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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包他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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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肆将五两碎银放在案板上,玉佩则被她抽走,转身看向早已愣在原地的男人。云肆沉吟了片刻,正思索如何与这男人打招呼时,身后的伙计又开始喊了起来。

    “诶你谁呀,方才那公子都和我当好了,再当回去要……”

    云肆侧身撇了她一眼,目光凛冽生寒,那伙计立刻住了嘴,咽下即将要说出口的双倍银两。

    云肆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北疆信仰万兽,过浅的瞳色令她的眼睛看起来如同兽眸一般,只看上一眼,便令人胆颤。

    她把暖玉捏在手里,径自走向男人,在她走到身前的一刻,裴景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云肆挑了挑眉,看着男人低头沉默的模样。思索片刻后开口。

    “走吧。”

    裴景瑶走在前面带路,云肆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的目光一直在裴景瑶的双腿上打量,即使男人走的很慢,甚至看起来同正常人无异。云肆仍能一眼看出他的左腿的问题,不像是天生的残疾,倒像是后天被打断再接的。

    哥哥是瘸子,弟弟是瞎子,似乎也不难理解他们为何流落至此。

    裴景瑶停在巷子口,转身看向女人,他的身子仍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了什么。女人在当铺开口那一瞬间,裴景瑶便认出了她。

    此刻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小姐可是还想包下奴一夜。”

    他的语气很轻,语调在不自觉发抖,可为了活命,裴景瑶早不知晓脸面是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的,云肆忽然笑了一下,她看得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在强装镇定。她将手中沉甸甸的钱袋仍过去,裴景瑶抬手接它动作有些僵硬与慌乱。

    “是,这些够包几天。”

    待裴景瑶看了一眼钱袋,本就苍白的脸色几乎一瞬间没了血色,这袋子里的钱别说是包下他,便是要他的一条命都够了。

    暗娼巷里的人命不值钱,几两银子玩死一条人命的事屡见不鲜,裴景瑶的身体晃了晃,怔怔看向云肆。

    那钱袋子的重量此刻仿佛千斤重一般,裴景瑶颤着声道:“小姐是何意思?”

    云肆看着男人畏惧瑟缩的神色,觉得自己是不是给的太多,这男人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我?”云肆声调拐了个弯,“我能有什么意思,一个月够不够。”

    云肆话语落下的瞬间,裴景瑶摇摇欲坠的心终于落下,可他仍不敢置信,这钱袋里有近百两银,难道只为包他一月……

    裴景瑶的目光这才暗自打量了这位恩客几眼,面前的女子身姿高挑,气质不凡。她身穿一袭月白绸缎,即使样式低调,裴景瑶仍能看出那衣料的华贵绝非寻常人家所有。

    再往上瞧,女子确实生了一副好容貌,从微微噙笑的薄唇看到挺直的鼻梁,待裴景瑶与云肆对视时,裴景瑶又在那瞬间低下头。

    他没拒绝云肆的理由,一路沉默着将人带回院子。

    一位看起来并不缺钱的小姐,为何来打暗娼巷寻乐,裴景瑶曾听闻过有些女人似有特殊癖//好,尤爱在那事上凌//虐男子。

    他昨夜在初次过后,便因过于难忍的疼痛与力道晕过去,许是这位恩客昨夜玩的不尽兴,这才又回来寻他。

    毕竟住在这条巷子里的男人的命不值钱,裴景瑶不敢细想。

    “哥哥,你回来了。方才来了个女子寻你。”

    裴晓映寻着声走来,云肆刻意放轻步伐,小瞎子并未注意到院里的外人,裴景瑶犹豫的看了眼女人,云肆眨了眨眼,随后点了点头。

    他在用口型说,求求您。

    “哥哥知道,那是我的朋友,她来帮着拎些东西。映儿乖,哥哥等下给你做肉吃。”

    许久没吃过肉裴晓映听到这字后,胃里的馋虫几乎被勾了出来,他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却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了近两年的生活。

    裴景瑶不放心的将弟弟哄进屋里,院子里站个女人,他总归是不放心的。可是天色尚早,裴景瑶又方才说了要给弟弟做肉的话。

    “小姐。”他艰难开口,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绯红,面纱在进屋后便被他摘下来,此刻脸颊处的疤痕变得更为明显。

    忽略掉那道疤痕,在云肆看来他其实生的不错,消瘦的小脸,紧紧抿着的唇,上面还染着干涸的血迹与结痂,还有总是垂下敛住情绪一双眸子。就是脸色蜡黄,活像贫民窟爬出来的。

    云肆懒洋洋应了一声,目光从他的疤痕处移开。她在观察裴景瑶的动作,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身板依旧挺直,仪态仿佛是特意训练过一般,大方得体,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多年下来自然而然的习惯。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市井男子能有的仪态。

    “小姐的钱可是当真?”

    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给你了,还能要回来不成。”

    裴景瑶沉默片刻,脑中划过方才云肆在当铺抢玉佩的模样,随后他微微凝眉,对着云肆行了一礼。

    “小姐大恩,奴没齿难忘。”

    即使他死了,这钱也够晓映下半辈子的生活了。

    云肆抬手拦住他要跪下的动作,眼中疑惑只增不减,连跪下都动作都举止有度,他几乎都要信了水鱼说的是真的,这男子莫非真的是特意被人派来的。

    云肆暗自感受了一下,这条巷子中并未有其他气息,她手中力道一变,捏住男人藏在衣袖下的手腕。只见男人痛哼一声,下意识想将手腕收回,只是力道太小,在云肆看来可以忽略不计。

    她幽幽松开手,确信男人不会武功,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寻常人。

    “你叫什么。”

    “奴……奴叫景瑶。”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他叫什么了,脸划破前有人唤他美人,再往后是骂他乞丐,或是更难听的话语。

    裴景瑶微微低下头,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姓氏,京中的裴家人在三年前那场祸事中死伤大半,他在民间苟且偷生,暂不能再惹上事端。

    云肆点了点头,看向他绯红的脸,神色莫测。

    见云肆不吱声,裴景瑶沉默片刻,仍旧主动的艰难开口,声音似比刚才更为沙哑颤抖,“小姐可是想,现在就要……”

    云肆摇了摇头,她没有白日宣//淫的念头,于是她身子一转,主动走向门外,她听见后面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云肆听见外面的一丝响动,方还冷淡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外面有三人经过此处,身手似乎不错。

    裴景瑶刚把钱袋子藏在屋里,出来时见云肆停在门口,不由也跟着站在原地。

    见女子转身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裴景瑶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更为紧绷起来,好在女子只扔了一句话便离开巷子。

    “你发烧了,还有,买些伤药涂在身上会好的快些。”

    裴景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等他缓过神来,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即使裴景瑶今天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云肆仍记得她早上离开时男子凄惨的模样。都被折腾成那样还能起来,若非她方才试探过对方,不然真要怀疑裴景瑶的背景。

    …………

    就在裴景瑶缓慢走出巷子时,云肆早已追上那三名黑衣人。

    仅在几息时间,三条人命消失两条。都是培养过的杀手,见刺杀不成便自尽,云肆单手卸掉最后那人的下颚,以防万她吞药自尽,却不想那人径直撞上她手中匕首,喉间大鲜血涌出。

    云肆拔出匕首,掏出手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的将帕子扔在尸体旁边。

    水鱼再看见云肆时,她刚巧吃完午饭,正在院里溜达消食,飞鹰在一旁磨刀。

    “少主……”她小声呢喃,索性云肆并未在意她早上的失态。

    三枚尸体身上的梅花钉被扔在桌上,水鱼脸色一变,一旁的飞鹰直接说道:“百花楼梅支的杀手。”

    云肆轻轻嗯了一声,面前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她们才入京半月,一点动作都没有,竟已有人派出三名杀手。

    这动作快的令她们有些心慌,水鱼年纪小些,讶异的情绪露在脸上。飞鹰三十多岁,这些年走南闯北,对百花楼的伎俩到不觉得新鲜,无非是刺探而已。

    云肆同她想的一般,因而她情绪到没有什么波动,“三个杀手只是前菜,有人在借此试探我们的来意,你我的身份早已暴露。去查查我们的人吧,应是出了内贼。”

    水鱼与飞鹰听闻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云肆此行仅带了二十八人,个个都是北疆的精英。

    若是其中有人叛变……那是否代表北疆局势有变,云肆听闻沉默了片刻。

    “北疆距京城上千里,来回便要两月有余,即便北疆有异,我们也赶不回去。况且何尧等人驻守王帐,即便有异也无妨。”云肆的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很轻,但话的分量很足。

    她离疆之前曾放权给何尧将军等人,叛疆之人,无论身份,皆可斩杀。

    水鱼沉思片刻,脸上愤愤道:“余生泉这老贼诡计多端,她怕是早就知晓我等入京之事,就想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飞鹰和云肆的眼神一起看向她,水鱼的脸红了红,思索片刻后,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她们是鳖,我们是瓮。”

    “以后不懂成语莫要乱说话,不怕给少主丢人。”

    飞鹰嗤笑了一句,水鱼急得瞪了她一眼,这不是还没习惯中原人的文化吗,又不是谁都像飞鹰一样走南闯北。

    云肆收回眼神,抽出一张宣纸开始写信,片刻之间,她将加密过的信纸卷好塞进细竿竹筒中。

    “去把这封信送到百花楼。”

    飞鹰应声严肃的接过信,告退后便打算转身离开,却在她即将踏出院子的前一刻被主人喊住,于是飞鹰与水鱼一同看向云肆。

    云肆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她看向自己那枚暖黄的玉佩,它有一个成年女子手掌大小,周身并不规则,除却被钻透用来系链的一个孔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未经琢磨的原石。

    “去帮我查一个人。”云肆顿了顿,抬头看向飞鹰,“一个男子,大概十八九岁,名唤景瑶,左脸有疤,左腿断过。还有一个失明的弟弟,名唤映儿,十三岁左右。”

    “少主,此二人是谁,莫非与百花楼有关?”飞鹰脸上有些疑惑,在她所知的计划中,并没有与此相关的人物。

    云肆摇了摇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应是无关,只是有些巧合。对了,记得从大梁官家世族里面查,重点查这几年落魄的世家。”

    飞鱼脸上有些凝重与不解,她略微思索片刻便开口,“少主,据我所知,大梁稍有名气的官家世族并未有景姓之人。”

    云肆并不意外的挑了挑眉,“那许是化名,又或是同音。”

    这点插曲并未引起什么疑惑,飞鹰很快领命前去,云肆给的范围已足够清楚,北疆前几年便早在几位世家与皇族中安插了探子,所以调查也并不费劲。

    云肆坐在院前,脑中仔细盘算着昨日的变数,她昨日去百花楼与几位江湖中人饮酒,云肆猜测她们身份不简单,她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下了春毒这般下三滥的招数。

    这不像是余生泉的为人,那老贼惜命的很,若是被她发现自己此来京中,怕是进京之前变会被在京外围剿。

    单单三个梅字支杀手,此番试探到底背后是谁在指示。

    水鱼在一旁将刚刚写好的纸张递与她,云肆细细扫过,眼中愈发冰冷,水鱼在一旁轻声开口。

    她拟的是大梁朝堂的关系网,想杀摄政王余生泉的不止一个,她们或许可以找到一位合作对象。

    “少主,余生泉早已霸揽皇权多年,以太傅等人为首,大梁朝堂有三分之二的臣子全都投入她的麾下。仅有丞相一脉仍不死心的支持皇帝,想将皇权重夺回来。”

    都说大梁女君荒淫无度,那不过是余生泉的一个幌子而已,皇帝被她软禁在宫中多年,怕是早同傀儡一般。至于丞相,云肆垂下眼眸,她早在三个月前便告假在家,不理朝事。

    现在的大梁,可以说是余生泉一个人的大梁,皇权与军权都握着手里,她就差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死皇帝。

    云肆的手轻轻点过几个名字,“这些都是余生泉的忠心走狗,若是被她们发现,不可能不去向余生泉邀功。不知我们的人是谁那么蠢,叛变也不投个靠谱的。”

    云肆语气很淡,丝毫在谈论今天吃什么都问题,水鱼听完震撼的瞄了一眼云肆。

    少主还真是语出惊人,若是叛变那人投了个靠谱的下家,那她们今日还有命活到现在吗。水鱼不敢想,但看云肆淡然的模样,仿佛就是只她一人,她也能谈笑风生的杀了余生泉。

    其实水鱼想的也没差,云肆一开始就未打算带那么多人。她多年来都习惯独来独往,只是老北疆王放心不下,云肆才迫不得已挑了二十八人。

    只是看走了眼,竟然被她挑中了个小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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