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抱你上去
云肆站在男人面前,她看着男人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停在十分讶异又奇怪的表情。
“小姐是何意思?”
裴景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向女人凝眉严肃的神色,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恩客的意思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二百两,他足够为晓映谋求一个吃穿不愁的下半生,裴景瑶的心跳有些急促。
云肆看向面前的男人,面庞似乎仍有不解,他将手扶在身侧的柜子上,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又防范的状态中。
云肆向前走了一步,毫无意外的看见男人极其微小的朝后退了一步。
她装作没发现,认真看着男人的面孔,缓声道:“我想买下你,可不可以。”
这个解释已经足够明确,可男人的反应似乎更为僵硬,索性云肆也并不着急,她站在原地默默观察裴景瑶的神色,又一边感受着这院子周围有没有人在监视。
探查一番过后,云肆放下心来,这院子周围并没有发觉有可疑之人,时间过去了三年,许是余生泉她早把这两人忘在脑后。
不过这正给了云肆可乘之机,她看向男人几番挣扎的神色,又想起那封信上对他的描述,心情有些复杂。
“小姐的意思是,想买下奴以供小姐回家玩/乐,是吗?”
裴景瑶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云肆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裴景瑶有些焦急的开口。
“可是弟弟他,他与奴不同……”
云肆打断他的话,“放心,我说过我对他没兴趣,我想要的只有你。我知你心疼你弟弟,你可以将他一同带来,你应看得出我身家不差,也养得起他一个闲人。”
裴景瑶微张着唇,震撼望着眼前的女人。
云肆怕他不信,略微沉思后便附加了最后一个条件,“你弟弟年幼,我院中也养着教书先生,他可以一同去上课。”
身为北疆少主,云肆自然知晓面对什么人,什么样的话有诱惑力。
她知道裴景瑶没有拒绝的理由,太傅一生醉心诗书,膝下儿女们皆自小受其熏陶。裴景瑶读过书,他更为知晓男子读书的不易。
裴府灭门时裴晓映尚才十岁,也才开蒙两年便遭此祸事。云肆猜的不差,裴景瑶将幼弟看的极为重要,所以当她说完,裴景瑶便开了口。
他早已沦陷泥潭,可弟弟是干净的,如果他死前能为裴晓映谋得一个好前程,那便不亏。
“小姐说的可是当真?”
裴景瑶的声音大了几分,他眸中生出些微希冀,不过他很快似想起了什么,眸中的光亮也在一瞬熄灭。
“可是映儿他看不见,如何读书。”
他喃喃低语,像在自嘲。云肆沉默一瞬,她倒是差点忘了,他弟弟如今是个小瞎子,这应是后天的,飞鹰的信上并未提及这点。
“能听见不就行了,读书又不一定要去用眼睛看。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听完云肆这番话,裴景瑶沉默半响,挣扎着解释了一句,“小姐不知,奴有腿疾,且样貌有损……”
云肆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无妨,我喜欢你的身/段。”
其实是她信口胡诌的,因实在看不下他自我贬低的模样,分明是裴府的大公子,又如何能放下自尊活成这样的。
裴景瑶听女人说完,苍白的脸色红了红,终是点头同意。
他在住进暗娼巷那天就没想着活着出去,这里是火坑,女人家里许是另一个火坑。但为了她那几句话,裴景瑶心甘情愿跳进去。
云肆让他收拾行囊,自己转身出门时看见了门口偷听的裴晓映,她撇了男孩一眼,并不意外,小瞎子偷听好久了。
“你要娶我哥哥吗?”
裴晓映稚嫩的声音出口,云肆挑了挑眉,诧异的看向只到自己腰身的小孩。他今年分明十三岁,许是营养不良,看起来却比真实年龄小些一些。
云肆半蹲下身,看向男孩毫无焦距的眸子,眼中有几分探究,“偷听是不对的。”
裴晓映没想到女人竟说他偷听的问题,面上有几分着急,他刚要反驳,便听见几声脚步,他能听出那是裴景瑶的步伐。
“你怎么在这?”
“哥哥!”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比一个慌张,云肆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裴景瑶歉意的看了她一眼,牵着裴晓映的手离开。
云肆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几分晦暗,裴景瑶身上有她想得到的信息,她是打算买下他,从他身上套到余生泉的消息,可这算娶吗。
想起那纵/情的一夜,云肆有几分沉默。
到底算是她欺负了对方,不论往后如何,云肆都不会再让他过这种生活。
一炷香后,裴景瑶左手挽着一个沉甸甸的灰布包,右手牵着裴晓映,看向她的神色有几分紧张。云肆不知晓他是如何同裴晓映说的,但他弟弟看起来明显哭过。
“小姐,奴已收拾好物品。”
裴景瑶站在她身边,低着头轻声问了一句。云肆看了一眼那灰扑扑的布包,说了一句走吧。
带着男人大摇大摆从暗娼巷走出的场面太过引人注意,因此云肆并未带两人从大路走,而是穿过小路带着两人上了马车。
在路过巷口时,云肆给蹲在墙边的乞丐扔了几两碎银,乞丐收了银两,止住前去向暗娼巷主人报备的步伐,对她带走男人的行为只当瞎了。
暗娼巷丢人和死人都不奇怪,这世上没有人在意巷子里的男人。
驾车的飞鹰暗自打量了几眼带着面纱的两人,眸中藏着戒备,即便少主说要这男人有用,飞鹰仍不信任大梁人。
碍于少主就在身旁,她不好将嘲讽表现在脸上,只得尽职尽责的做个车夫。
鞭子扬起,马儿不紧不慢的跑起。马车内,云肆坐在一侧看着手中的话本,那上面是水鱼这一年来记录的大梁各个官家世族的资料。
云肆看着看着,忽而抬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裴景瑶坐的僵直,神色有几分不安,见云肆看向自己,又连忙低下头。裴晓映紧紧贴在他哥身边,藏着衣袍下的小手拽住他的衣袖。
兄弟俩人将紧张不安的情绪写在脸上,云肆默默反思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像人贩子。
于是云肆把书本合拢,语气刻意放柔,“以后唤你景瑶可好?”
裴景瑶听后愣了愣,随后缓缓点了点头,认真答道:“小姐喜欢便好。”
云肆住在京郊的一处矮山上,此处人际荒芜,地址隐蔽,飞鹰将马车停在山脚处。再往上走,便要步行了。
裴景瑶牵着弟弟沉默着走在云肆身后,他左腿是跛的,上山的路对他而言很是辛苦,何况他拎着的东西并不轻便。
荒山的路杂草丛生,昨夜下过一场雨,泥土有些打滑。他抿着嘴唇忍住痛意,正打算快走两步跟上云肆的步伐时,抬眼便看见女人转过身子,正面对着他。
云肆自然想到裴景瑶的腿,她看着额角出了层薄汗的男人,抬步走至他面前。
“小姐不用管奴,奴会跟上的。”
裴景瑶有些慌乱,他本以为云肆是要训斥他走的慢,出口的话语也有些慌张,他牵着裴晓映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山上路滑,我抱你上去。”
云肆看着男人呆愣的神色,又补充一句。
“这样快些。”
自知走的太慢的裴景瑶没有言语,沉默又无措的站在原地,下一秒他便被女人打横抱起。
感受到怀中的单薄但有些分布奇怪的重量,云肆垂下眼眸,看向裴景瑶怀里的包裹,神情若有所思。
“你带什么了?”
裴景瑶听了这话,脸色几乎瞬间红透,但他身处女人怀中,又不敢有大动作。
裴景瑶说的很轻,云肆听了两遍才听清,在听清时脸色十分难以言喻。在一旁背着裴晓映的飞鹰默默瞄了一眼少主,随后上山的步伐都加快几分。
云肆是真没想到,裴景瑶竟是将他昨日新买的粗米都拎了过来。这男人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云肆抱着他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却更让裴景瑶有几分局促不安。
云肆停在一片竹林前,脚下的步伐一变,裴景瑶只觉得眼前的竹林一花,随后便进入一个宽敞的别院。
这是她设下的步阵,一个普通障眼法,以往的北疆人常用这种阵法困住猛兽,在大梁倒也可以迷惑一些普通人。
比如裴景瑶,他在被云肆放下来以后,便带着些怯意的站在别院门口。
“走吧。”
云肆看了他一眼,率先进入院子。这户别院格局不大,但胜在清幽雅致,因为寻常只有云肆一人住在这里。
这与裴景瑶想象之中差别很大,他原以为自己遇上的恩客是位富商家中的小姐,可再看如今这户别院,神情有几分茫然。
随后他便想通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份太过卑贱,许是不配进入住宅的。这别院与暗娼巷的那户房屋相比,已然是天上地下了。
房内听见动静的水鱼跑出来,却意外的看见两个男人,再对一下她脑中的情报,很快便知晓两人身份。
水鱼站在云肆身边,小声犹豫着唤了一句。
“少主,他二人要怎么处理。”
听见水鱼唤女人的称呼,裴景瑶的目光一动,但很快又低下头。
“收拾好两间屋子,再去买些合身的男子衣服。”云肆此行身边并未带男婢,因此也不太知晓男子起居都需要什么,所以她犹豫了几秒,又扔下一句。
“剩下的你问他吧。”
水鱼自然是问了,但裴景瑶哪里敢要什么东西,只低着头说已经够了。她的目光从裴景瑶脸颊上的疤痕扫过,落在一旁拿着拐杖的男孩手里。
水鱼惊讶的挑了挑眉,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小瞎子。”
裴景瑶握着弟弟的手一紧,见弟弟仿佛置若罔闻的模样,眸中有几分酸楚。原本弟弟的眼睛是可以好的,若非当初他没有乞讨够银两,裴晓映也不会烧到瞎了一双眼睛。
水鱼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转身便领着两人去了后院。她选房间的时候思索片刻,便自作主张把裴景瑶安排在云肆的偏房,裴晓映则是在另一间侧房。
在水鱼看来裴景瑶既已成了少主的人,少主也肯带他回来,往后定是要有暖//床这项活动的。
当事人自然是什么异议也没有。
被褥床铺都是现成的,又有着裴景瑶的帮忙,两间屋子很快便收拾完毕。至于裴景瑶拎过来的那袋粗米,则在云肆的示意下被水鱼拎去了厨房。
裴晓映的房内。
“哥哥,我们以后真的要住在这吗。”
男孩缩在裴景瑶怀里,感受着哥哥一下下摸着他的头,那双空洞无神的眼中有几分害怕。
“这不好吗,这里有不漏雨的房子,晚上也不会有老鼠和爬虫,以后我们也会日日有饭吃。”
裴景瑶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抚弟弟,也像在说服自己。
“晓映,小姐同我说这里有教书先生,她答应我让你去学习。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听见没有。”
裴景瑶听到弟弟应了好后才放下心,他看向窗外,眸中一片生机也无。他早已做好准备,在自己死前,将裴晓映送到安全的地方。
“哥哥,对不起。”
裴晓映一直很懂事,他明白这种安定的生活是哥哥拿什么换来的,所以他哭的很小声,得到的却是哥哥的一声叹息,和更加轻柔的轻拍。
他恨自己是个瞎子,如果他还能看见,哥哥也不用活的如此辛苦。
…………
云肆不知晓兄弟二人的对话,她正在书房内与飞鹰水鱼一同谋事。
云肆此行带来的二十八人,其中二十六人都被她分散在京中,只有水鱼与飞鹰跟随身侧,替她随时传递消息。
叛变之人藏的很深,云肆并不想打草惊蛇,只唤她俩暗中探查。至于许侍郎那边,见刺杀不成后便没了消息,云肆派人去监视她府上,一有消息便迅速传来。
三人在书房待了许久,直至水鱼的肚子叫唤了一声,云肆才撇了她一眼,后者尴尬的揉了揉肚子。
云肆放下手中毛笔,说道:“去做饭吧。”
北疆女子自幼在马上长大,野外生存能力一个赛一个强。相比大梁那些个矜贵的世家小姐们,北疆对女子进厨房这点并不忌讳,要是做饭都不会,在北疆怕是迟早饿死。
水鱼手艺还算不错,这也是云肆乐意她长留院内的理由之一。
不过等云肆某日吃了裴景瑶所做饭菜之后,水鱼被遣下山的任务直线增加。
不过这都是后话。
待水鱼从后厨端着饭菜出来时,恰好碰见了听见响动而出来查看的裴景瑶。
水鱼进屋时大着胆子朝少主使了个眼色,云肆再一眨眼,便看见单薄的男人端着餐食跟着水鱼身后进来。
低眉敛目,温顺异常。
在他想离开时,云肆唤住了他。
“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