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唯一的温暖
楚熹月笑着拉着丽嫔一同前行，“明镜殿里有很多大楚特色的点心，丽嫔妹妹要不要去尝尝？”
丽嫔的神情依然有些呆呆的，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不行，我得缓缓。”
她转过身，想了想，又转回身看着楚熹月，“姐，姐？”
楚熹月笑着看向她，“怎么了？”
丽嫔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倒抽了一口气，瞪着眼睛，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竟然是真的！”
她两只手揉着脸，自言自语道：“永宁长公主让我叫她姐姐，还要请我吃点心？天啊！早知道，我当初何必跟父王闹着不来呢，真是太不孝顺了！等下要回去给他写封信，认个错。”
楚熹月笑眯眯的看着她，丽嫔很有些紧张的说：“姐姐，我父王常说，人不能太贪心，一天之内，不可以发生那么多件好事。今日我已经叫了你姐姐，不如明日我再去明镜殿找你玩，后天再去吃点心，好不好？”
楚熹月笑道：“你今日去了，明天也还可以来寻我，后天也可以来吃点心。”
丽嫔想了想，“可是，我就这么去太失礼了。还是等我明日沐浴更衣，然后再去拜见吧！”
玲珑在后面已经笑不可抑了，“丽嫔娘娘，您当是拜菩萨呢，还要沐浴更衣？”
丽嫔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你们这些整日跟在永宁长公主身边的人，哪里会明白这是何等的幸运！”
楚熹月听她都快将自己比作菩萨了，实在有些绷不住。她怕玲珑再调侃几句，丽嫔怕是更要较真了，赶忙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咱们明日约好了，我等着你。”
丽嫔憨笑着点点头，福了福身，转身走了。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双手捂脸，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楚柔嘉也忍不住笑，扶住楚熹月的胳膊与她同行，打趣道：“姐姐之名可真是威震四海，在北燕宫中也有这般崇拜姐姐之人呢！”
楚熹月轻拍了她的手背一把，“你少来取笑我。”而后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柔嘉一眼，“你今日又是闹哪出？”
楚柔嘉挑眉，笑得很有些得意，“当然是帮你煽风点火呀！那个纪嫔，几次三番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陛下今日摆明了要给你撑腰立威，我当然得抓住时机帮你摇旗呐喊了！”
楚熹月笑道：“像她那般张牙舞爪的人，不过逞一场口舌之快而已，你又何必理会。倒是德妃，今日的反应让人费解。”
楚柔嘉点点头，“确实！长点脑子的都能看明白陛下今日的用意，我都把人情送到她面前了，她只要顺水推舟便是。可是她……难不成她故意想让陛下罚她？那她图什么呢？”
楚熹月晃了晃头，“我也想不明白。算了，管她呢！”
两人边走边闲聊，回了明镜殿，可是楚柔嘉却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一直跟着楚熹月往她那边去了。
楚熹月看她的意思，显然还有话说，而且这话特意等到回了明镜殿才讲，恐怕是不方便让外人听见的。
楚熹月回头看了玲珑一眼，吩咐了一声：“让他们都下去吧。”
殿内一众宫女内侍全都退了出去，玲珑和玎珰两个人守在殿门口。珠珞端了茶点上来，留在一旁伺候。
楚熹月拉着楚柔嘉坐下，“来尝尝，珠珞这几日新学了些北燕的口味，跟咱们大楚的做法相融合，比御膳房送来的好吃多了。”
楚柔嘉拿起茶点尝了一口，点点头，“珠珞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
珠珞福身谢了楚柔嘉的夸赞，帮二人添好茶，又退回到一旁。
楚柔嘉又喝了口茶，然后才开口，“月姐姐，这几日我闲来无事，想着熟悉一下北燕的后宫，因此四处走了走，聊了聊。”楚柔嘉说着，抬眼盯着楚熹月，“我从宫人那听说了一些从前明妃的事情。”
楚熹月有些疑惑，“明妃？”
楚柔嘉微微点点头，“就是，七皇子的母妃。”楚柔嘉看着楚熹月，缓缓地说：“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楚熹月觉得毕竟是件伤心事，萧纯煦从没说过，她也从没有去探究过这个问题。燕帝提起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她过世了而已。可如今楚柔嘉既然特意提出来了，楚熹月问道：“她的死，有什么隐情吗？”
楚柔嘉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忍之色，轻声道：“她是自杀的。她放火烧了长禧宫，在火海中悬梁自尽。不仅如此，她还给七皇子下了药，让他昏睡不醒。她不仅是自杀，还想拉着七皇子一起去死。若非七皇子身边的内侍机敏，将他救了出来，恐怕他就跟着明妃一起葬身火海了。”
楚熹月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到桌子上，她不可思议的盯着楚柔嘉，“此话当真？”
楚柔嘉握住楚熹月微颤的手，“据说，明妃对陛下一往情深，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有了七皇子之后，为了他能在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对他的管教极为严苛。字练得不好，要打；文章没有背好，要打；甚至到后来，连陛下去了别的妃嫔那里，也要打他。慢慢的，连陛下都知道了她苛待七皇子，训斥了她一番，还想要让七皇子搬出来住。结果没想到，她竟寻了短见。这事情发生没多久，楚燕大战，陛下亲征。兵败之后，七皇子就被送去了大楚做质子。”
楚熹月眉心微锁，眼眶湿润。那个可怜的孩子，虽说父母双全，却从小不曾得到过半分怜爱。燕帝说萧纯煦被送去大楚时，他重伤昏迷，并不知情。可是在萧纯煦的心里，他的母妃要拉着他一起去死，他的父皇将他抛弃到敌国自生自灭。他是该有多么心如死灰，对这个宫廷多么失望，才会在江州诈死脱身之后，宁可在东都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也不想要回北燕做这个皇子。
楚熹月忆起萧纯煦提起母亲时那复杂的眼神，即便她那样对他，他仍说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温暖。难怪自己对他不过一点点好，他却愿意用命护着她。楚熹月的心纠得发疼，他确实不曾对不起她过，倒是她，总是让他为难。
楚柔嘉继续说道：“月姐姐，我听说萧毅当初是在街上被你捡回去的，后来就一直留在静宁观，从未想要离开过。我虽不知当初是怎样的情形，但是我想，他是真的不想要回北燕，做这个七皇子的。而且当初，天下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大可以继续隐姓埋名留在大楚，没有人会知道他是谁。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和亲，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不会回来的。”
楚熹月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楚柔嘉微微一笑，“姐姐明白就好。”
楚熹月忽而抬起眼看着楚柔嘉，“你几时成了他的说客？”
楚柔嘉的笑容大了些，“我这不是寄人篱下嘛，他整日来，你整日板着脸，搞得不欢而散的。我们这些人，全都心惊胆战得很呢！”楚柔嘉说着，还看了一眼珠珞，“你说是吧？”
珠珞捂着嘴偷笑，见楚熹月看她，又拼命摇头。
楚熹月也忍不住笑，“你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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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小徐山，望仙殿后院
萧纯煦先前想起天命之说，本想找沈无机再聊聊，没想到自己还没等找他，他倒是先来找了自己。
萧纯煦与沈无机对坐，看着他煮水煎茶，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讲究。直到沈无机将一碗茶汤送至萧纯煦面前，萧纯煦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笑道：“就凭这煮茶的功夫，我信道长已至天命之年。”
沈无机哈哈一笑，“七殿下肯见我，就说明您心中还是对我的话有所触动的。我所言，潜龙在渊，我欲辅佐之，还请殿下考虑。”
萧纯煦放下茶碗，看着沈无机，“一会儿说人是皇后命格，一会儿又说什么潜龙，沈道长这见人就吹捧的习惯可不太好。”
沈无机抿了抿嘴，“罢了，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今日约殿下出来，为的也是永宁长公主。”
萧纯煦眉心微动，“她怎么了？”
沈无机很有几分无奈的说：“我当初便说过，让永宁公主过了年再进宫，她却不听。想来命数如此，避无可避。但我却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句，年底之前，公主有一劫，怕是要见血。这一劫虽说避不过，但知会殿下一声，小心防范些，总能化险为夷，让公主少吃些苦。自然，也是让殿下知道，贫道确实不曾胡言。”
萧纯煦听了这话，当然明白沈无机这是要投诚，要让自己明白他的本事。那么关于劫数一说，自然也是不能不信。
萧纯煦皱着眉想了想，“年底之前，还有好几个月呢，道长可否再说得详尽些？”
沈无机摇摇头，“殿下，贫道推演命数，看的是宏观之数，能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走向。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事事详尽，未卜先知。”沈无机看了一眼萧纯煦，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不过依我看，这血光之灾甚为凶险，理应不会发生在宫墙之内。秋后围猎，当是殿下防范的重点。”
萧纯煦问：“既如此，我不让她跟着去秋狩，是否就能避过此劫？”
沈无机面有难色，“殿下，秋狩只是贫道的猜测，更何况劫数已定，非人力所能更改。即便侥幸避过了这次，也难保不会有下次。倒不如在可控的时候，严加防范，将伤害降到最低。”
萧纯煦站起身，“我明白了，多谢道长提醒，我先告辞了。”
沈无机微微一笑，“殿下慢走，咱们秋狩之后再详谈其他。”
萧纯煦也没跟沈无机客气，摆摆手，离了望仙殿。下了山，萧纯煦跟黎一峰交代：“让六叔查一下沈无机的底细，生平、师承、交际，事无巨细都要查。还有最近一年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查，越快越好。”
黎一峰领命，而后问道：“殿下是不相信沈无机吗？”想了想，“您担心秋狩是个圈套？”
萧纯煦面无表情，“不过是谨慎些，这个人若真有本事，将来少不得要倚重的。可若是欺世盗名，甚或是别有用心……尤其秋狩之事，小心为上。”
“是！”黎一峰答道。
第二天一早，萧纯煦照常到明镜殿请安。
楚熹月面上依旧淡淡的，可是萧纯煦偏就是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软了不少，那眼神中似乎藏了些不愿让他察觉的温柔与关切。
毕竟殿内殿外不少宫人，萧纯煦的表情还是控制得很好的。行过礼之后，楚熹月赐了座，“陛下不过随口一说，七殿下其实不必日日来请安。”
萧纯煦笑道：“娘娘因我之故才会背井离乡来到北燕，我左右无事，理应多来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父皇想来也是这个意思，娘娘您就不要同我客气了。”说罢，扫了一眼殿内立着的宫人们，“娘娘，我昨日早朝已经将奏章呈递给了父皇……”
萧纯煦沉吟着没往下说，楚熹月心中好笑，让玲珑将人都领了出去。
大殿内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殿门口立着一扇屏风，足以遮挡窥视的目光。玲珑和玎珰守在门口，无人可以靠近偷听，楚熹月和萧纯煦可以安心的说话。
楚熹月好整以暇的看着萧纯煦，“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陛下也已经准了，让工部和户部协助你筹办。七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
萧纯煦微微一笑，“娘娘忘了，开放互市之前，还有宁城山匪要解决呢。我也跟父皇讨论过了，最迟下个月，父皇会从谈城军中调三千人去宁城协助剿匪，此后会常年驻扎，维护互市稳定。”
楚熹月眉心微挑，“谈城军？”她可不会忘记，三皇子迎亲时，谈城军还曾为难过他。这谈城军主将既然是二皇子的人，调谈城军去宁城，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楚熹月看着萧纯煦，他特意跟她说这个事，必然是有下文的。可是楚熹月等了半天，萧纯煦也不开口。
楚熹月想了想，问道：“这三千人的主将是谁？可有监军？”
萧纯煦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还带了几分得意。他就知道，楚熹月一定能想到关窍所在。“并无监军，这次领军的将领名叫叶泽，是我舅舅的旧部。叶将军为人正直，治下严谨。我也会给他去信，让他全力辅佐许悯。你可以放心，我保证你那五城之地，会成为天下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