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树
近在咫尺的干尸林子，以及肉眼可见的一条条扭曲的、黑色的“线”，本该是令人恐惧不已的一幕，但这一刻对于陈羽来说却显得格外亲切。
不知不觉，陈羽的认知发生着一点点变化，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跑来干尸林的过程中，各种关于人体部位的幻觉令陈羽感到恶心至极。
最关键的是，那个人形的背影看得越发清晰了，陈羽从重重叠叠的幻境中可以看到他举起了一个类似“鼎”的东西，从那个硕大无比的鼎口中，一股发黑冒泡的液体从里面奔涌而出，落入他的嘴里。
那如大江奔流的液体中，有着数以万计的人形生物嚎叫地举着刀兵，骑着战马、驾驭战车和大舰，它们脸上是虔诚的信仰、是至高的崇拜、是义无反顾的英勇……
这一幕史诗般恢宏的画面，陈羽没有感受到一点崇敬，眼里只有挥之不去的惊惧……
上一次，自己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是刚刚获得面板的时，身处在那一幕“血海黑天”的场景中。
陈羽被磨得满口鲜血，即便是坚硬的鹅卵石，也被陈羽咬成碎子（实在忍受不住疼痛，他的脑子不由自主地控制自己去开启啮齿，将石子咬碎）。
饶是如此的鲜血直流，走来的这一小段路程也消耗了陈羽大量的时间。
脑壳虫与自己的距离并不算远，似乎看到前面的干尸林，脑壳虫们开始有点急躁起来。
幻境的效果被不断增大，陈羽的五感逐渐被脑壳虫的幻觉支配。
眼中最后一丝真实被吞噬之前，他奋身扑向了扭曲的尸林。
水入沸油。
干尸一样的树木像是张开了手臂去迎接陈羽一样，密密麻麻的尸斑虫也疯狂地躁动起来。
“啊！！！”
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击破脑壳虫的幻觉，陈羽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地向前趟过灌木林，向着尸林中心的一棵白树走去。
外面的脑壳虫群隔着尸林，相互碰撞，却没有一只敢进入这片干尸灌木林。
陈羽依着高耸的白树，将身上的黑色小虫一只只捏起来弄死。
好在没有衣物，陈羽很快便把身体清理干净。
他坐了下来，吞咽着嘴巴里的鲜血，深深地喘息。
“有点渴了……”
陈羽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望向外面围着的脑壳虫群。
高耸的白树根系盘踞，牢牢抓握沙石，将此地聚拢成了一个略高于平地的小山丘。
从山丘上，陈羽与脑壳虫遥相对峙，见那些脑壳虫窸窸窣窣，却没有一只敢进入这片灌木林，但也不离开。
那虫群中一阵“虫挤虫”之后，分别从虫群中分出了几个小队围着干尸林绕圈子。
“嗯？它们好像懂得交流协作，似乎是某种特殊的交流方式。”陈羽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这片灌木林范围不大，只是在一棵白树的四周稀疏围了起来，与白树间隔出来一个较大的圆环空地，空地上非常整洁，既没有干尸灌木的生长、也没有黑色小虫的爬动。
那些脑壳虫分出去的“巡逻队”没一会儿便绕着小灌木林走了几圈回来。
又是一阵“摩肩擦踵”之后，那些白泱泱的脑壳虫群将神经一样的虫腿缩进了脑壳里。
“这是什么意思，敌不动我不动？”陈羽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
“靠，这些家伙，不会真有智慧吧。”
陈羽看着外面那些白花花的“脑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完蛋，不进来、又不走，现在被那些虫子困死在这里，它们是不知道吃什么过活，但我估计就得先它们一步渴死在这里。”
陈羽急了，站起身来就想着要从另一边突围出去。
只是他站起来，虫群里也有几只虫子站了起来。
虽然没有眼睛，但是陈羽可以明显感受它们正在“盯梢”自己！
“啧，还会轮流站岗盯梢。”
陈羽沉下脸，先不说盯梢的那些虫子，光光自己要从干尸林里突围出去的话，还得先忍受一遍万虫撕咬的疼痛感，陈羽知道自己不可能能够忍住不发出一点声响。
以这些虫子靠声音辨别的能力，自己离着那么远的一点吐槽都会被察觉，自己的嚎叫铁定会惊起这些家伙。
到时候去另一边堵自己，那不是很尴尬么。
“这……这怎么还把自己逼到绝境上了。”陈羽缓缓地绕着空地转了一圈，那些盯梢的虫子也跟着他速度、亦步亦趋。
“这……”陈羽脸色不太好看。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白色巨树，树干的树皮极为粗糙，有一定向内的倾斜度，呈现着鱼鳞状冲天空生长，径直插入墨绿的树冠中。
“目测也有一百来米吧，要不……爬上去看看？”
好像自己也没有可以干的事情了，也许能够从树顶上逃生呢？
说干就干，陈羽这便走向白树树干，巨大开裂的树皮非常容易地让陈羽爬了上去。
“这些开裂的树皮夹角，非常适合一些生物在这里筑巢啊。”陈羽叹了一口气，用脚踩了踩身下坚实的树皮窝。
“也许我可以爬到一个高度，在那里打一个窝休息。”陈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好，可以去尝试一下。
他伸出头看了看地面上的那群脑壳虫，发现站岗的那几只虫子只是看了自己一会，便趴下去“休息”了。
“这是什么意思，摆烂？”
陈羽不管这些家伙，继续往上面爬，抓着开裂出来的树皮缓缓向上方移动。
“这些干枯开裂的树皮……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陈羽咽了口口水，目前为止他应该已经爬了十米左右，体力上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就像在攀登一个小山一样，地质不滑，而且你还可以跳进树皮开裂的缝隙里休息一下。
但是他的肚子告诉他，需要水和食物了。
抬头向上，是还有几十米的树顶;低头向下，是蛰伏的脑壳虫群。
“真是……”
陈羽有点丧失信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干燥的喉咙吞咽。
他微微地抿嘴，用舌尖将嘴唇润湿，将双手活动一下，十指指骨发出响声，准备继续向上。
双手抓住树皮边缘，脚尖蹭着粗糙树皮一蹬，将自己翻进缝隙中。
又向上爬了五米。
陈羽气喘吁吁地躺着，双手有些发胀。
也得亏了现在他勉强入门超凡，体力有一定的增长，这样断断续续得也爬了不少。
人在劳累、紧张状态后的放松，总是会感觉一股难以遏制的饥渴，这种饥渴的欲望不仅是身体的，也是心灵的。
不过，现在陈羽肚子里的饥渴感占据了上风。
“好香……”陈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去闻树皮的味道。
他把脸侧着，使自己的鼻子更加靠近树皮，一股清甜的草木芬香扑鼻而来。
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
难捱……
鬼使神差之间，陈羽对着树皮咬了上去。
坚硬如石的白色树皮遇到他的口水竟变得有些“软糯”，像个干脆的饼干，在唇齿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儿。
“这味道……还挺好吃。”
陈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扑在地上，去啃食翘起的树皮。
“这树皮，遇到我的口水会变软啊。”
陈羽在树皮上啐了口唾沫，坚硬的树皮开始慢慢地软化，然而如果你用手去掰、用脚去踹，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很难将它弄坏。
陈羽大快朵颐，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这种树皮有点像压缩饼干啊，我才吃了几块，就有点撑了，就是太干了。”陈羽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就在他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一道白色的细线从天上垂下，缓缓在陈羽背后纠结成人形生物——一个白色的木乃伊。
白木乃伊歪头看着地上的陈羽，乳白色的眼睛没有一点情感。
纠结的细线断开后，白木乃伊落在地上，如大号缝衣针的双腿交替移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它缓缓来到陈羽的旁边，抬起了一只脚。
陈羽正忙着，忽然后背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
白木乃伊一脚扎入陈羽的左背，心脏被捅了个对穿，胸膛伤口处咕咚咚冒出黑血，随后它拔出线腿将陈羽踹出老远。
陈羽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残喘着气息，心脏的巨大痛觉令他牙咬的直响。
黑血如泉涌，可没一会就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将陈羽前胸后背上的窟窿洞堵上。
陈羽一感觉后背不再冒血，也顾不上细想怎么回事，红着眼睛翻身就朝着白木乃伊挥拳打去。
泛着煞气的尸手长出了3厘米长的黑指甲，一招莽直的爪击带起了一股腥臭难闻的黑风。
白木乃伊身形纤细、动作灵敏，看着就轻飘飘的身体很轻易就闪开了陈羽的狂怒一招。
乳白色的“眼睛”弯出了个弧度，好像在嘲讽陈羽的不自量力。
白线构成的爪子张开一个巨大的扇状，趁着陈羽力之末梢躲闪不急，在他胸口又划拉了五道巨大的裂口。
陈羽被扇飞老远，可胸口的裂口也只是在一会之后便被伤口处冒出的黑血愈合。
白色木乃伊左右歪了歪头，盯着陈羽。
它的身形开始涣散，原本还算凝实的躯体顿时扩大了三倍。
扭动的白线向着陈羽追去，陈羽一瞧情况似乎不对，连忙藏入暗影。
但场地本就狭小，即便陈羽第一时间躲进影子，张狂扭曲的细线任然抽在了陈羽的身体上。
一条条割破皮肤的血痕又留在了陈羽的身上。
陈羽被迫解开了藏影能力，狼狈地滚在地上。
那白色木乃伊抽动着细线，眼睛弯成了一个嘲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