觉得有一点有趣,便忍不住开口激他。
“……你放心,不用猴年马月,你先操心自己,虽然你现在成绩比我好,但是不久之后我一定会赶上你,超过你!”
稳住第三争取第二直指第一!
话是这样说,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出成绩,他怎么着都不可能真的心平气和自信满满。这种郁闷的心情虽然被他很好地隐藏在了韩抒旸那张冰块脸下,眼神却依旧不可避免闪过来源于松鼠本性当中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