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幕后的主宰
燕帝和楚熹月说过，萧纯煦的舅舅，就是天朔将军魏无尘。那可是北燕军中的一代战神，掌北燕军政大权，麾下亲军铁骑无坚不摧。这样的人，这样的背景，也难怪萧纯煦小小年纪就备受忌惮。
“天朔将军，留了多少人给你？”楚熹月已经知道，黎叔就是北燕第一剑客黎一峰。他会一直留在萧纯煦身边保护他，显然也是遵从魏无尘的安排。而那个将北燕黑白两道全都掌握在手中的人魏无尘，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一死了之，无声无息了。明面上的东西可能会被瓜分，可是，那些不见光的呢？
萧纯煦笑着挪到楚熹月身旁，坐在她的脚踏上，轻声说：“具体是多少人，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宫内宫外，朝野上下，我若想要插手做点什么，应该都是不成问题的。”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触及过的话题，若不是萧纯煦今日主动提起，楚熹月也不会问。而如今，其实即便她问了，也没有想过萧纯煦会给她答案。她想要试探的，不过是一个态度而已。却没想到，萧纯煦会真的回答她。
楚熹月盯着萧纯煦那张笑得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忽然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你又怎么会在东都流落街头？”
萧纯煦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表情，“那时候，我一心想要自由自在，才不稀罕接手这一摊子破事儿！”
说着，萧纯煦拉住楚熹月的手指，带着几分讨好和欣喜，“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遇上月儿你呢！”
楚熹月这次没有把手抽回来，任由他拉着，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不必回来。你本没有夺权之心，若不是为了护着我，你也不必重启天朔将军的这些暗线。但你可知道，有些事，由得你开头，却未必能由得你收尾。你手掌如此利器，却只为了儿女私情，你的那些下属会如何看你？若有一日，三皇子知道了你的实力，他又会如何对你？”
萧纯煦痴痴的望着楚熹月，开怀笑道：“月儿，你这么关心我呀！”
楚熹月看他故意玩笑的样子，叹了口气，“毅儿，”她还是习惯叫他毅儿。“陛下跟我说起过当初的事。楚燕之战，陛下兵败受伤，昏迷了三个多月。是朝中有人趁着陛下不能理政之时将你送去大楚的，陛下他当时并不知情，也不是他下的旨。他心中是疼爱你的，他还说你在他心中才是那个最合适的继承人。他想要扶持你，这便是大势所趋。你与三皇子，迟早会有反目的一天，有些事，你不得不防。”
萧纯煦皱着眉听完楚熹月的话，握着楚熹月的手也越捏越紧，“他连这些都跟你说？你答应了他什么？”
楚熹月吃痛，将手抽了回来，“萧纯煦，我在跟你说正事！”
萧纯煦反应过来，赶忙又将楚熹月的手握住，又吹又揉，“对不起，我……”
“无妨。”楚熹月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再抽回来，任由萧纯煦握着，“毅儿，你当明白怀璧其罪，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被送去大楚！你如今有利器在手，又有陛下助力，完全可以不必受人挟持，任人宰割。”
萧纯煦看着楚熹月，无奈的笑笑，“月儿，从前在大楚，你便日日为我的前程操心。现在到了北燕，我都已经是皇子了，你仍是如此。不要总是有这么强的事业心，乖乖做个被人保护的小女人，不好吗？更何况，什么最合适的继承人？他若真的疼我，又岂会把我丢在大楚那么多年不闻不问！月儿，他这种笼络人心的话你也信吗？”
楚熹月伸手，轻抚萧纯煦的额发，还是那般的柔滑细软，一直软到了她的心里。“毅儿，你想要护着我，可也要先护好自己才行啊。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疼你的，眼下至少说明他已经对二、三皇子寒了心，才会想起你来！他铁定是要扶植你的，而以你之才，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这次没有选错，那个位置，必定会是你的！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从前在大楚，你不愿入仕途，我也不曾强求。可如今，不说你手中掌握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势力，光是陛下想要提拔你之心，便会使你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你刚刚回来，陛下以为你根基不稳，又有二、三皇子在前面，你尚且还能躲一阵子。可是假以时日，陛下的这份心思迟早会显露出来。到那时，你根本无路可退。毅儿，你分明占尽优势，为何不早一点替自己打算！”
萧纯煦抬头看着楚熹月，温柔而宠溺的一笑，“所以你到底答应了父皇什么？”
楚熹月拗不过他，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么聪明，何必要我明说，他自然是帮你找盟友了。让我辅佐你，帮你挡住后宫的明枪暗箭，帮你登上太子之位。”
萧纯煦歪头看着楚熹月，“你答应他了？”
楚熹月的眼神转向一旁，“那时我尚且不知道你就是七皇子，可是不论是谁，我有什么道理拒绝？辅佐未来的燕帝，于我，于大楚，都有利无害。”
萧纯煦轻轻一笑，“可你现在知道是我了，你知道我不愿意做什么太子、皇帝，我根本不想留在这宫廷里。月儿，我知道你同样不愿意留在这宫廷之内，否则在大楚时，你也不会在静宁观一住那么多年。你一心为了大楚，也简单。咱们帮着三哥，他若能登上大位，同样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以大楚的利益而言，你帮他，和帮我，并无分别。”
楚熹月垂下眼，思索片刻，“三皇子虽不是最佳人选，但也不是不能结盟。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自己的未来交到他人手中？”
萧纯煦笑了，将楚熹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月儿，我自己倒也罢了，但我怎么可能让你，任人宰割。”
萧纯煦拉住楚熹月，让她看着自己，“我自然也会培植自己的势力。父皇有意扶持我，确实在我意料之外，可是这样正好。有他帮忙，用不了几年时间，北燕的军政、朝政，我都会抓在手里。到那时，若你觉得三哥不好控制，那便换老四、老五、老八，随便哪个。我保证会让北燕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威胁到大楚。到时，我就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离开这座皇宫了。”
楚熹月眉心紧锁，担忧的看着他，“你这是要做北燕幕后的主宰？这可比做皇帝还要难上千倍万倍！眼前明明有一条坦途……”
“那不是坦途！”萧纯煦打断她的话，“那是囚禁你我的牢笼！我自己做这个皇帝干什么？从此跟你困在宫里，做母子吗？”
楚熹月沉默了半晌，低低的说：“只要你做了皇帝，想要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萧纯煦看着楚熹月，嗤笑出声，“月儿，你觉得我傻吗？且不说如此你会背负怎样的名声，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到时会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你当我不知道吗？”
“若坐不上那个位置，我只怕你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楚熹月眉间的忧色不减。
萧纯煦定定的看着楚熹月，那双琉璃般的双眼闪闪发亮，“月儿，我既然说要爱你护你，便要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又怎么舍得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你相信我，信我就好。”
楚熹月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萧纯煦，“保护好你自己。”
萧纯煦将楚熹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很有几分委屈的说：“月儿，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楚熹月低头看着他，看他那一身黑底绣金线的蟒袍，看着自己袖子上盛放的牡丹，扯了扯嘴角。还没等开口，屏风外玲珑的声音响起：“公主，丽嫔娘娘来了。”
萧纯煦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端坐，楚熹月朗声回道：“快请进来吧！”
很快，就听见环佩叮当响，一个人跟着玲珑走进殿里，楚熹月和萧纯煦全都睁大了眼睛。
丽嫔今日的打扮，与往常截然不同。
那一身大红色层叠繁复、华美精致的礼服显然不是中原服饰，露着半臂，手腕和脚踝上戴着纯银的饰品，每样饰品上都挂着铃铛。头顶的银冠更是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花枝圈圈绕绕，微微颤颤。丽嫔本就生得娇艳俏丽，再配上这一身异域风情的华服，可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楚熹月瞪着看她，满脸的惊艳，倒是萧纯煦先笑了出来，“丽嫔娘娘，您打扮成这样，是来朝圣的吗？”
丽嫔听见萧纯煦这样说，没觉得他在调侃，反而很认真地点点头，“七殿下也在啊，差不多吧，我就是来郑重拜见永宁长公主的。”
萧纯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据我所知，你们西蜀的这身盛装只在非常隆重的场合才会穿。像你这般配饰齐全，从头到脚快被银饰包起来的，大概也只有祭天朝圣的时候才需要吧。敢问丽嫔，你把楚妃娘娘，当菩萨吗？”
丽嫔歪过头看着萧纯煦，“永宁长公主乃是天下公主之典范，我头一次来拜见她，自然要穿得隆重些。”
萧纯煦挑眉，而后换做一副认真的脸，“确实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丽嫔娘娘了。”说着，朝楚熹月那边夸张的拱手鞠躬，“小子先告退了。”
楚熹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去吧。”
萧纯煦退了出去，楚熹月走到丽嫔身旁，拉住她的手，“丽嫔妹妹，你又何须如此。今后可不要再说什么天下公主之典范这种话了，我当不起。”
“你自然当得起！”丽嫔很认真地辩驳。
“好，即便我当得起，也不必日日挂在嘴上说吧。”楚熹月真是拗不过丽嫔这一根筋，“我知道妹妹心里觉得我好，可是这话让别人听见了，难免会觉得我狂妄。咱们总没必要为了这些虚名惹麻烦，是不是？”
楚熹月看着丽嫔那一身华服，又说道：“还有，我们如今在北燕，你这一身，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以后，还是不要再穿了。”楚熹月是真心喜欢丽嫔，又觉得丽嫔这个人实在有些头脑简单，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换做是其他人，楚熹月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丽嫔噘着嘴想了想，“我父王当初也说过，到了北燕之后不要再穿这身衣服。如今你也这样说，看来还真是不能穿了。”
楚熹月拉着丽嫔的手坐下，“不过说起来，这身衣服还真是好看。不如回头我让瑞珏看看，仿着这上面的花纹绣法，帮你做一件宫装吧。这样，既解了你的思乡之情，又不违规制，两全其美。”
丽嫔感动得都快哭了，拉着楚熹月的手，“姐姐，你对我真好！”
楚熹月笑着让珠珞上点心，两个人闲话家常，丽嫔说了许多在家时的趣事，恨不得把她的前半生全都分享给楚熹月知道。
一直到晌午，楚熹月留了丽嫔用膳，之后才让玲珑送她回去。
送走了丽嫔，楚熹月歪在软榻上眯着眼，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萧纯煦的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外头珠珞低声说：“怎么才回来？”
然后听见玲珑的声音，“别提了，路上遇见德妃娘娘和二殿下了。”
“啊？”珠珞惊道：“他们看见丽嫔娘娘了？”
玲珑道：“自然是看见了呀！不过德妃娘娘倒是没说什么违制的话，二殿下还跟丽嫔娘娘聊了半天，看起来好像是对那身装扮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吗？”珠珞奇道：“倒是听闻德妃娘娘很是宽仁，不过都说二殿下脾气不好，我还以为你们撞见他，会被他教训一顿呢！”
玲珑想了想，“嗯，二殿下看起来确实不像之前听说的那般，跟我们说话还挺和颜悦色的。”
楚熹月隔窗听着，忽然出声将玲珑唤了进来，“玲珑！”
珠珞赶忙收了声，推着玲珑进了寝殿。“公主，您醒了。”
楚熹月坐起身看着玲珑，问道：“怎么碰上的，都说什么了？仔细跟我说说。”
玲珑回道：“就是送丽嫔娘娘回去的路上，好像是二殿下在陪德妃娘娘遛弯儿，正巧就迎面撞见了。德妃娘娘看见丽嫔娘娘那身装扮，好像是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要走的，像是不怎么想理会我们。反而是二殿下，对西蜀的风俗很熟悉的样子，对丽嫔娘娘身上的纹饰典故如数家珍，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
“二皇子，对西蜀的风俗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