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换子花与换花草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度，沿袭已经相当长时间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面说的李二的事，就是在外头花天酒地胡来一至和自己母亲逼死发妻红姐的那个。

    红姐其实是给李二留下了一个儿子的，但是在红姐生这个儿子之前，她还生过一个女儿。

    也是暑假的时候，我和我奶奶午睡起来，站在我们家2楼的回廊上梳头。我见回廊上我们自己种的几盆茉莉花已经开始吐露芬芳，很是喜欢，就蹲下来小心翼翼的一一采下来，想用针线穿好，等会儿挂在衣襟上。

    从我家的回廊可以看见李二家的厨房。因为他家厨房的位置低于我们家的二楼，那厨房的格局我们那里叫偏厦，是那种上下都封好的，但是在中间留有一截空房架子的样子。我的位置从那个空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他们家小半个厨房。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男女之事，也不知道红姐要生孩子的事情，我只是看见红姐的婆婆把一个小布包从她家的主屋抱出来，穿过他家的廊檐去到厨房，把那个小布包放在地上，然后用一个崭新的木盆反扣在地上，把这个小布包盖住。

    这个动作我不陌生，我们那里杀鸡啊鸭的时候，从前都习惯灌一点酒，然后用刀抹断鸡鸭的喉管，放好血了以后，如果鸡鸭还没有死，就放在地上，然后拿个盆反扣着。一是怕鸡鸭垂死挣扎到处扑腾搞得满地的血，二是让它们在里头尽快窒息掉。

    杀鸡杀鸭啊鹅啊的都是这样，但是我没见杀小布包的。

    我就对我奶奶说：“奶奶，你看李奶奶那是在干什么？她刚才把个小布包放在地上，然后拿个盆反扣住了。”我的声音比较大，我们两家又那么近，估计是那李老太太听见了我的话，很慌张的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奶奶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我奶奶在我家回廊上又是跳又是叫的骂：“你个狠心短命的死李老太婆啊，你那是杀人啊。李二、李二，你个死娃崽啊，你还不来看看你缺德的妈在干什么缺德事啊？”

    我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平时稳重温柔的奶奶在那里对着他家破口大骂。

    我们那块房子建得挺密集的，我奶奶的声音又那么凄厉，马上各家各户的就都出来人了。李二也从他家二楼冲下来了，旋风一样的跑进厨房，一把就把他那个可恶的妈从盆边推开，把那个小布包抱了起来。

    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布包里，是红姐刚生下来的女儿。

    那个孩子，还是死了，听奶奶说，是个女孩子。

    这个算不算我亲眼看见的谋杀？我认为算的。

    不要奇怪为什么公安局没有来把这个狠心的老太婆抓走。那时候，我们那样的老少边穷的地区，这样那样的事情，还真的管不过来。再说了，民不告官不纠嘛。

    听说过我们侗族人有一种草药结合一种秘术，可以左右胎儿的性别。我一个好朋友的妈妈，就会这个东西。但是她一般是不肯给人家的。她告诉我说原因有三：一、这社会重男轻女的人多了，可怜人也多，要是都知道她会这个药，人家去求的人多了，岂不是烦死她？二、这个算是逆天改命呢，做多了，她自己要受不好的报应的，而且，这种药里要搭配好几种草药，其中一两味药，只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三，世间人都要生男子，那过不了多少年，人也要灭绝了呢。

    以上三点是她告诉我的。

    阿姨告诉我的时候，她手头也只有两副药了。她说那个药叫“换子花”，喝了肯定生男孩，还有一种叫“换花草”喝了肯定生女孩。她手头的两副，都是生儿子的药。

    那年，我和她的儿媳妇同时怀孕了。老太太也挺喜欢我的，知道我婆婆喜欢男孩子，就说如果我要的话，她可以给我其中一副药，并且按她说的办法吃。我和我前夫我们俩从来也没把生男生女的事情看得重过，一门心思只不过是希望孩子健康就好，所以我和我前夫回绝了她的好意。

    她的儿媳妇是个护士，平时和老太太关系也很一般，她告诉我说反正她不吃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科学根据，生男生女那是精子卵子结合的那一下就决定了的，这药是怀上了才吃的，这早就决定了的事情，上哪换去？指不定还吃出个傻子来呢。总之对阿姨的神秘很不屑。

    于是她儿媳妇那几天天天都把老太太熬来给她的药倒下厕所去了。我们天天在她家玩，我偶然一次说可惜了，她媳妇就玩笑的要逼着我喝下去。

    说真的，我也不敢喝，因为我也感觉这不科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们怀孕没多久，老太太告诉我和她媳妇关于这个草药的事情也没多久，老太太的脚上就长了一个水疱，后来那一年多，越来越烂了，怎么打针吃药也不管用，整条腿就那么废了。开始她还坚持着自己去山上找过点草药来敷和吃，同样也没见什么效果，渐渐就不怎么能动了。

    她儿媳妇的孩子比我的孩子早出生20多天。是个女孩。

    因为两家关系实在是特别好，所以那天也没忌讳什么，我也去看望那个小家伙。老太太在边上伤心得不行，说媳妇肯定是没吃她熬的药。她媳妇不想多事，就坚持说自己吃了，说是老太太的药不灵还搞封建迷信。

    老太太气急败坏的说：“老天爷知道，我的药是灵的，我开头一气生了3个女儿，那会儿在乡下受房族里的人欺负，隔壁村嫁来的一个老人家看不下去了，才教了我用这个药，我就生下了你老公。如果我的药不灵，怎么我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个个生的都是儿子？我又怎么生得下你老公来？”

    房间里吵得是不可开交。

    我朋友也只能的苦笑。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是喜欢女儿的，关键他妈妈感觉这么珍贵的药被浪费了，伤心气头上，他哪里敢偏袒媳妇说话？

    后来我生了个丫头，那段时间我婆婆很不开心。这个朋友的妈妈也买了东西坐车去看望我，她感觉到了我家里的气氛，也说我：“你啊，你们就是不听话，听老人的话有什么不好呢？从前这个换子花，都是要头胎生了女儿的人才能用，这个是规矩，我一把年纪了，愿意背罪孽给你们先用，就是因为现在政策只允许一个家庭一个孩子，所以我给你是怕你有看婆家人眉高眼低的这一天。可你们呢，以为我老太婆害你呢。你看看你，现在后悔了吧？”

    我也苦笑。不经历的人不明白，那会子，我也是有点悔了的。

    关键是谁都希望家里和睦啊？

    这些年来，我一直遵守着对阿姨的承诺，没有把她有药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说以后可能有的药她再也找不到了，因为她的右腿已经半废了，走不了什么路了，更不要说爬坡下坎的在深山密林里到处钻。

    事情多了那么多年，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去年看电视上的一个节目，让我想起了这个事情。因为那个节目就是一档科学节目，题目好像是什么——《解密换花草》什么什么的。我也记不准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还去了我们附近的一个县实地拍摄。

    我当时正和老公一起看电视，我就告诉他上面这段往事。因为那个节目中，把草药统一叫做换花草，我说这个是不对的。起码我听见的不是这样的。

    我老公叫我闭嘴，他说这些东西信不得，也没什么意思。好吧，那家伙看一件事物有没有意思是要看他对这个事情感不感兴趣。他不重男轻女，所以并不爱听这些。

    然后我们继续看电视，本来我也希望那个节目中可以把这种神秘的草药和秘术多少给个科学合理的解释。可是我失望了。

    那个节目上下两集看完了，我感觉他们什么也没说明白。没调查也要发言权就罢了，关键是不说肯定也不说否定，说了等于没说。真的让人无语抓狂。

    那节目把我看得都急了，电视上这都有图有真相了，都找了寨子里的寨老和女巫师出来了，也出示了那种草药生长的样子，那就好歹做个实验呗。

    嘿嘿。我是不是太好奇了呢。我想着，既然是科学解密，那好歹该拿那些草药去化验一下吧，看都有什么成分，对人体有什么影响什么什么的。

    我真心的认为生男生女都好，只要是健康聪明的就好。从前人不喜欢女孩子，说归根到底是因为在当时的社会条件和思想引导下，女孩子不能读书不能出仕不能赚钱，所以说真的对一个家庭来讲生了女孩子是不怎么划算。长大了嫁给人家了，也因为妇女没有经济收入所以在家庭里地位低下，怕女儿不能给娘家父母养老送终。

    可是，现在不是这样的了。现在女性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拉近了和男性的社会区别。活跃在各个领域高层的女性现在是司空见惯。

    而且女孩子多好啊，比男孩子更细心所以和父母更贴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