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位人中之龙
晚膳过后，明镜殿
楚熹月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懒得应酬，因此对外仍在称病。用过晚膳，楚熹月在园中溜达消食，秦嬷嬷扶着楚熹月的胳膊，边走边低声说：“陛下今儿赏了两个人过来，给柔嘉公主。”
楚熹月点头，“听说陛下今天帮着柔嘉处置了两个乱嚼舌根的，连带着德妃也没了脸面。陛下赏了人去柔嘉身边，也是以防她日后在宫中行走，有人为难她吧。”
秦嬷嬷看了楚熹月一眼，思忖着继续说：“听闻在围场时，柔嘉公主为了让二殿下出兵寻人，曾经以死相逼。那一幕正好被陛下看到，因此陛下对她颇有几分赏识。如今又因着公主与七殿下的流言闹了一场，陛下更觉得她有情有义，已经明显有了维护之心。估摸着，等过几日陛下伤好了，怕是要安排她侍寝了。”
楚熹月停住脚步，看着秦嬷嬷，“嬷嬷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秦嬷嬷一脸担忧的说道：“老奴只是担心，这楚柔嘉分明一路踩着公主您的肩膀上位。若真的让她得了势，恐怕会成为公主您的威胁。”
楚熹月看了秦嬷嬷一会儿，低声笑了，“秦嬷嬷多虑了，柔嘉她虽然生于永巷，见惯了宫中的腌臜计俩。可我观她行事，光明磊落，不是个屑于耍手段使阴招的人。更何况如今毅儿和我……我与燕帝之间，若能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便好。所以，如果她能够得燕帝的宠爱，于我，于大楚，都是好事。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真的有什么异心，也要考虑考虑她的母妃。别忘了，那位顺佳人，还在静宁观清修呢。”
秦嬷嬷低头应道：“是，还是公主思虑周全，老奴也只是替公主着想，难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楚熹月挽起秦嬷嬷的手臂继续走，“嬷嬷一心为我，熹月自然知道。不过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说多了，难免想得多，易伤人心。若是再一个不留神被旁人听见，那就更糟了。人心难测，熹月一直知道。只是若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猜忌身边所有人，那样岂不是活得太累了。我还是宁愿，先信她。”楚熹月微微一笑，“柔嘉身边没有嬷嬷教导，很多事恐怕应付不来。不如嬷嬷这几日就去柔嘉身边，若陛下真的传召侍寝，也不至于太过慌乱，毫无准备。”
秦嬷嬷应声道：“是，殿下放心，老奴必定尽心尽力。”
楚熹月拍拍秦嬷嬷，“逛了好一会儿了，回吧。”
秦嬷嬷扶着楚熹月回了寝殿，而后告退。玲珑服侍着楚熹月正准备梳洗，珠珞神色紧张的跑到楚熹月跟前，将一封信递给她：“奴婢刚在小厨房做点心，一回头就看见这封信摆在灶台边上。公主，那些刺客不会跑到宫里来了吧！”
楚熹月接过信，边展开边笑道：“如果是刺客，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接近小厨房，下点毒的话咱们早就一命归西了。在宫里安排颗钉子不容易，用在咱们身上太浪费了。”
打开信一瞧，楚熹月眉心一挑。只见信上只有一行字：“三日内，小徐山，许公主一个问题。”
落款是：鸿雁楼主。
楚熹月将信收起来，玲珑满脸紧张，“公主，约你的就是想要杀你的刺客吧？你不会想要去赴约吧！”
楚熹月思忖了片刻，“小徐山虽然在城外，可一来景色宜人，二来望仙殿的香火鼎盛，每日往来的人络绎不绝。这种地方，不管是他想伏击我，还是我想设陷阱抓他，都很容易露了破绽。看起来，他应该是真心想要约我一叙。许我一个问题……你说他会把买家的名字告诉我吗？”
珠珞原本还想劝两句的，一听到“买家”两个字，便把劝说的话都给咽回去了。“这还真值得问一问，究竟是谁这么卑鄙无耻，背地里下这种黑手！”
玲珑也两眼冒光，“那公主必须要去问一问！可是咱们怎么出宫呢？”
楚熹月微微一笑，“他把地点定在了小徐山，必然是做了功课的。我就说大难不死，去望仙殿还愿，没人会拦着的。”
“你就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萧纯煦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个人抬起头，屏风之后，黎叔和萧纯煦迈步转了出来。这次黎叔没把萧纯煦丢进来，反而跟着他一起进了来，想必是听见了她们之前的对话。
楚熹月喜笑颜开道：“黎叔你来的正好，此次小徐山一行，还要劳烦黎叔相随。这样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萧纯煦走到楚熹月面前，扳过她的脸，“月儿，你怎么见到黎叔比见到我还高兴！”
楚熹月也伸手去拧萧纯煦的脸，“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什么飞醋都乱吃！”
黎一峰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他可不想欣赏这俩人打情骂俏，“楚妃娘娘准备何时赴约？”
那重重强调的“楚妃娘娘”四个字，让众人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楚熹月松了手，“不如就明日吧，我还真是挺好奇，那位鸿雁楼主想与我谈什么。”许她一个问题，自然不可能是白送的。先前想要杀她，如今又想要与她谈条件，难不成是与买家谈崩了？这么有趣的事情，楚熹月可不想错过。
萧纯煦看了黎一峰一眼，将楚熹月的手拉过来牵在手里，“鸿雁楼就是专门搞暗杀的，有些手段怕是防不胜防。明日去见鸿雁楼主，即便有黎叔跟着，你也要小心一些。大梁那边儿虽然派了人去，可没那么快传回消息，不过我可以肯定鸿雁楼跟大梁有关。你捏住了他们与大梁的关系，想来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剩下的，就看看他们想要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了。”
楚熹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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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小徐山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橙黄橘绿，金风玉露，真真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整天闷在宫里，可真是没意思。还是这山上景色好，心情也好。”楚熹月领着玲珑和珠珞，身后跟着黎一峰，也没坐轿子，一步一步的爬小徐山。
玲珑从前跟着楚熹月上山下山的倒是惯了，珠珞有些受不住，走得气喘吁吁的，一边打扇一边说：“公主，您慢点儿，奴婢跟不上了。”
楚熹月回头看看她，“这才半山腰呢，珠珞，你实在爬不动的话，就回去车上等着吧。”因为玎珰的伤还没好，这次出门珠珞自告奋勇的要跟着，现在哪里肯回去。
“我没事！公主，您稍微慢一点，慢一点就行了。”
楚熹月索性拉着玲珑和珠珞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在哪儿，咱们就慢慢溜达，当出来散心了。”
黎一峰一言不发的抱剑站到楚熹月身后，微眯着双眼看似在休息，实则周围的风吹草动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
不多时，从山上下来一个道人。头戴月冠，一身青色的道袍，行走之间衣袂翩翩，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道人站定在楚熹月面前躬身一礼，“见过永宁长公主。”
不用抬头，光听那声音，那独特的轻声慢语的调调，楚熹月就知道是谁了。
“沈道长，真巧啊！”
沈无机笑道：“贫道是特意来给长公主殿下指路的。”
“哦？”楚熹月抬眼看着他，“是太常寺太闲了还是俸禄太少了，沈道长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啊？”
沈无机摸摸鼻子，“实不相瞒，此处天生异象，贫道是忍不住想要过来看个究竟。”
“可看到了？”楚熹月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沈无机打了个稽首，正色道：“此处异象，于天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还请长公主殿下成全则个。长公主今日要事，贫道不便参与，贫道只需在一旁看上两眼便可。”
因着先前血光之灾的事，楚熹月对沈无机虽然谈不上信任，但也不至于全然当作无稽之谈。
楚熹月站起身，“那就请沈道长带路吧。”
沈无机抬眼在林中望了望，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这边请。”
楚熹月笑道：“沈道长莫不是凭着望气便能找到人？这可是个好本事啊！”
沈无机摇着拂尘笑了笑，“殿下抬举贫道了，望气只能望个方位而已。贫道先前已经在山中寻了许久，探得贵人所在。只不过贵人身旁戒备甚严，贫道无法靠近。”
楚熹月似笑非笑的说，“道长倒是有备而来。”
沈无机但笑不语，几个人辗转来到林中一处空旷地，有一男子正端坐其间。男子身旁摆着提炉，里面温着几样菜肴。一旁还有个貌美的婢女，正在为他烹茶。
沈无机刚要靠近，林中从不同的方向射出两支箭，同时钉在沈无机的脚前。沈无机停住脚步，那男子身旁像是护卫模样，负手而立的一人走了过来，“道长走错路了吧！”
沈无机微微一笑，往旁边退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楚熹月。
“许首领，别来无恙啊？”楚熹月笑眯眯的跟许如意打招呼。
许如意此刻见到楚熹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就连端坐在那儿的魏明彰，也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魏明彰原本安排好了人在山脚和山顶还有望仙殿之内观察和接应楚熹月，楚熹月从山脚下车的时候，魏明彰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后来听说楚熹月一行几人徒步登山，魏明彰以为还要等上一阵，因此山顶的人迟迟没有消息送来，倒也没怎么着急。没想到她居然没经过接应的人，径直奔着自己的落脚处来了。
魏明彰的心中对这位永宁长公主多了几分审视，也为今日的决定，多了几分肯定。
毕竟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许如意一瞬的惊异过后，立刻恢复了常态，笑着躬身施礼，“永宁长公主安好。”而后往里一请，“茶已备好，长公主这边请。”
魏明彰也站起身，“久闻永宁长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长公主请坐。”
楚熹月也不客气，在魏明彰的对面坐了下来，笑问道：“我倒不知自己有什么好名声，敢问楼主，何处名不虚传？”楚熹月笑嘻嘻的插科打诨，眼神却始终在魏明彰身上打转。这个男人身材修长，手指白净匀称，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长得也很好看，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眸色极浅。一眼望进去，似乎能看见星星在闪耀。
楚熹月在心底琢磨着这个男人的身份，脸上却笑得越发矫揉造作。
这本就是一句客套话，可楚熹月偏要跟他较真，魏明彰心底暗笑，小女子果真爱计较。“长公主殿下雍容华贵，聪慧机敏，一见令人心折。”
楚熹月点点头，“你夸得还算真心，本宫领了。可是本宫对楼主一无所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客气。不如楼主行个方便，透漏一个本宫听过的名字吧。”
魏明彰笑了，“长公主怎知，我的名字，你一定听过？”
楚熹月支着下巴看着他，“你刚还夸我聪明呢，我猜的呗。”
魏明彰看着楚熹月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她究竟是装傻，还是真憨。
不过魏明彰本也没准备隐瞒身份，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在下魏明彰。”
楚熹月坐直了身体，脸上那副小家子气也收了起来。“大梁五皇子？”大梁皇帝昏庸，可是这位五皇子却精明强干得很。楚熹月早听说过这位五皇子的大名，虽说梁王一直没有立太子，可是以这位五皇子的手段，即便是梁王的宝座，恐怕也是唾手可得。
一瞬间，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楚熹月比出一个大拇指，“五皇子好手段！好魄力！”
魏明彰给楚熹月倒了一杯茶，笑道：“长公主谬赞了，孤手段再高，奈何天不遂人愿。此番事败，大梁危矣，孤特来与长公主求合作。”
楚熹月笑了，“你想杀我，还想让我帮你？”
魏明彰连连摆手，“长公主冤枉，要杀你的，确实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