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是谁入了局？
清晨
阳光唤醒了整座猎场森林，却没能唤醒行辕。
所有的帐篷外面都有御林军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不管每个帐篷之内的人心多么惶惶，帐篷之外，除了矗立得纹丝不动的御林军，整座行辕仍然如昨夜一般沉睡，安静。
毕竟，星染领队去传的谕令，有几个人有胆质疑？
燕帝的大帐之内，淡青云看着回来复命的星染，问楚熹月：“下毒之人不明，因何中毒也不清楚，娘娘为何不让星染搜查行辕？”
楚熹月摇摇头，“昨夜本宫与陛下一同用膳，这大帐之内的东西也都检查过，无一处不妥。陛下的毒，想来是更早的时候便中了，只是昨夜才发作。这么长的时间，东西只怕早就被处理干净了，不可能搜出什么来。而且，若是大张旗鼓的搜，太乱。乱则生变，恐节外生枝。陛下所中之毒，并不会立时致命，说明下毒之人不想让陛下死，那便是有所求。有所求，就一定要有所行动。咱们，且等等看吧。”
说话间，竟有人挑开门帘，大笑着迈步走进来，“楚妃娘娘思虑周全。只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岂能由娘娘一人独断专行？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要谋害陛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从昨夜，到今晨，知道燕帝中毒了的，除了楚柔嘉，便只有在大帐中的这几个人。今早楚熹月让星染带兵关闭行辕，禁足所有人，第一用的燕帝的口吻下旨，其二用的是昨夜行辕进了刺客的理由。理应无人知道燕帝此时已经躺在病榻之上，昏迷不醒。
而此时，居然还有人能够在行辕之中自由行走。他竟然还知道此刻做主的是楚熹月，而非燕帝陛下。他一出现，便已经是亮了底牌了。
除了楚熹月，所有的人都站起身看向来人，却迟迟无人见礼。
萧纯慎此刻却笑得和善得紧，毫不介意在场诸人的无礼，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往主位上一坐。贴身护卫东方刃和骠骑将军烈持安站在他的身侧，御林军统帅乌鹏带着一队御林军，将整个大帐团团围了起来。
楚熹月心中早有猜想，因此见到萧纯慎领着兵闯进来并没有多惊讶。
看向他的身侧，骠骑将军烈持安是他的岳丈，掌管着京畿护卫。御林军统帅乌鹏是德妃的远房表弟，算是萧纯慎的娘舅，掌管着皇宫守卫。
楚熹月眉心微皱，烈持安也就算了，可她分明记得萧纯煦调查宫女失踪的名单里，乌鹏的女儿也在其中。她的死跟萧纯慎脱不了干系，可此刻，乌鹏竟然还帮着萧纯慎谋反！权势果真是能迷人眼，又迷人心啊！
楚熹月攥着那块“御”字令牌的手紧了紧，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燕帝这是将整个京城都送到萧纯慎手中了。那他还准备拿什么翻盘？还能拿什么翻盘？
萧纯慎看着楚熹月略显僵硬的表情，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拿过楚熹月的茶杯，竟然就直接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喝完还意犹未尽的品了品，“嗯，好茶。”
楚熹月沉默的看着他，萧纯慎邪笑着，在楚熹月的下颌揉捏了一把，“楚妃娘娘可真是玲珑心思好手段，禁足了所有人，倒是省了本王不少事。本王还真怕娘娘你慌乱之下，四处拿人，那场面还真是不好控制呢。”
“陛下的毒，是你下的？”楚熹月淡淡的开口，虽是问句，可答案显而易见。
萧纯慎哈哈一笑，“什么毒不毒的，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本王这是心疼父皇整日辛苦，让他休息休息而已。诶，严太医不是在吗，他可以作证啊，本王可绝没有要毒害父皇的意思！”
楚熹月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严若渝确实说了，燕帝所中之毒并不致命。只不过，会让人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心里却什么都明白。难道这还不算毒害吗？
“东平王还是直截了当一点吧，究竟想要做什么？”
萧纯慎笑得十分得意，“如今整个朝廷都在本王手中，楚妃娘娘以为，本王想要什么？”
说着，看向一旁的淡青云，“啊，你看！还是楚妃娘娘想得周到，连淡丞相都帮本王请来了。不如就请淡丞相执笔，拟一份传位昭书吧。到时候，淡丞相可就是顾命大臣，新朝的功勋。本王可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淡青云淡笑着没回话，楚熹月看了一眼萧纯慎身后的烈持安和乌鹏，讽刺的一笑，“东平王，同样的话，你许给了多少人？”
萧纯慎用力捏住楚熹月的下颌，“再多许一个也无妨。楚熹月，你如今可有后悔，当初没有从了我啊？现在归顺也不晚，本王仍愿意收了你。封你个贵妃如何？”
希言冷不丁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萧纯慎的手腕，“放开！”
萧纯慎缩手，希言护着楚熹月退出去三步远。东方刃拔剑向前，楚熹月迅速将希言拉至身后，抬手将那枚“御”字令牌亮了出来，“王爷说笑了！本宫若是不从，就凭这个，你就休想登上帝位。一个区区贵妃，难道本宫还会稀罕不成？”
萧纯慎拍拍东方刃的肩膀，示意他回来。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想拿着那块令牌做什么？调兵吗？离这里最近的军队，赶过来起码也要三天。到时候，只怕本王的登基大典都已经结束了！”
楚熹月冷冷一笑，“王爷说得没错，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如此大动干戈，一定不是陛下所愿。本宫也不需要旁人来勤王，只要做一件事就够了！王爷想要登基，势必要将陛下扣在手里，方能名正言顺。若是，你没有陛下在手，我看你还怎么登基！”
萧纯慎噗哧一笑，“就凭你？和那个小丫头？”他朝希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能做什么？带着父皇离开吗？我怕你们连这间帐篷都出不去！”
楚熹月手中的令牌是用来调动燕帝近卫的，而近卫统领就在大帐之内。“星染！”楚熹月大声唤道。
星染来到楚熹月近前，“卑职在！”
楚熹月看着星染，问道：“星染，若本宫让你带着陛下离开此地，可能做到？”
星染抬头看着楚熹月，略略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或许，可以。”
楚熹月挑眉，“什么？”
星染舔了舔嘴唇，“卑职恐无法保证陛下毫发无损。”
楚熹月忍不住抬手扶额，心想这孩子是傻吗？这个时候，说话这么实在干什么！
可是下一秒，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萧纯慎拍了拍星染的肩膀，笑道：“星染，算了吧！你这点儿道行根本入不了楚妃的眼，又何必费力演这么一出呢！让她趁早死了心，也省得我费那许多口舌。”
星染竟就躬身一礼，然后退回到角落去了。
楚熹月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汗了。
居然连星染都成了萧纯慎的人，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令牌紧紧的攥在手中，楚熹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内室之中躺着的燕帝。陛下，难不成这次，你算错了？
还是，其实是她自己想错了……
楚熹月叹了口气，“都道大燕男儿忠勇无双，个个都是英雄气概。没想到今日却叫我几次三番的见识了，什么叫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罢了，这终究是你们大燕的事，又与本宫何干！东平王，不如这样。你许本宫皇后之位，本宫就帮你，如何？”说着，楚熹月还朝萧纯慎眨了眨眼睛，“昨夜，可只有本宫在陛下身边。”
萧纯慎哈哈大笑，回身拍了拍烈持安的肩膀，而后看向楚熹月，“楚妃，你这一招离间得实在是不甚高明啊。本王有烈卿相助，可保整个京城安定。你又有什么价值，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要这个皇后之位？”
楚熹月微微一笑，“本宫可以帮你封住后宫与宗亲们的口，保的是整个朝廷的人心安。难道，不值得一个皇后之位吗！”
萧纯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楚熹月，你不要胡搅蛮缠！本王的王妃，将来顺理成章会成为皇后！本王也只会许文汐一人为皇后！你不想想自己如今什么身份？你想做皇后，别说在本王这里绝无可能，不管是谁做皇帝，你都没有这个资格！”
楚熹月点了点头，“没想到东平王对王妃倒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呢。皇后之位，只许烈文汐一人。如此说来，淡丞相恐怕也做不成国丈了。这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的吧。”
楚熹月自然知道，她当着烈持安的面提这出要做皇后，萧纯慎即便想敷衍也不可能答应她。自然，她本也不是为了离间萧纯慎与烈持安，只是不想让他以此拉拢了淡青云而已。
此言一出，萧纯慎不过微微变了脸色，淡青云的心中却是千回百转。
多年来自己保持中立，不偏不倚，看似从不参与皇子之争，实则的确是存着待价而沽的心思。今日却被楚熹月将这番心思这般轻描淡写的给说了出来，淡青云的心中对这位大楚公主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毕竟是老狐狸了，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始终那般平淡无波。拱手一笑，“楚妃娘娘说笑了，老臣蒙陛下圣恩，只求为大燕鞠躬尽瘁。至于身居何位，老臣并不在意。”说着，转向萧纯慎，“东平王殿下，老臣以为，以陛下对殿下之宠爱，实在没有必要走到今日之境地。况且，殿下若想要兵不血刃，名正言顺的坐上帝位，此时拟传位昭书恐怕不妥。别说朝臣们会有所质疑，各位皇子与宗亲那里恐怕先就会出了乱子。倒不如，老臣先帮殿下拟一道立储的圣旨，咱们循序渐进，王爷以为如何？”
萧纯慎冷冷看着淡青云，忽然就将手里的剑拔了出来，搭在淡青云的肩上。“淡丞相，本王劝你识时务些，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你以为本王今日是来干什么的！立储？循序渐进？你看不见外头站着的兵吗！如今父皇，还有你们，你们全家，都在本王的手中。本王还需要什么循序渐进！你若不愿意写这份传位昭书，没关系，自然有人愿意写！就问你是现在写呢，还是本王换个人来？”
淡青云大约此生从没遇过有人敢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样跟他说话。气得胡子颤了三颤，“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东平王，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萧纯慎浓眉高高的挑起，哈哈笑了两声，“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老家伙还是块硬骨头！”
“王爷！”楚熹月走过来，几根纤纤玉指搁在萧纯慎的手腕上，“淡丞相是重臣，不可强逼。不如给我们点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下这诏书该怎么写，再回复王爷吧。”
萧纯慎看着楚熹月，“淡丞相身为左相，经手的御令无数。昭书该怎么写，难不成还要本王教你们？”
楚熹月淡淡一笑，“王爷，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此时拿出传位昭书本就惹人怀疑。您若是不想大动干戈，还是该处处谨慎些为好。毕竟，大家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若真的落人口实，让人拿了证据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想，王爷也不愿看见大燕内乱吧。”
萧纯慎将剑收了回去，却来回的看了楚熹月半天，“本王确实不想大动干戈，可是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异呢！难道永宁长公主，就不盼着大燕乱吗？”
楚熹月笑道：“本宫可是大燕的楚妃。更何况，本宫的永宁五城，还要靠着大燕的贸易立足，更要靠着大燕的军队守护。本宫恐怕，比王爷还不愿看见大燕内乱呢！”
萧纯慎点了点头，“倒是言之有理，不过你这女人太狡猾了，本王始终信不过你。不如这样吧，”萧纯慎看了一眼楚熹月身后的珠珞，“这个丫头似乎你很是在意，就留在本王这里做个人质吧。”
说完，回头对着东方刃道：“赏你了。”
东方刃嘿嘿一笑，过去伸手就将珠珞拉扯到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