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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佳酿醉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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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周君实从代销店沽酒归来时,刘姐家堂屋的四方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正中是一钵香喷喷的炖鸡,四围有一碗切片腊肉,瘦肉艳如胭脂,肥肉白如脂玉;一碗红黄相间的红椒土豆丝;一碗黄澄澄的炒玉米粒;再就是椿天芽炒鸡蛋,凉拌芫荽等。

    周君实一进门,方家媛就问:“什么酒呀?”周君实把酒壶往桌上一放:“本地的苞谷酒。”眼尖的方家媛忽然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衬衣说:“没见你扣过这颗扣子呀!”周君实没想到她时刻在关注着自己,细心到这种地步,忙掩饰道:“外面起风了,有点凉……”方家媛將信将疑地“呵”了一声。

    刘姐端着煤油灯走过来,把灯放到正厅条桌上,转身把大门闩上,这才入席。

    方家媛生拉硬拽,让刘姐坐上首,她和周君实一左一右,相向而坐。方家媛把三个杯子的酒斟上,举杯,说:“这第一杯酒,敬刘姐,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

    刘姐忙说:“我不会喝酒呵……”

    方家媛和周君实都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方家媛说:“刘姐,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了!……我先干了!”周君实也饮而尽。刘姐见推不过,也一口闷了。方家媛随即把一根鸡腿挑到刘姐碗里:“来这个,压压酒!”

    刘姐酒色上头,面目发赤,说话打舌头:“不行,这鸡腿,你俩……一人一根……”周君实往碗里挑了块腊肉,说:“我就喜欢吃腊肉,住在这儿,都是你们两个照顾我,鸡腿该你俩吃!”方家媛没推辞:“那行,下次我来作东!”

    周君实把腊肉放进嘴里,咬一口,绵韧香滑,肥而不腻,有油汁从嘴角淌下,舌尖一舔,收了回去,连连称赞:“这腊肉做得好,香香的,真是好吃!”方家媛对刘姐说:“刘姐,你偏心啰!我先来,就没吃到这么好的腊肉,他一来,就有这么好的口福!”

    刘姐放下筷子说:“你冤枉死我了!实话跟你说,这腊肉是我今天向二大爷借的,我家去年没杀年猪啊!”她晕晕恍恍地站起来,把三个杯子斟满,说:“这杯酒,我敬你俩……感谢你俩……”感谢的下文还没说,就把杯中酒干了。不料,这杯酒下去,她竟然抽泣起来了。一时间,弄得方周二人摸头不是脑的。她一边抽泣一边说:“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感谢的还真是你们二位呀!自打方同志进门那天起,我就看准了,您是个好人哪!不瞒你们说,你们没来之前,我就是个孤人呐!进门人个,出门一个人,屋里也是冷火秋烟的。一到夜里,四门紧闭,还怕得不得了!……怕什么?又怕山上的野物,又怕鬼,还怕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半夜三更的,敲你的窗户。我那个死鬼,以前,一个月还回来一次,如今好几个月了,不见过人影,说是工作忙,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我这算什么,算活受寡呀!”

    “活守寡”三个字一下子让方家媛神色变得黯然,她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干了:“刘姐,莫难过,想想我,比你能强到哪儿去?你那位也许真是工作忙,也许……”也许什么呢?她心里明白,一个公社干部,又没出县,哪有几个月不回来给女人交公粮的哩?十有八九有猫腻啊!但这话她能说么?她指了指周君实,说:“他也不好过呀!不到三十就离了婚,心里不苦!”她把三个杯子再次斟满,说:“来,为我们三个苦人子喝一个!”

    三个“苦人子”把杯子一碰,一饮而尽。刘姐说:“我从来不喝酒,今天舍命也要陪你们两个贵人!……今天喝了酒,说的话就是酒话,我要敞开说了……”

    方家媛把筷子尖头蘸了点汤汁,含在嘴里,说:“你说,你说,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了,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说。”刘姐说:“要说苦人,我是,你俩不是!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有男人和没男人一个样,等日子过到头了,往后山上一埋,就算是在这世上走了一回!你俩不同,只是眼下有些不顺,要不了一年半载的,时来运转,好日子还在后头哩!……我再说几句酒话,莫见怪呵……”

    方周二人看着刘姐,都没说话,对于刘姐,他俩心中确实有着许多的感激,也有着许多的同情,只是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刘姐趁着酒劲,接着说:“照我看,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周同志晓得心疼人,方同志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心眼儿只有那么好的。我看得出,你俩多谈得来呀,这叫什么……脾性……脾性相投,是不是?咋老天爷就没让你俩走到一块儿哩?……”

    方家媛和周君实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刘姐果然是不胜酒力,三杯酒下去,就已是晕晕乎乎,坐也坐不稳了。她扶着桌子说:“我……不陪……你们了……”硬撑着站起来,往楼梯方向走去。那知道,才走几步,就歪倒在地上了。方家媛见状,几步抢向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说:“小周,搭把手!”二人一左一右,把刘姐架到楼梯口。这楼梯只能单上单下,方家媛先上,架住刘姐胳膊往上拖,周君实抬起两条腿顶着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抬到她房里。方家媛为她脱鞋宽衣,平放在床上,搭上条单被。二人这才下楼,接着喝酒。

    周君实把玩着酒杯,说:“不是说她还有个女儿吗?”方家媛说:“怎么说哩,女儿是前面那个留下的,和刘姐的关系也不那么融洽。这不,放暑假了也不回来,跑到外婆家去了。”“她没有生育?”“怀倒是怀上了一个,没留住。”周君实心里咯澄一下,想到自己的离婚事,和生育也有关,不免长叹一声:“哦,那她真是个苦命人啦!”

    一下子,两人都静默了。好一会,还是方家媛打破沉寂,把酒斟上,说:“苦不苦,只有各人心里最清楚!有人打过一个比方,说女人是梨,男人是洋葱。梨是外甜内酸,吃梨的人不知梨的心是酸的,因为吃到最后就把心扔了,所以,男人不懂女人的心。男人好比洋葱,要看到男人的心,就得一层层地去剥,但在剥的过程中,你得不断地流泪,剥到最后,你才发现,洋葱是没有心的。”

    周君实一时还揣摩不透方家媛的意思,便随口说:“这话也对也不对,不是男人没有心,而是男人的心己经都献给女人了!”

    方家媛没有接话,她今天似乎在迴避着什么。她举起酒杯,莞尔一笑:“你不是说要庆祝一下吗?怎么绕到男人女人的话题上来了?”明明是她开的头,这会儿推到周君实头上了。她接着说:“来,我来敬你!”“为什么敬我?”“这还用得着说吗?”

    连干几杯后,她放慢了速度,一边小口呷酒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菜,她先夹了块鸡翅,慢慢地咀嚼,直到把骨头也嚼碎咽下。看到方家媛有滋有味的吃相,周君实问:““你鸡是你烧的?”“你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她把己经放在她碗中的那只鸡腿挑到了他碗里。周君实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随即挑了块大块的腊肉,放到了方家媛碗里,然后,端起酒杯说:“为我们第一次合作,干杯!”

    周君实本以为这晚宴是他表露心迹的好机会,便不时挑起话题,想试探方家媛。无奈方家媛有她自己的想法和难处,便一次又一次地绕了过去,不给他机会。倒是一杯又一杯地,你敬我,我敬你,说了许多少油少盐的话,喝了许多让人沉醉的酒。渐渐地,周君实发现,她灵动的眼睛渐渐变得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潭水,白皙的面颊染上了红晕,原本整齐的发丝也零散散地飘落开来。

    醉态的方家媛别有一番风韵,不禁让周君实想起一首诗:忽觉佳酿醉春花,一颦一笑添红霞,由来只知相思美,今时方觉得奇葩,三杯竹叶穿肠过,一朵桃花上脸来。

    其实,周君实也醉了,醉眼之中,看近在咫尺的醉美人儿,也着实让他心醉神迷。

    最后,还是周君实把她架上楼,安顿她睡下后,这才下楼回房歇息。自是一场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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