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罪
一个灰色衣衫的少女背着一个破布包像一个炮弹一般轰然而至,狠狠砸在麟符身侧。
她一边语速极快地与身后小童说这些什么,一边用手指飞速从麟符身上划过,她的手指不似寻常仙子一般白皙绰约,而是劲瘦有力,即使是身处于燃魂咒的麟符也无法忽略那不低的力道。
倒是不疼,或许是疼痛感已经被燃魂咒掩盖。
只是……麟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是幻觉吗?他怎么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刑月?大概是太想见到了吧,说不定现在是那个恶心的阴柔男子正视图分割他的血肉,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罢了,他再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只要再过片刻,一切就将烟消云散。他将与这个世界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他将消散于世间再没有人知晓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刑月急得满头大汗,她大喝一声:“麟符!坚持下去!”她手中动作加快,因瘀伤而滑落的修为有了松动的痕迹,人仙、玄仙、地仙,短短数息之间,她竟再一次回到了地仙修为!
阴柔男子初始还蠢蠢欲动,此刻早已望风而逃,那剑飞得,眨眼之间就成了天边一耗子。
刑月没时间去管耗子的动向,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她随着琰圭的口令一次点过麟符周身穴位,最后用尽全力在麟符眉心正中一指!
不断从麟符周身溢散的幽蓝光芒随之停歇,片刻之后,那些光芒竟然有了回笼的迹象。
“成功了!”刑月连汗都没有力气擦拭,她被那一股瞬时的精神力不顾伤势强拉起来的修为重新回落,她强撑着精神,撑到那幽蓝光芒全部回复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落在地。
琰圭一边嫌弃刑月真是个大麻烦,一边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开始将人往树林里藏。
他,一个三头身不到半米高的小人,竟然要拖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个成年女子,得亏他并非一个真正的凡人幼童,否则今天他们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毫无修为和法力的琰圭硬生生靠意志力将两人带到了勉强称得上是安全的地方,至于这二人身上是不是又多出了些磕碰伤痕就不是他能思考的问题。
他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了刑月腿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这就是,刑月杀碎心无的原因吗?
“你醒了。”琰圭用了肯定句,没有给麟符继续装睡的机会。
麟符坐起身子,身上满是尘土灰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他一声不吭,既不喊痛也不搭理琰圭。
尽管知道面前大概是个可怜人,可琰圭根本压抑不住自己阴阳怪气的冲动:“怎么,虽然我不是直接救你的那个人,可要不是我把你拖过来你也活不成,结果人醒了连句谢谢都不说?”
这么没礼貌的小屁孩值得刑月花这么大代价?
麟符还是没有开口,他的目光全数落在了刑月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其他人,仿佛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满脑子都是,这是刑月?她真的出现了?第二次了,她第二次救了他。
尽管未曾修炼过的他看不透刑月的真实修为,可是他敏锐的察觉到,刑月的修为断崖下跌。
难道,是为了救他?
到底为什么,凭什么,他有什么值得的?他不过是一个低贱至极的凡人炉鼎,除了供那些仙人取乐玩弄他毫无价值,从前每一个人都这般告诉他,告诉他这一辈子最好的归宿无非是遇到一个性子温柔些的主子,说不定还能落个平安终老。
可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不顾修为差距替他反抗碎心无,第二次见面又将自己弄成了这么一副凄惨模样。
琰圭一边看戏一边残忍说道:“发现她修为下降了?她本就受了伤,若不是非要赶来救你,休息些时日这伤好了修为自然也就恢复了。”
他恰到好处的停顿了片刻,成功地吸引到了麟符的目光后才继续说道:“至于现在,不说这伤能不能好,就算好了,修为也要重新修炼。”
琰圭活了这么多年,见得人多事也多,虽然他性子是有些急有时会妄下论断,但只要给他时间,再给他些蛛丝马迹,让他推出些真相易如反掌。
刑月为何没有跟他提过这么个体质奇特又曾生活在碎府的少年?
一个生活在丰饶镇的凡人为何会出现在望月镇中?
麟符此时为何是一脸震惊不解中还夹杂着痛苦和茫然?
啧啧,刑月这一片真心可真惨呐。
他走到刑月身边趁麟符不注意点了刑月数个穴位后,继续说着自己的风凉话:“她不顾自己伤势强行提升修为阻断你的燃魂咒,不仅仅是撕裂加重原本伤势那么简单,地仙修为的灵力冲击着她如今脆弱的身体,才让她昏迷不醒。”
麟符终于舍得开口了:“她……还能醒吗?”他半蹲下身,素白的手指颤巍巍的抚上了刑月的手腕,他本是想探下刑月的脉搏,却惊讶的发现刑月此时的身体骤冷骤热,冷的时候让人汗毛竖立,热的时候甚至觉得烫手。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琰圭。
琰圭无需对方再开口就回答道:“若是能醒,自然会醒。也不知刑月还有没有机会感知你歉意。”
那,若是不能醒来呢?刑月,会死吗?
麟符不自觉地抓紧了刑月那曾令他无比厌恶的手腕,似乎这样就能避免某种结果的到来。
是他误会了刑月,是他将人家的一片好心扔在地上踩,是他毫不在意地践踏着别人替他铺好的一切,是他,连一句抱歉都未曾说出口。
明明有那么多的线索。碎心无将自己的信息隐瞒的那么好,这么多年都没有修为高深之辈打上门,刑月又怎么可能得知一切?
明明他出门的时候注意到了门口的阵法和符咒,也推测出了那些均与隐匿相关,可当时他竟然只以为是对方想要独占他的一种手段。
明明他拿到了房契,拿到了灵石,还拥有一份抄书的工作,已经过上了梦想中的安稳生活……
他将一切都忽略,一意孤行地走向远方,走进颠沛流离的无尽逃亡。
一滴泪,从他脸颊滴落。
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