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个意外之“喜”
第二日一早，楚柔嘉坐着御辇回来了。秦嬷嬷亲自去服侍她梳洗，而后出来给楚熹月见礼，依例还要去拜见德妃娘娘。
楚熹月拉着楚柔嘉站起来，摸了摸楚柔嘉含羞带怯的脸蛋儿，眼光扫过她身后的秦嬷嬷。秦嬷嬷朝楚熹月点了点头。
楚熹月笑道：“咱们姐妹之间，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你要去拜见德妃就赶快去，早点回来还能补个眠。要我说，即便不去也没什么。反正你去不去，陛下还不是由着你。”
楚柔嘉被楚熹月调侃得脸更红了，“姐姐别笑话我了，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我在这宫里，能倚仗的只有姐姐。若是失了分寸，丢了人，也是在给姐姐丢脸呀。”
楚熹月微微一笑，“那你快去快回吧。”
楚柔嘉福身告退，秦嬷嬷扶着楚熹月坐下，轻声说：“陛下并未赏避子汤，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柔嘉公主啊。”
楚熹月轻笑，“他都多大年纪了，还需要什么避子汤。宫中最小的孩子如今也已经十岁了……”说着，忽然顿住，楚熹月发觉这里确实有些不对劲。
十年前，燕帝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宫中这么多年没有嫔妃怀孕，确实不太寻常。可是转念想了想，看燕帝对妃嫔们的态度，大约是年纪渐长，口味挑剔了？不是心仪的，便连碰都懒得碰了？
楚熹月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甩出去，对秦嬷嬷说：“你好生伺候着便是，她身边的事，多多留意。陛下对她上了心，难免有人也跟着上了心。咱们宫里，可别弄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秦嬷嬷点头称是，“公主放心，有老奴看着，出不了差错。”
此时瑞珏进来给楚熹月送新制的绣品，“公主，奴婢这几日琢磨了个新花样，您看看喜欢吗？”
楚熹月高兴的拿过来看，不禁夸赞道：“瑞珏这双手啊，可是真巧。这花样子，倒是挺新鲜的，可是又好像在哪见过？”
瑞珏回道：“回公主，头先不是说帮着丽嫔娘娘做一身她家乡图样的衣裳嘛。奴婢觉得那些纹样都很漂亮，跟咱们一贯用的花样子搭在一起用，肯定别有一番味道。因此奴婢呀，就试了试。您看看，好看吗？”
楚熹月连连赞叹，“嗯，真不错！瑞珏不光是手巧，心最巧。你看那花，单看的话分明还是那朵花，可是这样枝枝蔓蔓的缠绕上去，就又不是那朵花了。有意思！”
“公主若是喜欢，奴婢就拿这花样子给您做新年的衣裳，如何？”瑞珏笑着问。
楚熹月连连点头，“好啊，第一次在北燕过年，连衣服都不同了，倒是真的新年新气象。”说着，又问瑞珏，“丽嫔那件衣裳她喜欢吗？我好像没怎么见她穿过。”说着，又自己笑了笑，“我这闭门不出的，倒也是许久没见到她了。”
此话一出，玲珑赶忙凑过来，“公主，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去丽嫔娘娘那儿坐一会儿吧。”整日里闷在宫里，她也是闷坏了。
楚熹月笑着点了一下玲珑的额头，“你这泼皮丫头，整天想着出去玩儿。那就走吧，总闷在宫里，确实没意思。”她借着养伤避风头，可也不能一直闭门不出啊。就连玎珰的伤都已经好了，她再这样躲着，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索性，楚熹月带着四个丫头一起往丽嫔的紫澜殿去，大家都出来放放风吧。
到了紫澜殿，却不见丽嫔。紫澜殿里的宫女回话说，丽嫔被纪佳人邀出去逛园子了。
“纪佳人？”楚熹月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她们曾经同住在这儿，后来纪佳人被贬，“她时常来找丽嫔吗？”
那宫女想了想，“倒也不算，头先纪佳人被贬的时候，有好一阵子没见来往了。大概就是围猎回来之后，有一次去仪秋宫听训，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起回来的。从那之后，纪佳人偶尔会过来，我家主子也时常会去找她。”
“哦。”楚熹月点点头。心想那个纪佳人从前只是趾高气昂了些，嘴巴毒，心却未必有多坏。丽嫔小小年纪被送进这北燕后宫，无依无靠的。纪佳人被贬之前，两个人关系似乎还可以。如今能冰释前嫌，多个朋友，也是件好事。
“楚妃娘娘，她们出去有一会儿了，大约也该回来了。不然您稍作片刻，我出去寻寻。”
楚熹月原本过来也没什么事，既然丽嫔不在，她也就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等。“不必了，索性我也去园子里逛逛，说不定还能碰到她呢。”
那宫女闻言，便福身相送，“是，恭送楚妃娘娘。”
可是，没等楚熹月走出殿门，就听见外头急匆匆的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哭喊啜泣的声音由远及近。
“丽嫔！丽嫔你醒醒！太医呢！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楚熹月停住脚步，就看见几名宫女内侍抬着浑身湿漉漉，昏迷不醒的丽嫔，纪佳人在一旁踉踉跄跄的哭喊着跟着。
“这是怎么了？”宫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丽嫔安置在床上，珠珞也过去帮忙。楚熹月想要问纪佳人话，纪佳人却全然没听见似的，整个人失了魂一般，一直在哭。
楚熹月眉心皱了皱，玎珰过去一把将纪佳人从地上拉到楚熹月面前，“娘娘在问你话呢，回答！”
纪佳人吓了一跳，抬头才看见楚熹月站在她面前，浑身一哆嗦。“楚妃娘娘，嫔妾，嫔妾……”
“本宫问你发生什么了？”楚熹月冷冷的看着纪佳人，那种久居上位者的威压气势不自觉的散发出来，纪佳人抖得更厉害了。
“丽嫔，她掉进湖里去，淹水了。”纪佳人牙齿打颤的说了几个字。
楚熹月皱着眉看着她，“丽嫔会水，她怎么会淹水的？再者，这么冷的天，你们去湖边做什么？”
“我，我们就是随便逛逛，我们在湖心亭吃点心来的。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回来的时候，栈桥上的一块木板断了，她就掉下去了。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纪佳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珠珞匆匆来到楚熹月近前，在她耳边说：“公主，丽嫔有喜了。”
楚熹月一脸震惊的看着珠珞，珠珞咬着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楚熹月此刻顾不上纪佳人，赶忙来到丽嫔的床边。只见她面色惨白的躺在那儿，看上去娇小又可怜。
“她怎么还不醒？”楚熹月问道。
“刚刚呛的水已经吐出来了，可能是水太冷，又受了惊吓，此刻晕过去了。”珠珞再次搭了搭脉，“还是让人先备热水，将这身湿衣服脱了，赶快泡个澡，缓一缓吧。”
“是！”一旁的宫人刚刚全都慌了神儿，此刻珠珞说了，才记得各司其职，换衣服的换衣服，烧水的烧水。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外头有内侍高喊着，将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医拉进殿内。
楚熹月挡在丽嫔的床前，“有劳太医这么急的赶过来，只是丽嫔落水，如今衣衫不整，不便诊治。我身边有医女，已经给丽嫔瞧过了，并无大碍。太医不妨先到外间休息休息，喝口茶吧。”
楚熹月既然这样说了，那位老太医自然不好违背，正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呢，能去歇歇自然再好不过。于是，老太医坐在外间喝喝茶，吃吃茶点，还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丽嫔已经醒了过来，沐浴更衣干干爽爽的躺在床上。除了小脸还是惨白的，其他看上去已经无碍了。
楚熹月从屏风转出来，看见那位老太医还坐在那儿呢。
楚熹月给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跑过去拍拍老太医的肩膀，“太医大人，丽嫔娘娘已经醒了，没事了，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老太医睁开眼，看是个长相喜庆的小姑娘，忍不住也露出慈祥的笑意，“小姑娘，我是医者，既然来了，总不能脉也不看，就回去吧。落水可不是小事，还是要诊个脉，才能放心。”
玲珑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无可反驳的点点头，比出大拇指，“果然医者仁心。”回到楚熹月身边，无奈的看着楚熹月。
楚熹月想了想，来到丽嫔床前，虽然不抱希望，可还是轻声问道：“丽嫔，围猎回来之后，陛下可曾召见过你？”
丽嫔摇摇头，疑惑的说：“陛下围猎受伤，回来之后许久都没来后宫，我哪里见得到他？”
楚熹月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丽嫔，你可知你已经有喜了。太医就在外面，你若此时跟我说实话，我尽量想办法保你。你若是连我也瞒着，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丽嫔皱着眉，“姐姐你弄疼我了！什么有喜了？我落水，还是喜事吗？”
楚熹月松了手，闭上双眼，平顺一下自己的情绪。是啊，这个傻姑娘，连守宫砂是什么都不知道，对男女之事全然无知，她怎么可能自己犯这样的错误！那么，就是有人在诱骗她！
可是眼下，先要打发了外头的太医再说。
楚熹月想了想，安抚丽嫔道：“你不想吃苦药吧？”
丽嫔皱着脸摇了摇头。
楚熹月朝她温柔的笑，“不想吃苦药，你就听我的。等下太医会进来把脉，你躺到里头去，让珠珞在这儿替你。到时候帘子放下来，太医也不知道是谁。他把了脉觉得你身子康健，自然就不会给你开苦药了。至于你的身子，让珠珞给你调理，保证不让你吃苦药，怎么样？”
丽嫔也笑着点了点头，“好呀，我最喜欢吃珠珞姐姐做的菜了。”
楚熹月毕竟位份摆在那儿，在紫澜殿里说话自然没人敢违背。她将丽嫔的寝殿里的人都清了出去，让珠珞替了丽嫔躺在那儿，放下床幔，然后才去请了太医进来诊脉。
那老太医也搞不清楚，这位楚妃娘娘怎么对丽嫔如此在意，从头盯到尾。一直到他说脉象平稳无碍，才露出笑容，客客气气的让人送了他出去，还给了赏钱。
送走了太医，楚熹月坐在丽嫔床边想了想，“丽嫔，你拿我当姐姐，我也真心拿你当妹妹。我问你，可有人，比你我更亲近吗？”
丽嫔瞪着眼睛摇摇头，“当然没有！我拿你当亲姐姐看的！”
楚熹月微微一笑，“那，在你心里，最喜欢的是我吗？”
丽嫔用力点点头，“当然了！”
楚熹月抿唇想了想，接着问：“那，其次呢？除了我，还有你的家人，丽嫔可还有什么很喜欢的人吗？”
丽嫔开口犹豫了一下，忽的脸红了，捂着脸笑道：“还有一个，在梦里。”
“梦里？”楚熹月眉心微挑，总算是问出了点儿东西。
丽嫔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最近我总能在梦里见到一个人。他声音很好听，说话好温柔，还会给我讲故事，陪我说家乡话。”
“那他可曾……”楚熹月有些问不出口，但是，她几乎可以肯定，丽嫔是被人下了迷香之类的东西。
“你可知道他是谁？”
丽嫔摇摇头，“梦里的事，都模模糊糊的。我也好想看清他的脸呢，好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楚熹月看着丽嫔那笑得满脸幸福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你今天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从紫澜殿出来，楚熹月才想起来问，“纪佳人什么时候走的？”
玲珑答道：“德妃娘娘听到消息，派了身边的大宫女过来问情况。后来韩佳人也来了，将纪佳人给带走了。”
楚熹月揉着额角，“我当时没顾上她们，你说德妃派了人来看了，还有谁来了吗？”
玲珑摇摇头，“没有了。丽嫔在宫中一向少与人交往，德妃那边报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了吧。”玲珑左右看了看，凑到楚熹月身旁低声问：“所以丽嫔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熹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回去你让安顺给萧纯煦带个话，让他晚上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