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香桂的身世

    香桂爹不在家，只有她妈在。大妈果然是欣喜异常，不住地搓着手说：“稀客！稀客！”老人家忙不迭地烧水泡茶，两只小脚一颠一颠的。香桂把一担水倒进后厨水缸里，折身过来，对着周君实嫣然一笑：“您坐，我换件衣服。”一扭身，就进她房间去了。刚才在河下，裤脚都浸湿了。

    大妈颠颠地走过来，提了茶罐和茶碗，恭敬地倒了半碗茶，放到周君实所坐的桌上，一股茶香腾腾而起。周君实正欲端碗，就见香桂从房里走出来，往桌上扫了一眼，对她妈怨怨地叫了声：“妈！……”一手把茶碗搁置一边，变戏法似的，把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放到桌上，斟上茶，说：“来，用我的杯子！”周君实见香桂如此细心，不免有些感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满口清香，说：“嗯，好香的茶！”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的妙玉，妙玉给宝玉茶喝，用的就是她自用的绿玉斗。他又抿了一口，似乎幻觉出和香桂嘴唇亲吻的味道来……

    大妈去了后厨，周君实就和香桂聊开了，方知香桂的一些情况。香桂是在她妈三十多岁时才问世的。大龄得女，两老无异于捡到了个大宝贝，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九岁时，她爹让她背起书包上学。山里人家，女孩是少有上学的，能生娃，能给男人洗脚，能有热汤饭伺候一家子就是人品到顶了。但香桂爹却破了格。在他心里，不能屈了女儿，多少得认识几个字。他日，招一个上门女婿，有点文化，也不会让女婿瞧不起女儿。

    小学毕业了，香桂爹就不让她再读了。香桂又哭又闹，却也拗不过爹。渐渐的，香桂长大了。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的香桂爹，没能给女儿造就成一个富裕的家庭，却给了女儿一副漂亮窈窕的身材和丽质天成的面容。女儿终成了一朵人见人爱的鲜花。六年的学校生活，给了香桂知识，也给了她见闻，让她的大脑有异于一般的山里女孩。随着谈婚论嫁年龄的逼近，有头脑的女儿和固守定规的父亲之间的矛盾就突显出来了。在香桂的心里，她是不情愿留在这山沟沟里的，她憧憬着山外的世界。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拗过固执的爹哩？所以，直至今日，二十一岁的她，尚是名花无主。

    说到这里，香桂不由得伤感而落泪。周君实这人，心田慈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但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便敷衍道：“你还年轻，别着急。像你这样又能干又漂亮，还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在周君实心里，他是十分感激香桂的。那么多社员，只有她和自己亲近，那么热情地教他干农活，在巫组长的眼皮子底下和他说贴心的话。桩桩件件，无不显现出这个山里姑娘对他的关心和体贴。同时，他对她也有一些婉惜，担心她步她妈的后尘。他本想多坐会儿，但一想到巫组长的叮嘱，就无意多逗留了。和香桂又说了几句，就借口有事，抽身而去了。

    又是一个傍晚，干了一天农活的周君实回到住户家，打了盆热水，关起房门洗抹开来。山里，水是金贵的，洗澡得下河，平时只能用盆洗抹一下。正洗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巫组长的声音：“道信，小周回来了吗？”“在他房里咧。”道信应答。言犹未了，房门就被推开了。一时间，周君实的脑子就大了起来，洗洗洗，这会儿准又得挨巫组长的狠批了！身上只穿了条三角裤，想遮掩都来不及，手足无措，进退两难！好在巫组长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说：“你洗，你洗……”当时，室内点着油灯，灯光之下，周君实那白晃晃的肉身子，泛着水洗过后的白光，那光是柔和的，有一种朦胧的美。巫金桂近乎贪婪的眼光对着他从头到脚的抚过，惹得他心头乱跳。他脸红红的，用手掩住下体，结结巴巴地说：“组长，有……有事……”巫金桂的脸似乎也红了，轻声说：“没事就不能来么？”她的语气是那么温和，“好啦，你接着洗吧。”她转身欲走，却又回头，不舍地再剜了他几眼，幽幽地说：“还真是白呀……”

    巫组长一走，周君实如遇大赦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婆娘和前几天判若两人，八成是那“九个苍蝇”起作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