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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他心中仍是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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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县政府,周君实去百货公司买了双女式皮鞋和几双尼龙袜,又去供销社买了些温州蜜桔,这才回招待所。香桂正好在院子里收晒好的被单,就跟着进了三o六房间。周君实掩上门,从鞋盒里取出那双黑色的女式皮鞋,说:“试试看,看合脚不?”香桂眼睛一亮:“哇,好好看的鞋,要不少钱吧?”他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蹲下身,轻轻地替她脱下布鞋,把皮鞋穿上,然后站起来,说:“合脚不?站起来,走几步!”她小心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皮鞋,满脸的喜悦:“嗯,蛮合适……你怎么知道我穿的码子?”周君实一笑:“你那时给我做布鞋,是怎么知道我的码子的?”香桂会意地一笑,又低头审视起脚上的鞋来了……

    周君实说:“我想了想,还是我先过去好些。你下了班再去,我在那儿等你。”香桂点了点头,又问:“你不在这儿吃晚饭?”“多半天不在他们那儿,怕他们会找来,我还是早点过去。这袋水果你等会儿带去。哦,这几双袜子,你挑一双穿。”她拈着袜子,问:“你说,哪个颜色好?”“肉色的吧……”“听你的,就是它了。”

    周君实来到人民旅社,发现只有宋洪文一个人在那儿看书。“他们人哩?”“都逛街去了。”“你怎么不去?”“有什么好逛的?荷包里是空的,逛也白逛,还不如看看书,自在!”

    不多时,逛街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大家都集中到旅社的食堂吃晚饭。丹桂和周君实坐在一起,丹桂问:“你住下来了?”“我弟弟是政府招待所的头儿,让我住他那儿……”“那敢情好……”就在这时,王学德走进来,手里拿着调演的日程安排表,他说:“这几天的安排是这样的,今天休息;明天白天各队自行安排,晚上是第一场演出;我们队排在第二场,也就是后天晚上。第三场是汇报演出。区委马副书记后天赶来看大家的演出。”马德标问:“知道评委是哪些人么?”王学德说:“也就是文化局、文化馆、文工团的领导和几个行家。不管是谁,我们都要认真去演,为两河人民争光!”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好不热闹。王学德又说:“明天上午有个领队和主创人员的联席会,”他望着周君实,“周老师,请你参加哟!”周君实摆摆手:“先前不是讲好了吗?我是不出头的,你,小刘,林枫三个去就行。这几天我只当观众…… 如果需要,评委中我还认识几个,去活动活动倒还可以。不过,根据我的判断,这个 戏获奖应该没什么问题。”丹桂轻轻地撞了他下:“你去嘛,人家一个人也不认识,还

    ,不晓得怎么发言咧……”“你放心,有王站长,他能耐大咧!”王学德只好说:“那…… 小刘,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哈……”和大家交代了生活上有关的事项后,王学德就走 了。

    吃完饭,男女队员分回各自的统铺房。周君实正想离开,却被丹桂拦住:“跟我 说说,明天我该怎么发言。”周君实知道香桂一会儿要来,也不急于立马脱身,见丹 桂这么一说,也就跟着丹桂这八个女人走进了女统铺间。

    统铺间十分简陋,也就是一排木板铺就的统铺,人进去只能站着,要不就上床 坐。周君实坐在床沿,告诉丹桂怎么怎么发言,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光是丹桂,其它 几个女队员也听得津津有味。正题说完了,周君实就问兰芬:“你那位还没来?”“那 个砍头的,怕耽误工分,说是明天来。”“那行,二十三号,我们一起去宜昌。”他又望 了丹桂一眼,丹桂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门外闪进一个人来,手里还提了一袋水果。来人正是香桂,只见她 上身穿件浅花的紧身衣衫,勾勒出丰满美丽的线条,隐约可见胸前坟起的双乳,下 身穿着一条青蓝色的裤子,显得两腿浑圆挺拔。细致乌黑的长发顺服地搭在肩头, 更衬得脸颊的红润娇嫩,那一对大眼睛,透露出喜悦的光芒。让周君实感到意外的 是,她的脚下仍是那双平口黑布鞋,而不是他专为她买的那双皮鞋。后来,他想明 白了,她是个无意张扬的好女孩,她以她本来的面目来面对山里的姐妹,足见她质 朴,不忘根本的一面。

    女队员们一见香桂,都从床上跳下来,把她团团围住。丹桂更是激动得抱住 她,复又退开一步,两只手搭在她肩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说:“好妹妹,都晓得你 在城里上班了,就是不晓得是在哪个单位。”兰芬拉着香桂的手,口里啧啧不停: “哟,这城里的大米养人啦!你看你,都长胖了……”

    这边的热闹一下子就惊动了隔壁的男统铺,马德标他们几个也跑过来了。屋 子里挤不下,只好围在门外看。周君实见状,就悄悄的离开了旅社,回到招待所。

    他本想等香桂回来说说话,可等到九点钟还不见人回。心想,小姐妹们肯定有 说不完的话,估计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也就安然地上床睡了。

    次日,周君实窝在招待所里没有出门,他无意于多在归州抛头露面,避得一时 是一时。好在有香桂在,一日三餐都是香桂买来,两个人一起在客房里吃。晚上本 想让香桂陪他去看演出,因为她有夜班,只好只身前往。看完第一场演出,他心中 更有底了,觉得《让匾》夺奖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了。

    又一日,下午该两河队走台。吃过午饭,周君实去人民旅社作了一番鼓动。他 说:“我看了第一场,也就那个样,我们队拿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大家也不 能掉以轻心,因为大礼堂那个舞台,除了马队长,其它人都没有上去过,得有个适应过程。像昨晚杨林队,演员都偏到一边去了,半个舞台都是空的。走台,陈松会到 场,他经验丰富,你们都听他的指挥。”

    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大礼堂。丹桂把周君实拉到一边,问:“你不去看走 台?”周君实说:“我要去文化馆,会会喻成功,他是行家,对民歌有研究,看他对《我 从山里来》有什么看法。”丹桂一笑:“这事还没完,就想着那件事啦!”周君实恳切地 说:“那事比这事还要重,那可是关系到你命运的事呵!你说是不?”

    喻成功是文化馆干部,专攻作曲,有作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在宜昌地 区称得上是有成就的作曲家。他一看《我从山里来》是于一夫作曲,就放下歌页说: “你找我开心啦!于导的东西我敢动?”周君实说:“这东西放了好几年了,与时俱 进,也许有可以再作改进的。你放心,你只说有没有可以改进的,于导面前,我自然

    ,不会提到你。”周君实和喻成功也算是朋友之交,经不住周君实再三央求,喻成功这 才认真地看了看,并在风琴上演奏了一遍(那时,整个县城都没有钢琴),终于提出 了几个修改的建议。周君实这才满意地拿着歌页回招待所了。

    当晚有两河队的演出,香桂显得十分激动。吃过晚饭,香桂就在三o六房收拾 起来。收拾整齐的香桂,给周君实耳目一新的感觉。头发还是那乌黑发亮的头发, 脸还是那红润白嫩的脸,不同的是那一身行头。在招待所穿的是套工作服,去见姐 妹们时穿的是在娘家时的旧衣,今天却是从头到脚换装。上身是一件玫瑰红纯涤 纶春秋衫,下着 藏青华达呢长裤,脚下是周君实买的那双黑色中跟皮鞋,肉色的袜 子。瞬时间,山里妹子就变成了穿着时尚的城里姑娘。

    周君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楞住了。这还是那个手把手教他锄草的农家少女 吗?人靠衣衫马靠鞍,七分的人才还得有三分的打扮,这一打扮确实让香桂更显得 光彩照人。他不由得站起来,绕着香桂走了一圈,赞叹道:“太美了!”望着她脚下, 他又明知故问:“昨天你怎么不穿这一套哩?”

    香桂说:“我给你说件真事。说有个山里的年青人,在城里混了几年,回到家乡 时,经过一片庄稼地,他拿腔捏调地问路边的人,说,红杆绿叶开白花,这是个啥东 西?不想,他爹就在不远处,提起锄头就要来打他,他吓得抱着头就跑,边跑边喊, 荞麦地里打死人啦!”周君实不由得笑出声来,说:“我晓得了,你不是那种忘了根本 的人……那你今天哩?”

    香桂脸一红,笑着说:“不是……不是要给哥哥长脸吗?”

    周君实又有点疑惑,她还在试用期,工资不高,怎么舍得买这身价格不菲的衣 服哩?香桂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疑惑,说:“你晓得这身衣服是哪来的 吗?”“哪来的?”“是周所长的爱人送给我的。”周君实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周猛这 不是在极力撮合他俩吗?不及细想,便随口说:“嗯,这身衣服你穿正合适。进城 了,是该有些变化的,不过……”欲语又停。“有话你就直说嘛。”香桂望着他说。

    周君实说:“嗯,在我看,不要剪短发,不要烫头发,就这个样子,蛮好。”说完,又 有点后悔,这不就像是丈夫对妻子的口气嘛!当他们赶到大礼堂时,外面只有很少的人,大都已经进场了。在前厅,意外地 看到周猛两口子。周猛的老婆秋芸亲热地拉着香桂的手,端祥了半天,惊叫着: “嘿,真漂亮哇!”周君实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破费了!”秋芸故意嗔道:“这么标致的 妹子,你不打扮她,还不许我打扮打扮她!”周君实一时语塞,岔开话说:“不好意思, 这一来就忙得很,来不及去看你!”“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她望了丈夫一眼,对周 君实说,“明天有空吧?去我那儿吃顿便饭……中午来不及,就是晚饭吧!”见周君 实应承下来,四人才进场。

    这是调演的第二场演出,《让匾》抽了个上上签,是当晚的压台戏。这个小戏的 演出效果,正如周君实所料,十分理想,非常成功。因为是最后的一个小戏,观众在 先己经产生了一些视觉疲劳,所以,一开场时,场内还有一些骚动。兰芬先上场,骚 动声小了些,但没能压住场。随着一阵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响起,丹桂出场了,她那 俊美的扮相,优美的动作,特别是她那带着山味的甜美的歌声,一下子就把观众吸 引住了。大礼堂内的观众终于彻底地安静了。接下来,丹桂和兰芬的对唱,马德标 的风趣表演,更是让归州人真正地过了一把建东花鼓戏的戏瘾。最后送匾的那段 群舞,把整个剧情推向热烈而欢快的高潮。大幕落下,在场的观众仍然沉浸在剧情 之中,出现几分钟的静场,继之,才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香桂观看姐妹们的演出,心情激动而又复杂,一出礼堂门,便对周君实说:“丹 桂姐她们这回是要出大名啦!”周君实说:“其实,兰芬那一角本来该由你演的。”香 桂望了望他一眼,说:“你以为我会后悔吗?你不晓得,她们该有多羡慕我……”“如 果让你先演戏,再招工,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爹常说,好事不能让一个人全占尽 了。我能有今天,己经是心满意足了。”

    曲终人散,周君实不急于回招待所,只想和香桂在一起多呆一会。这几天,有 了香桂的体贴照料,让他有了许多不舍之情,也有若许的愧疚。他说:“去江边走走 吧!”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街,由鼎心门而下,走向江滩。归州城落在了后面,眼前 是迷蒙而宽阔的江面,江心有航标灯星星点点,“九龙奔江”似乎也没有白日的喧 嚣。江水无声地涌动着,却能感受到它那深沉的呼吸。周君实牵着香挂的手,在江 滩的乱石间小心地行走。

    一切都变得无语了,唯有岸边水拍石头的声音敲击着他们的心绪。这是多么 美妙的夜色!周君实在这种宁静和幽邃中,心绪也变得平和起来。香桂是生平第 一次夜踏江滩,见周君实没有作声,她也不忍打破这份宁静,只只依偎着他,缓缓而 行。然而,她终是忍耐不住,先开口了。香桂问:“戏演完了,你还是回两河吗?”周 君实就把要带丹桂和兰芬夫妇去宜昌的事说了。香桂说:“你真好,帮这个又要帮

    ,那个,不晓得他们又多感激啊!”“人都是互相的,人心换人心,八两对半斤。在樊 家,要不是你帮我,还不知要挨多少批哩!”“我那算什么,你帮我才是大恩大德!”

    他俩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偌大江滩,除了他俩,再也不见第三者。开始,二人只是并挨着坐,不一会,香桂的身子,像一团泥,柔柔地粘在了周君实怀里,把那 颗可爱的头偎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听着里面咚咚的心跳声,觉得无比的安全熨贴, 像躲进了僻静的港湾,永远也不会离港了。周君实抚摸着那柔软而又光滑的头发, 一股热流己经传遍了他的全身,浑身涨满了春潮,这春潮汹涌着,将他和怀里的女 人推向到感觉的高处……四片贪婪的唇终于凑到了一起,狂热地吻了起来,以至在 撕开这四片唇时,两个人都快虚脱了……

    调演最后一天,周君实没有去人民旅社,也没有看最后一场汇报演出,因为他 己经从许馆长口中得知,《让匾》毫无悬念地夺得了创作一等奖,演出一等奖。他觉 得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了,做好了,也无意于去分享那一份成功的喜悦。他窝在招待 所里,享受着香桂的那一份温情。下午,买了些水果,带着香桂去周猛家。酒席上, 少不了又听了秋芸明明暗暗提示的话,香桂很是受用,他是笑多话少。在他心中, 仍是一片迷茫……

    翌日,天刚亮,香桂就敲开了三 0六的房门。香桂说:“他们今天走,我去送送 他们,你去不去?”“你不上班?”“我请了半天假。“”我就不去了,你把丹桂和兰芬夫 妇接到这儿来,商量一下赶什么船。”他边说边穿衣服,正低头找鞋,香桂一弯腰,蹲 下去,帮他把鞋穿上。这时,她站起身,像变魔术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皮带来, 说:“换条皮带吧!”周君实先一楞,后又笑了:“谁教你的?”因为他明白,这个可爱而 又单纯的山里姑娘是不会知道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送皮带意味着什么的。香桂果 然单纯,也笑了,说出实话:“是秋芸告诉我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香桂 脸一红:“你坏,明明知道,还问我!”她一手抽出他裤子上的旧皮带,换上她买的新 皮带,说:“君实哥,实话跟你说,我不管你说的一年期是真是假,我是铁了心要跟你 的……如果哪一天,你嫌弃我了,我也不怨你……我在菩萨面前发过誓的,这辈子, 除了你,我谁也不嫁……”说着说着,泪水就刷刷地流下来了……

    周君实着实感动,但心情矛盾的他也不敢再做什么新的承诺,他选择了这句 话:“好妹妹,我明白你的心了……”

    香桂出门时,周君实又叮嘱了一句:“把工作服换了去!”

    等香桂再次进门时,丹桂和兰芬夫妇也跟了进来。香桂说:“没赶上,他们急着 回家,赶头班船走了!”丹桂进门,四处望了望,没怎么说话。倒是兰芬说了些感谢 和麻烦了之类的话。周君实笑了:“事情还没办,你一个谢字就上前了!”

    商量赶船的事,最后依了周君实。周君实知道他们没坐过轮船,就提议去香溪 乘从巴东下来的东方红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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