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晋江正版独发
昭王派暗卫送往大司马府上的书信还未送达, 便被火速遣返,而送到大司马手中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另一封信。
就在同时, 太傅崔慎也接到了昭王府十万火急的暗信。
昭王不知青灵挟持王妃去了何处,整个上安的药铺都没有搜寻到人影, 而宫中却在今夜传了御医, 昭王猜测青灵带人进了宫。
王妃在刺客手中, 刻不容缓, 这是逼大司马出兵最好的借口。
大司马手上有三千人马可以随时调用,禁卫军副统领是太傅的心腹, 直到今日才暴露, 算是一张底牌,而神机局第四局和第五局亦有太傅的布局, 宫内宫外都有昭王安插的亲信。
傅臻旧伤痊愈之后, 只会日复一日地恢复到最强大的状态, 今日是将他禁足府中,来日或许就会让他人头落地,事态再这样发展下去, 只会比今时对他更为不利。
而沈烺那边手中数万大军尚未抵达京城, 他仅用五日自江州疾驰回京,路上几乎没有停歇, 今夜便是他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候。
此时突袭,昭王不信沈烺还能轻易保全自身。
昭王想不出还有比今夜更适合逼宫的机会。
兵贵神速,二更的梆子声一响, 禁卫军副统领带兵将卫戍营督卫控制在府中, 随后又带领部下将昭王府外傅臻围困在王府守卫通通斩于马下。
血色漫过长街, 马蹄声、呼喊声、刀剑声混在一处, 满城的百姓听到外面的骚动都吓得紧锁门窗,不敢闹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昭王微笑地看向高头大马上刀尖滴血的禁军副统领,心道舅舅终究是向着自己的,也还是舍不得从龙之功和皇后之位的诱惑。
还有不可忽视的一点,昭王登基之后必定会为太后平反。
即便她当真做了那些错事,那也是新帝生母,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哪怕伪造证据颠倒黑白,昭王都会给她一个清白之名。
蛊术害人是大罪,甚至成为了整个崔氏的污点;而太后一旦重获清白,那也是整个崔氏门阀的清白。
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在书写。昭王在民间广受赞誉,相比之下傅臻反倒是滥杀无辜的暴君,老百姓更愿意相信前者,即便昭王今日反了,来日昭告天下也有一套说辞——
武成帝暴戾恣睢,杀人无度,以巫蛊之名诬陷养母太后,不仁不孝,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若在以往,昭王忠心自然日月可鉴,可谁能忍受自己的生母遭人诬陷,被迫认罪伏诛!即便逼宫,那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那些叫嚣着谋朝篡位的老顽固,谁敢得罪新帝与崔王两大门阀,杀了便是,又有何难?
甚至昭王都有想过,大晋最刚正不阿的那位御史中丞,若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是选择让她再死一回,还是心甘情愿地做贵妃的父亲。
那场面,昭王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筹谋多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今夜。
他将绣金的龙袍穿在银黑色的盔甲之内,夜风掀动衣袍,烛火之下能看到烨动的金芒。
离开之前,昭王缓缓走进密室,最后吻了吻顾嫣的唇。
“阿嫣乖些,等我回来,封你做贵妃好不好?”他微笑着,连她抵死反抗的模样都觉得甚是可爱。
密室内外安排了十足的府兵守卫,没有人能带走她。
昭王一身银甲翻身上马,身后严淮、清河等心腹高手也身披战甲,黑夜中如潮的军队往神武门的方向追涌而去。
梦寐以求的位置就在眼前,沉重的甲胄将他清隽的容颜陷在无边的阴翳当中,琥珀色的眼眸掠起炙热浓烈的欲望之火,能将万里河山燃烧殆尽。
将军府。
禁卫军与神机局各率领一队人马蜂拥冲进沈烺的将军府,与府内卫兵正面厮杀起来!
刀刀入肉,不管不顾,一剑下去就是血溅三尺!急促的刀剑交错声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一直传到后院。
傅臻的怀中,小姑娘轻轻地颤抖,寒意如同毒蛇般攀上背脊。
“是不是有人要杀哥哥?”阮阮攥紧了手中的被角。
傅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是寻常的刺杀,有甲胄冷冷的摩擦撞击声。
来之前他总有莫名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昭王果然选在今夜。
他眸光沉冷,语气却温和,呵出的热气落在她脸颊:“也许是逼宫,昭王想控制住沈烺,不让他出马,朕失去一大助力,他会少一个劲敌。”
阮阮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逼宫?”
傅臻捂着她的耳朵,一直用最冷静的语气向她解释,“昭王早有预谋,却没想到你哥哥火速退去南信王大军,又猝不及防地赶回上安,大军回城之前这十几日,是昭王逼宫最好的时机。今日青灵带着王妃入宫,也给足了昭王出兵的借口。”
阮阮躲在他怀中,双手抵着他胸口,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暗暗庆幸陛下今夜出了宫,又想起傍晚那会看到府门外的重重守卫,当时还觉得害怕,现下只担心人手会不够。
傅臻明白她的担忧,“放心吧,沈烺不会这么容易被牵制住,今夜什么情况,他一想便知。即便昭王同大司马部下杀入神武门也无妨,沈烺解决了这些逆贼,会立刻带领府兵在神武门外包抄,进宫救驾。”
神武门内有他的重重布局,遇到危险随时都可以反击,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变数此刻窝在他怀中安然无恙。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九五之尊的地位,从前他重伤之际不会,往后更不会。
太傅愿将昭王捧上高位,大司马却有自己的顾虑,危急关头倒戈相向,昭王又从何知晓呢。
即便被捂上双耳,外面凌乱的厮杀声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听到一些,阮阮唇色都有些发白,颤颤巍巍地问他:“哥哥岂不是很危险?府兵才几人,能抵挡得住吗?”
“两千,”傅臻道:“朕给了他全大晋最精锐的部下。”
加之沈烺的指挥能力,两千府兵足以帮他抵挡所有明枪暗箭。
只是外人不知道有这些,沈烺自己也不会轻易动用,否则傅臻扶植寒门的举措做得太过显眼,很容易激发士族的群起反抗。
而沈烺和普通的将领又不一样,旁人只想着将兵权攥在自己手里,沈烺对此却毫不留恋,这么多年军功带来的权势和地位都无法动摇他的初心。
他披着伤痕累累的外皮,内里却是一颗干净赤忱的心。
傅臻其实也很庆幸能够遇到沈烺。
刀枪剑戟声还在继续,明显的是,已经不如开始时那般激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阮阮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抬眸,抓紧了傅臻的衣袖:“陛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傅臻面色凛然,甚至透出一种久违的肃杀之气。
还未作答,外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阿沅,睡了吗?”
沈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些急促和担忧的意味。
傅臻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小袄,领口系紧,然后亲自去开了门。
沈烺在廊下晦暗的灯火下一身浴血,杀红的眼在廊下慢慢地恢复温和,门一开,竟看到傅臻一身玄色暗纹锦袍从里面走出来。
沈烺微微愕然一瞬,赶忙拱手参拜,“陛下怎会在此处?”
难不成从方才屋内上灯开始,皇帝就已经在里面了!
会想方才叩门时阿沅稍显局促和仓皇的回应,沈烺才慢慢想通,陛下难不成是早知今夜有变,竟特意出宫来护她?
阮阮也穿好小袄跑出来,看到沈烺一身的血,吓得脸都白了,“哥哥,你有没有事?”
沈烺摇头,“放心,哥哥没事,”他转头看向傅臻,“外面是禁卫军和神机局的人,里面有人生了异心。昭王大概已经带兵往神武门去了,以他对声名的看重,应该不会在宫中大肆烧杀掳掠。”
傅臻抬眼望着晋宫的方向,风灯下映照着他的面容更加冷峻坚毅,“到卫戍营督卫府上将人救出来,让他领三千卫戍营将士堵住各大宫门,万不能让昭王逃出生天,朕和你一道带兵进宫。”
沈烺颔首吩咐下去了,一侧眸,看到阮阮的眼眶微微泛了红,恋恋不舍地盯着傅臻。
她牢牢地攥着傅臻的手,“陛下,你会不会有危险?”
历来逼宫都是伴随着流血和杀伐,绝不会像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陛下和哥哥是她最重要的人,伤了谁阮阮都害怕。
傅臻看见她红红的眼睛,不禁一笑,伸出骨肉匀停的手掌揉了揉她的眼尾,低声笑道:“放心,你夫君打过的仗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辈子还不知道败字怎么写。”
阮阮忍着泪点点头,“那陛下,你要保护好我哥哥。”
傅臻的笑容凝滞在嘴角,冷哂一声转过头,乜了眼沈烺,冷冰冰地应了声。
阮阮又转头拉着沈烺道:“哥哥,你也要保护好陛下。”
听到此话,傅臻冷凝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些许。
沈烺还未从方才傅臻口中那声“你夫君”回过神来,阮阮已经拉住了他的手激动地说:“哥哥,等你平安回来,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沈烺微微一怔,垂眸看向她锦袄下平坦的小腹,“你怀上陛下的龙种了吗?”
傅臻在一旁大笑,阮阮羞得跺脚,秀眸瞪圆道:“不是的,是……反正就是天大的好事,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烺抿了抿唇,“知道了。”
傅臻出宫带了数十名心腹暗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他将这些人都留在了沈烺府上,保护阮阮的安危。
走出几步,脚步还是顿了顿,高大的身影回过来一步步走向她。
刚要最后同她说句话,阮阮已经忍不住张开双臂抱紧他腰身,“陛下,不要受伤,我等你平安回来。”
傅臻俯身,吻去了她脸颊的泪珠,“行了,好好回去睡一觉,听到没有?”
阮阮用力地点点头。
傅臻一把接过暗卫扔来的长剑,阔步走到府门外,策马扬鞭,一声肃厉的嘶鸣划破长空,身后一众黑甲精兵呼啸而过,马蹄声踏裂穹苍,步声若洪钟震动着耳膜,气势磅礴!
阮阮在檐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满身的鲜血跟着沸腾起来。
昭王带领的府卫兵与大司马统领的军队在神武门外会和,宫门的守卫发现异常,立即全速武装起来。
昭王骑在马上,第一次着一身冷硬的盔甲示人,埋藏了二十余年的欲望和野心在今夜蓬勃爆发。
此刻晋宫上方的长空并非浓稠的墨色,而是带着隐隐亮光的银红色。
昭王眼底跳动着火光。
身后千名弓箭手顷刻间列队完毕,冰冷的箭矢对准宫门的守卫,大手一挥,凛冽的寒光瞬间划破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