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同病相怜
这一天，周君实起了个大早，一想到能和方家媛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天，就激动不已。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收拾行包，和万桂大妈说了一声，就直奔刘姐家了。
一进刘姐家门，刘姐就欢欢喜喜迎上来，接过他的行包，说：“还没吃早饭吧？……方同志，周同志来了。”方家媛闻声，走下楼来。刘姐又说：“方同志你猜得真准，周同志果真还没吃早饭哩！……你们坐好，我端饭去！”
早饭是白米稀饭，小馒头，煎鸡蛋，咸豇豆。周君实着实一惊，这简直就是单位食堂的早餐模式，不禁叫了：“呀，这么好的生活呀！”刘姐说：“方同志说你要来，专门叫我男将在两河口买回的大米白面，说是为你改善生活的。”周君实心头一热，说：“这怎么好！……我也入一股，有福共享呵。”方家媛说：“知道你有钱，这次就算我的！哪天去宜昌了，我天天吃你的！”二人说笑了一阵，开始用餐。
席间，方家媛说：“刘姐把她的房腾出来，你就睡她房里。刘姐上楼，住我隔壁那间。厕所在后边，洗澡就在厨房后，你上次洗头那个地方。”周君实说：“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我算是真正到家了！”刘姐说：“周同志说笑了，比起你们城里，我这儿就差多了！”周君实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他望了方家媛一眼，“你说是吗？”方家媛浅浅一笑：“刘姐，你就把他当家里人好了，一家人在一起说话办事也方便些。刘姐，你就是家长哦！”刘姐说：“好好好，我当家长，那你俩就是……瞧我这张嘴，不说了，不说了，我洗碗去了。”刘姐一走，方家媛对周君实说：“刘姐的话你莫当真呵！”
周君实装糊涂：“你说的是哪一句？”方家媛掩口一笑，没回答。周君实续上一句：“要真了，那才叫好，只怕……你不当真！”方家媛嗔了他一眼：“只怕你没这个胆！”
周君实心里暗笑，又一个说自己是胆小鬼的了！
方家媛问：“昨天，姓巫的把你留下来，有什么好事？”周君实如实说：“说是要培养我，讲了半天党章，要我写党申请书，写思想汇报等等。”“就这事？”“嗯。”他当然不会把巫金桂后来挑逗他的事说出来。不过，从她问起巫金桂这件事中，他感觉到方家媛已经开始在意他和别的女人的来往了。
“她这是在巴结周主任，借你做个梯子了。再说，我们工作队也解决不了你入党的事，那不合组织程序。”
“我知道，在工作队，只是走走过场，最后把材料转到我的工作单位。其实，入不入党我无所谓，只要他们给我一个好点的鉴定，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你们好，不在官场上争斗，多自在。靠本事吃饭，万事不求人！好羡慕你啊！”
忽然，方家媛又问起另外一件事：“听说你帮刘丹桂改了篇稿子？”
周君实这才想起，方家媛和刘丹桂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便说：“她写了篇小说，还不错，主要是切合当前的形势。我只是作了点小小的润饰，没动大手术。还不知道报社会不会用咧。”
“有你推荐，还会不发表？”
“那可说不准，发表不发表，有诸多因素，水平还不是第一位的。”
“要是能发表就好，也不枉她这多年的努力。你晓得吗，当年小升初，她可是全区第一名哪！”方家媛叹了一口气，“可她的命运不好，好好的机会又丧失了。……前不久，又摊上了一件麻烦事，要不是我，她这个坎怕是难得过去了！”
周君实一下子就想起了刘丹桂几天前说的“有些事一句两句怎么说得清哩”，该不会就是这件麻烦事吧？
方家媛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他们学校六个老师，一个公办，五个民办。校长是公办老师，宜都人，年龄不大也不小，四十上下吧。据丹桂说，校长和她平时还谈得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就多一些。另外几个民办老师就有看法了，有了看法就有了说法，先是说校长偏心眼，后来就说得离谱了。你晓得，农村里，一男一女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就有人说闲话，何况他俩，一个是女人在几百里之外，一个是丈夫在部队，有事不奇怪，没事才叫怪！十个人中有八九个都会这么想。想的人不少，说的人更多，可就是没有证据，说说也就算了。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没抓到现场，说也白说。不料，前不久，放暑假那天，学生离校了，老师也先先后后地回家，只有校长是长年住校的，没走。哪知道有个老民办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有件事要问问校长，便折返回校。当他去敲校长的门时，发现门从里面闩上了，他使劲地拍了半天门，那门才打开，校长走出门，问有什么事，他把要说的说完了就走了。可他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一边，想探个究竟。又过了一会，他就看见一个女人从校长房里走出来，慌里慌张地走了。”
周君实说：“出来的是丹桂？”
“是啊，正是她！这下子就出大漏子了！那老民办一传出去，一下子就全炸锅了！丹桂的公婆不依不饶，说是要告校长，破坏军婚。教育组也不敢怠慢，派人下来调查。丹桂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跑来找我。我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当时确实是在校长房里，但没做出格的事。我问，闩门又是怎么回事？她说，因为校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让人看见了肯定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事）也是屎（事），就把门闩了，装作是休息了。没想到老民办一个劲地拍门，实在没辙了，只好开门，站在门外说话。老民办一走，她就出来了，不料想中了别人的埋伏。”
“那他俩到底有事没事？”
“什么事？……哦，你指的是那种事啊？我也问了丹桂，她一口咬定，她是清白的。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他俩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日久生情，再说，哪有猫儿不吃腥的？经不住我一再追问，丹桂差不多要哭了，最后才露了一句，说，校长有那个心，她没那个胆！我想了想，姊妹一场，我不救她谁救她！首先，我找到那个老民办，一个细节一个细节问，问到要害处，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对他说，你说的话，要负法律责任，因为这关系到两个人的命运，甚至是生命。其实，那老民办是另有企图的，他的用心是想把比他水平高的丹桂压下去，日后民办转公办，他就是第一个。从内心讲，他还没有把校长和丹桂置于死地的念头。听了我的一番话，老民办也怕负法律责任，毕竟不是捉奸在床，而只是眼见一件值得怀疑的事，就承认自已有错。接着，我又开导他，民办转公办，一是年限二是水平，你年限上占优势，何必同年青人计较哩？就这样，他的工作做通了，改了口供。我再找教育组长，组长也同意我的意见。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下来了。教育组长又想了个点子，找个借口把校长调走，平平丹桂公婆的气，也消除了后患。”
周君实长舒了一口气，说：“你这工作做得又细致又扎实，所以说，你们基层干部的工作经验真是没得说。丹桂遇到了你这个好姐姐，也是她的福气啊！”
方家媛沉吟了好一会，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她吗？”
“是你人好，心眼儿好！”
“我实话跟你说，我帮她也是有原因的！……哎呀，光顾着说话，正事还没办哩！”
方家媛把周君实带进刘姐腾出的那间房，就在堂屋的左边。房间不大，收拾得却十分整洁。周君实最感满意的是，窗外正好有一棵桂花树，且是四季桂，一进屋，就有桂花的香气悠悠地从窗外飘了进来，沁人心脾。
方家媛说：“还满意吗？”周君实把行包往桌子上一放：“有你安排，我还不满意吗？”方家媛说：“你说，我们怎么弄？”周君实说：“这事，我早想好了。你把你收集的材料都给我，我来把我们两个人收集的揉合在一起就成了。动笔的事，你不管，我全包了！”方家媛一笑：“那不便宜我了？”周君实说：“不过，有一点，材料合成后，汇报的事就是你的了！”“为什么哩？”“上次跟你说了，我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你，你要在台前，我只能在幕后。这些账都要记在你头上！”方家媛沉吟了一下，说：“好，我听你的！”
写汇报材料，无非是把诸多材料组合在一起，分清主次轻重，科学地排列，以事实说话。一般说来，它不大讲究文采，而且有现成的套路，对于周君实而言，自然是轻车熟路，不费什么事。
方家媛在周君实执笔的时候，当起了后勤，先是在厨房里给刘姐当下手，准备几个可口的菜。然后又泡了一杯茶，放在周君实手边，不时还添添水。更多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周君实奋笔疾书的样子。着着看着，不禁有些心醉神迷。从侧面看，他的鼻子高挺而英气，嘴唇红红的，轮廓分明，嘴角微微轻抿，抿出了一道优美的孤度，闪着粉嫩的光。剑一样的眉毛斜插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又增添了几分英俊之气。最让人称奇的是他的肤色是那样的白晳，也难怪巫金桂为他的白而愤愤不平呵！
方家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那眼光就像是一支笔，在细细地勾勒出他的轮廓；又像是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发，在抚摸着他的脸颊，在抚摸着他白晢的颈脖。她不由得想，他为什么要离婚哩？俗话说，郎才女貌，他却是才貌双全，他的妻子，现在应称之为前妻的她，为何要舍他而去哩？自从知道他是自由之身以后，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渐渐地，这疑问聚成一团，成了一种冲动，让她产生了要走进他内心世界的欲望。她甚至有些急不可耐，想让他放下手中的笔，对她解开这心中的谜团。她为什么有这种欲望哩？好奇？这只是浅层的想法，更深的原因是……一时间，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头乱跳。天哪，我这是怎么啦？我可是一个孩子的妈呀！她赶紧收住思绪，悄悄的退出房去。
吃晚饭时，方家媛问：“晚上还要打夜工么？”周君实说：“明天可以完工，晚上就免了吧。也好给刘姐家省点煤油。”刘姐说：“周同志快莫这么说，煤油都是方同志掏钱买的。”周君实说：“不管是谁买的，能省点就省点。晚上我们三个去赏月。”刘姐说：“要去，还是你俩去吧！”说着，刘姐有点黯然，“我们农村人，劳碌命，不像你们工作同志……”方家媛说：“刘姐，别这样说，我不也是农村的？”周君实说：“谁天生是城里人？数三代，差不多都是农村的。刘姐，跟你说，我家在太平溪，爹妈也都是种田的。”刘姐说：“好啦，我知道你们是在宽我的心，你俩都是好人。”刘姐要他俩出去转转，方家媛却执意把碗筷洗了，收拾了厨房，这才带着周君实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