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晋江正版独发
给事中程平只有一独子, 如今自己轰轰烈烈地死谏而亡,其子竟往昭王府求公道, 舆论一下子就急转方向。
程平之子在府门前拉来的横幅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他被府卫拖走时哭嚎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人对程平死谏一事存疑。
昭王当然知道这程平之子杀不得,和蠢人交流更是全无道理可言。
这一闹腾,对昭王的名声无疑是重创,还让他老子白死一场、前功尽弃,更不要说,这程平本就是为他这个不肖子孙掩盖丑闻才选择牺牲自己以成全程家的声誉。
昭王只能试图以欺君之罪唬住程平之子, 让他知晓胡乱编排皇族的下场, 以及皇帝若知他父死谏为假,威胁皇帝让位为真,便不是触柱而亡这么简单的事情, 以皇帝暴戾的性子,恐怕程家满门都要株连。
程平之子冷静下来, 觉得琵琶女和昭王说得都有道理,即便父亲之死蹊跷, 可他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一句话就能灭他全族。
出府前, 程平之子无意间听到昭王下属窃窃私语:“这纨绔才是被人当枪使喽!今日上门来闹, 等来日咱们殿下登基为帝, 会放过他这蠢货吗!这要是我, 还不得当面向昭王请罪, 叫大伙看看, 是我自己遭人蒙蔽, 才做出这猪脑壳一般的蠢事!”
程平之子被人私下辱骂, 气得有苦说不出, 想一拳揍上去,无奈对方是昭王家奴,自己本就没理,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
回去之后,那琵琶女果真消失得无影无踪,程平之子气得掀翻了一整屋的器物。
难不成,他当真被人蒙蔽了?!
他回想起昭王下属暗地里说的话,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只得再次上门负荆请罪。
等到程平头七这日,昭王亦亲自来到程府祭拜,依旧是光风霁月、安之若素的姿态,且程平之子对其的态度也一改当日剑拔弩张的模样。
老百姓私下里议论纷纷:“不是说程老之死和昭王有关么?前几日我还见他去昭王府闹事,说要讨个公道呢!”
“这纨绔一向疯癫,他干的蠢事儿还少么?这回怕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我听说前日纨绔还上门请罪去了,恐怕也知道自己胡闹过头了。”
“这事儿多半是个误会,若当真是昭王的手段,这纨绔怎还有命回来?亏得昭王殿下宽容仁慈饶他一命。”
“咱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不是误会谁又知道呢!不管程老死谏是真是假,人都走了,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
昭王被人摆了一道,今日程平头七上门,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是事无空穴来风,上安城这么多张嘴,这么多双眼,终究控制不了所有。
经此一事虽撼动不了他在朝中和百姓心中的地位,可到底于声名有损,须知一滴墨落入水中,不能染黑江河,却能令一碗水彻底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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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良回去之后很快打听到消息,得知南门大街目前有两家酒馆因经营不利,店主正有意年后转让。
其中一家位于闹市,人流量更大,可租金也相应高上许多,另一家稍显偏僻,但租金不高。两家内部结构与茶馆很是相似,稍加改造就能营业。
阮阮从未做过生意,往深了一想便觉得里头千头万绪,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容易。租店面的同时还要招募人手,话本先生、说书人是关键,只有本子好、讲得好,老百姓才买账,否则就是吹得天花乱坠,那也是一次性生意。
这些日子她看了不少话本,尤其是那些描绘帝王将相的本子,在引人入胜的同时还要不着痕迹,否则歌功颂德的意味太过明显,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听两遍就腻味了。
幸而眼下还有时间,阮阮几乎每天都在研究怎么能将铺子开起来,到时候最好能够机会出宫一趟,亲眼到现场体验定是比如今纸上谈兵好得多。
宋怀良一来二去倒也不觉疲累,因着每次过来皇帝都是在外殿议事,只要不让他看到皇帝那张阴戾骇人的脸,这副使当得也还算自在。
只是今日倒霉透顶,出殿门时竟险些与皇帝撞个满怀。
宋怀良忙跪地行礼告退,傅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眉宇间微微不耐,只淡淡扫他一眼,宋怀良便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阮阮坐在榻上,双手支颐盯着话本苦思冥想。
傅臻走过来,将她捞进怀中捂着,面色不太好看,“怎的今日又宣太医?身子不适吗?”
前些日子被大寒的药物伤了身,阮阮一直调理到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天愈发冷下来,膝关节又开始隐隐作痛。
传宋怀良过来不止是为了打听南门大街的消息,二来她身上也确实不大好。
阮阮还未同傅臻提过想开茶馆的事情,一则现下脑海中只有个雏形,远远没到万事俱备的时候,若是日后开不起来,难免叫陛下失望;二则她也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她心里有个美好的设想,来日缠着陛下带她出宫去,到自家的茶馆喝喝茶、听听书,台上说的还是陛下英勇退敌的光辉事迹,想想都觉得期待。
阮阮便绕开了铺子的事,说起自己,“也没有不舒服,就是最近天儿冷,上安雨雪交加的天气多,我身上总是痛,宋太医说这是从前保暖不得当,寒邪伤及了筋骨。”
她一抬头,看到傅臻面色转瞬沉了下来,赶忙解释道:“不过不严重,我年纪小,吃几剂药好生调理一段时间便好。”
傅臻替她揉了揉膝盖,缓缓出了一口气,凤眸露出凌厉之色。
那遥州刺史确实该死,好好的姑娘到他们家去,长了一手的冻疮,还落了个寒邪入体的毛病。
膝盖在他掌心慢慢有了温度,仿佛被一股和风般的气流笼罩着,顿时就舒服了很多。
阮阮意识到什么,赶忙制止了他:“别,陛下你自己身子还没有痊愈,玄心大师还让你不要乱用内力,我无妨的。”
傅臻坚持了一会,才缓缓收了力,面色看上去比方才苍白了几分。
阮阮都快心疼哭了,赶忙替他顺背:“早知道不同你说了,我真没什么事,天天睡羊毛毯捂汤婆子,迟早也能好的!”
傅臻垂下头来,揉了揉她湿润的眼尾,“朕知道了。”
他身上还是很烫,不自然的烫,这对阮阮来说却是受用,她抱着陛下的腰身,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傅臻思忖了一会道:“来日让太医来给你针灸试一试,宋怀良不行,到太医院传女医师过来。”
傅臻想起这些日子宋怀良出入玉照宫十分勤快,心中便有种无名之火涌上来,上一回惩处了太医院十余人,这些人短时间内还无法回来当差,不如趁此机会提拔几名女医官上来。
阮阮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我都听陛下的,其实……”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上一回我在汤泉泡过一次澡,觉得身心通畅很多,那里面很多药材,好像泡过之后膝盖就没那么容易疼了。”
傅臻皱了皱眉,长睫低垂,“你怎么不早说?”
阮阮抿了抿唇,低喃道:“先前怕陛下觉得我僭越,我没真的伺候陛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哪里还敢同陛下替要求?”
傅臻抬起她微微泛红的小脸,面目沉凝:“这几日身上疼为什么不说?”
阮阮身上都沾染了他的体温,被他这般瞧着,脸上有些发烫,略略偏过头道:“我这不是被禁足了嘛,被人瞧见会给陛下添麻烦,何况去汤泉宫沐浴这种事,陛下自己不提,我怎好先开口?显得我好像……”
她支支吾吾起来:“显得……我想占陛下的便宜,好像巴不得天天和陛下一起沐浴似的。”
傅臻眸光深暗,薄唇贴着她耳垂咬了一下,“最开始是你主动亲的朕,朕可什么都没做。”
滚烫的气息贴在耳廓,阮阮被他吻得脸热,倔强道:“我没有,陛下你又取笑我……”
傅臻身体自愈能力相比寻常人要强很多,加上赤金丸的效用,经这几日,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全,想了想也能下水,于是道:“今晚跟朕一起去汤泉宫?”
阮阮红着脸,软言软语道:“陛下你日理万机已经很累了,要不我自己去吧,我保证静悄悄的不惊动旁人。”
傅臻的口吻不容置疑:“朕没有询问你的意思,朕是在下令。”
阮阮闷闷地点了点头:“……好叭。”
得知皇帝驾临,汤泉宫的宫人提前备好了一切。
殿内白雾氤氲,檀香熏暖,从冰冷刺骨的轿辇猛然进入一个温暖的环境,阮阮浑身都畅快下来,额头很快出了一层薄汗。
阮阮将厚厚的狐皮大氅褪下,傅臻走在她身前,牵着她道:“仔细台阶。”
阮阮笨拙地应了声,一双眼亮晶晶的,弯起漂亮的弧度。
时间过得多快呀,上回过来的时候,陛下还是那个生人勿进、冰冰冷冷的陛下,几个月的时间,陛下成了她的恩人,也是她最喜欢的男人。
四名尚浴的宫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名宫女见状正要上来替皇帝宽衣,傅臻面露不耐,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那宫女哪里承得住皇帝寒戾的目光,瑟瑟缩缩地应个是,赶忙下去了。
阮阮心道陛下也忒凶,他声音本极好听,却天然带着冰冷的味道,哪怕没生气,在旁人看来都是极度骇人的。
她还在一旁看热闹,耳边却倏忽落了个淡淡的声音:“阮阮,替朕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