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些宫廷内幕
都知道宁城附近闹山贼，楚熹月一行离宁城数十里就将旗号全都打了起来，免得再遇上什么不长眼的匪盗。
宁城太守许悯更是领了府兵，出城三十里来迎接。这个许悯今年三十有六了，早先在东都之时并不受重用。也是一年去静宁观替夫人求医，偶遇楚熹月。楚熹月与之交谈之下，发现他虽然文采一般，可是颇为务实，是个办事牢靠的人。因此年前的时候，楚熹月特意向楚帝要了许悯出任宁城太守。许悯由此从一个毫不起眼的九品京官，变成一方大员。即便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算是平步青云了。许悯得楚熹月提拔才有今日，这番知遇之恩自然非同一般。
许悯见了楚熹月颇为高兴，一躬到地，“卑职许悯，见过长公主殿下。”
楚熹月看着他黑瘦的脸庞，也知他在宁城之艰辛，柔声道：“许卿不必多礼，你辛苦了。”
许悯眼圈泛红，大声回答：“公主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自当鞠躬尽瘁，守一方国土，安一方百姓！”
楚熹月笑着说：“好，我就知道许卿一定能做到。”
许悯抬起头，笑道：“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进城吧。待安顿妥当，卑职再与公主详述宁城之事。”
楚熹月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可是还没等楚熹月用完膳，许悯已经抱着一大堆书册在她的院中等了。
萧纯煦按住想要起身的楚熹月，“吃完再去。”
楚熹月看看他，笑道：“好，那玲珑你去给他拿些茶点，让他在厅里稍候片刻吧。”
玲珑领命去了，萧纯煦笑道：“你从哪挖出来这么个宝贝？这么大个人了，在官场想必年头也不短了，居然跟个愣头青一样。”
楚熹月瞥了他一眼，“就是这颗赤子之心才难得啊！交代他做的事，必定十成十的给你做好。而且他还是个实战派，很懂得深入百姓民情。脑子也好，算术特别快，一个月的账目三天就能给我算出来。有这样一个人在宁城，我将来开放互市才能放开手脚去做。如今，其实只剩下一件事，我放心不下。”
“宁城守卫。”萧纯煦接口。
楚熹月点头，“是啊，如今的山贼是一方面。将来若是互市开放，这里的治安更是重中之重，还有宁城与楚地内陆的通路……我还是先去找许悯了解下山贼的事。”
萧纯煦再一次将她拉住，塞了一颗刚刚凉好的肉丸到她嘴里，叹口气，“我真是多嘴与你说这个。珠珞，备些甜汤，晚些时候送过来。”
说完，拉着楚熹月一起往前厅去。楚熹月看了一眼萧纯煦同样只吃了半碗的饭，嘴巴里被他那一口肉丸塞得满满的，很没形象，却笑得眯了眼。
到了前厅，许悯看着楚熹月一只手挡着仍然鼓溜溜的嘴巴，以为她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就迫不及待的过来见他，又是一番感动。
“公主殿下，卑职打扰了。”
“无妨，我也正想找你呢。”楚熹月赶忙喝了一口茶净口，“这些是什么？”楚熹月瞧着许悯拿了不少卷宗。
许悯赶紧将东西呈上，“公主您陪嫁的一众农户匠人，我全都妥善做了安排，让他们可以在宁城安家落户。请公主过目。”
楚熹月摆摆手，“这些书册就不看了，明日你陪我去城中转转便一目了然。宁城是楚燕边界，前些年战火连绵，导致这里耕地荒废，民生凋敝，如今又盘踞了不少山贼。我派你来此，便是希望能够整理治安，恢复民生。我此去北燕，会力争说服燕帝，开放互市，到时这里便会是最先开放之地。我希望到时候，宁城可以做好准备。”
“开放互市！”许悯的眼睛亮了，他就知道长公主将他调到这处鸟不生蛋的地方，不会只是让他帮她管嫁妆的。“长公主高瞻远瞩，下官佩服！互市一开，宁城，包括整个边疆五城都会是一番全然不同之局面。”许悯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情激荡，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楚熹月看着他那个样子，抿唇浅笑，与萧纯煦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满满的得意，“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萧纯煦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公主殿下目光如炬，佩服佩服！”
楚熹月等许悯最初的兴奋劲儿过了，才开口说道：“许卿，宁城如今还有诸多顽症，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只怕即便我能够促成互市，也开不长久。”
许悯冷静下来，“公主所言极是，当务之急需要解决的，就是宁城周边的山贼。我来宁城之后了解了一下，从宁城到叶城，再到景城，这一路上聚集了至少有十几伙的贼人。他们互相通联，剿灭的难度极大。而我手中又无多少府兵，因此只能选择退守。将城门严密封锁，进出严加盘查，力保那些山贼不能混进城来。”
楚熹月也是一筹莫展，“你将宁城封了起来，虽说可以防止山贼之乱，可是也断了宁城的通路啊。这绝非长久之计，想要开放互市，这条通路绝不能断。不过，你手中无兵，也是一个难题。”楚熹月沉吟了一会儿，“此事我会再想办法，你是我特意挑的，让你过来是为了民生贸易。剿匪本不应由你操心，眼下权宜之计暂且如此吧，你只管将民生实事做好便是了。”
此后数日，楚熹月将宁城逛了个遍，商户市集、庄园坊巷、农户村庄，不管有没有人居住，她都看了一遍。后来见还有时间，索性将叶城也逛了一遍。
从叶城回来，又过了几日，北燕使臣还没到。楚熹月算算日子，“北燕迎亲使，是迟到了吧？”
萧纯煦偷笑，“我让黎叔去看过了，北燕这次派了三皇子为迎亲使，还有燕云十六骑随驾，很是隆重。三皇子也早早的就出发到了边界，如今却在谈城滞留多日，似乎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什么事？”楚熹月配合的问。这小子分明就是在卖关子，她才不信黎叔出马会搞不清楚原因就回来了。
萧纯煦笑得一脸得意：“三皇子要从谈城军中调五百人作为迎亲护卫队，起先是谈城守将嫌他手里的调兵文书不合规矩，后来又说一时调不出来这么多人。总之是各种为难，我瞧着，大约还要再刁难他两日。”
楚熹月挑眉道：“一个守将，即便真的对政令不满，做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奇怪了。看来，是北燕有人不想让我去呢。不过这位三皇子脾气也太好了吧，被这样刁难还能忍？”
萧纯煦心里笑，这个三哥向来是一个软面团一样的人，最是没脾气的。寻常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彬彬有礼，从不跟人红脸。“三皇子生母早逝，一直由容妃代为抚养。容妃对他也不甚在意，因此三皇子性格内敛，谨慎，温雅有礼，是个人人称颂的贤王。这样的人，遇上蛮不讲理的兵蛋子，那可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萧纯煦一本正经的帮楚熹月分析。
楚熹月看看他，“你对三皇子很熟悉吗？”
萧纯煦呲牙一笑，“你要到北燕去和亲，我自然要做好功课，将北燕的情况摸清楚啊！知己知彼，有备无患嘛。”
楚熹月感兴趣的撑住下颌，“那你接着说，把你做的功课分享一下。”
萧纯煦正好也想趁着入燕之前，将该交代的事情同楚熹月说说，索性今日就一并都说了。
“燕帝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储，因此几个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很厉害。目前二皇子是最得燕帝重用的皇子，他的生母德妃娘娘在宫中执掌凤印，代理皇后事。他本身也是战功赫赫，早早就开府封爵，是燕帝手中一把利剑。这次三皇子力主与大楚议和，打乱了二皇子攻楚的计划。也正是因此，他在迎亲之事上给三皇子下绊子，三皇子也是无可奈何。”
楚熹月点点头，“这么说，这个二皇子看我也必定不顺眼，我应该对他敬而远之。那么三皇子呢？你刚说燕帝的几个儿子明争暗斗，那最能与二皇子一争高下的，应该就是这个三皇子了吧？”
萧纯煦微微一笑，“确是如此。燕帝一共九个儿子，大皇子早年死在了战场，九皇子前些年也不幸夭折，如今宫里最小的八皇子今年才十岁，不足为虑。四皇子一向追随二皇子行事，五皇子虽然跟三皇子交好，可是他母族卑微，人也才疏学浅不堪重用。六皇子倒是才学斐然，可惜生来身有残疾，一向深居简出。至于七皇子……你也知道。因此，二皇子向来被朝臣们认为是最有希望承继大统的皇子。不过近年来，燕帝行事内敛了许多，不愿擅动刀兵，因此对二皇子嗜血杀伐的行为很有些不满。三皇子温雅谦逊的个性，似乎更和他的心意，所以频频扶植。也就造成了如今，几个皇子之间相互角逐的状况。”
楚熹月歪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要促成楚燕边贸互市，此事不宜扯入皇子的角逐之中，还需要朝中重臣帮忙才行。”
萧纯煦欣赏的看着楚熹月，就知道她够聪明。三皇子那里虽然看起来是一条捷径，可是捷径，通常也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北燕左丞相淡青云，久居相位，门生遍布，从政二十年几乎从未出过差错。他的夫人乃是和罗郡主，简亲王之女，在宗室之中的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淡家与所有的皇子关系都很好，而且从来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到了北燕之后，我可以替你去拜访他。此等利国利民之事，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楚熹月笑道：“你想说的是，只要燕帝有意为之，他必然会顺水推舟吧。”
萧纯煦哈哈一笑，“月儿眼光独到，看得透彻！”转而又说回三皇子，“至于三皇子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无害，可是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想来也颇有几分手段。此番他一力促成两国和亲，又做了这个迎亲使，对你和大楚的态度也应该是亲善的。此番入燕，二皇子那边肯定会有所为难。那么结交三皇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熹月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明白的。”忽而又笑了，“毅儿，我此番是去和亲的，你同我说这么多朝堂之事做什么？后宫诸事才是我更应该关心的。”
萧纯煦拍了拍额头，“后宫的事，哪是那么容易打听到的。不过，前朝后宫，相辅相成，看前朝也可想而知后宫之事。首先，二皇子生母德妃，在后宫最大。你进了北燕后宫，与她打交道是避无可避的。不过德妃这个人为人倒是光明磊落，当得起‘德’这个字。因此能够执掌凤印这么多年，将北燕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只要你不触犯宫规，轻易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楚熹月“嗯”了一声，这与她所知的消息差不多。
“至于容妃，看封号也知她容颜不俗，可是同样的，为容颜所累。一门心思只在圣心之上，对三皇子几乎不闻不问。但三皇子争气，燕帝对他宠爱，对容妃自然也偏袒。容妃这个人，看起来孤傲高冷，任何人也不放在眼里，可是在我看来，她是个真正心思单纯的人。与她相交，只要投其所好。你给她提供一些驻颜的法子，她自然会当你是知己，与你掏心掏肺了。”
楚熹月笑道：“这倒是容易，珠珞那里法子多得是。只是没想到，容妃作为燕帝最宠爱的妃子，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我倒觉得，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会深得圣心，长盛不衰吧。”萧纯煦说着，低眉想起自己的母妃。当年若是她能够看开一些，也不会一直生活在容妃的阴影之下。而他后来才发现，容妃其实并不难相处，倒是他们自己，庸人自扰了那么久。
楚熹月深以为然，“这倒是的。从来帝心难测，在皇帝身边，就应该心思单纯些才好。如此说来，这北燕的后宫还挺干净的。”
萧纯煦淡笑，“从来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北燕后宫这两尊大佛倒是容易相处，可是底下还有金夫人，韩佳人等等。从这几年放出来的宫女口中，听说了不少龌龊事。不过你入宫以后，至少也要封妃的，她们为难不到你。只是你心里有数，小心些她们就是了。”
楚熹月呵呵一笑，“你放心吧，我从小也是在宫廷长大的，那些个小打小闹，我还不放在眼里。”
萧纯煦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喝了口茶继续说：“不过有一个人，我建议你你要特别留意，花些心思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