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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晋江正版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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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阮登时如临大敌, 慌张地望了眼床内,陛下还没有醒。

    今晨太后照例宣郁从宽询问皇帝病情,郁从宽那头不好解释, 只得道昨日龙颜大怒, 玉照宫屏退众人,连他也被拦在殿外,直接将这锅甩给了汪顺然。

    若在往常一日不诊脉,玉照宫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可最近皇帝动作太大, 太后心中总是隐隐担忧,不知他这是破釜沉舟还是有了东山再起的底气, 眼见才能安心,太后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一趟。

    做戏要做全套, 昨个对郁从宽说陛下发落了两人也并非虚言, 汪顺然趁此机会私下处理了两个眼线,其中一个就是太后安插在玉照宫的人。

    若在往日还能留着他们蹦跶几日,可如今傅臻病情好转,再留下这群人无异于养虎为患。

    太后稍一打听, 知道折了自己人, 更不肯轻易罢休。

    汪顺然自不能让她胡乱闯进玉照宫,眼下傅臻蛊毒未解, 非是怕她, 而是此时拿着崔夫人婢女的供词当面对质乃是下策, 说不准还会闹个鱼死网破, 最后便宜了昭王。

    太后径直走进来, 汪顺然跟在身侧虚虚拦着, “陛下昨日急火攻心, 此刻尚于殿中昏迷未醒,太后若想瞧瞧陛下的病情,不妨晚间再来。”

    太后脚步没停,面上却仍旧笑意温和,说出的话都是掏心掏肺的,“汪总管辛苦,哀家几日不见皇帝,心中实在担忧,即便不醒来,哀家也得亲自看过他无碍方能安心。”

    说话的功夫,阮阮匆匆忙忙整理了衣衫,从殿内出来,躬身向太后请安。

    脚腕的铜铃轻轻响动,太后眯着眼上下打量她,才知传言不虚,这丫头竟果真被皇帝上了脚铐禁足玉照宫了。

    太后想起前些日子这丫头用了几剂药伤了身子,这病症调理起来缓慢,短时间内怀不上,这几日便没有再理会她。

    太后是过来人,看到阮阮一脸疲乏委顿,而脖上更有斑驳红痕,想想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心里头倒是有几分松快下来。

    皇帝若真是清醒的,不会冲动到夜夜凌-虐美人,这方面他一向最是克制。

    太后抬手道:“你身子还未好全,快起来吧。”

    阮阮抬眸望着她,时至今日才知道这副菩萨面孔之下藏着怎样的毒蝎心肠,她有多恨太后,陛下的恨只会多上百倍千倍。

    她攥紧了手掌,指尖都泛了白,“陛下还在休息,恐怕……没法向太后请安。”

    太后不见到皇帝哪肯罢休,半辈子的隐忍筹谋,到临了收网的时候因若因懈怠出了岔子,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容色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这几日皇帝为国事操劳,本就病情反复,哀家担心皇帝,叫太医瞧过才能放心。郁从宽,你们同哀家进来。”

    阮阮心口狂跳,惶惶地瞥一眼汪顺然,后者却瞄准了脚边的一块石子,掌心聚了内力,箭在弦上等着出手。

    倏忽耳边响起厚重的“吱呀”一声,殿门在淡金色的日光中缓缓打开,汪顺然指尖一顿,这才迅速收了力。

    太后正欲推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没想到殿门竟从里头打开,再一刻,面前覆下一片高大峻拔的人影,皇帝披一身玄青色暗绣龙纹外袍,在她面前缓缓站定。

    皇帝依旧是个病歪歪的样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他身姿颀长,气度冷厉,凤眸之内如同晦暗可怖的血渊,眸光一转间锋芒毕露,完全不是吹口气就能散架的废人。

    廊下冷风如刀削,太后抬头对上那阴鸷眉眼,竟不由得微微一怵。

    饶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太后也不禁慑于他这一身冷峻阴戾的气场。

    傅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阮,示意她起身,而后唇角勾笑地侧过头,“太后费心了。”

    太后听到这一声称呼,神色微微一滞。

    这么多年,她虽虚与委蛇地待他,皇帝也并非毫无保留地拿她当生母,可至少在称谓上,一声“母后”也唤了二十多年。

    今日一改口,太后霎时通体生凉,嘴角笑意一僵,莫大的心虚与惶然涌上心头。

    皇帝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太后莫怪,只是朕近日夜来梦多,总是想起母后惠庄皇后,为作区分,往后便唤您太后,太后不会怪罪朕不恭吧?”

    这笑里藏刀的模样也不知随了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生分地唤她“太后”,简直是将她的颜面摁在脚底捻磨,叫阖宫上下看她的笑话!

    养母不如生母,终究不是至亲骨肉。

    可太后哪敢怪罪,更不敢大动肝火。

    惠庄皇后是她的族姐,太后这个群臣百姓眼中的好妹妹、好继后、好母亲做了整整二十余年,岂能因一句称呼便要发作。

    只是皇帝二十多年没有尊称惠庄皇后为母后,甚至在外人面前从无提及自己的亲生母亲,怎的好端端的却想起了逝世二十几年的人?

    太后还记得,皇帝尚只有五岁时,在惠庄皇后忌日当天想要入祠堂拜祭自己的母亲,却被先帝狠狠责打,不容许他搅扰惠庄皇后安宁。先帝的眼神看仅仅五岁的太子,竟与看杀人凶手的眼光一般凌厉毒辣。

    傅臻自小固执,越是挨打越是不肯落泪,亦是不肯悔过。

    当晚罕见冬雷大震,天上往下掉雹子,太子小小年纪遍体鳞伤地立在祠堂之外,任雨冰打身,不曾移步半分。

    先帝梦中被雷声惊醒,又听下人禀报说雹子砸破了祠堂几片砖瓦,先帝当即龙颜大怒,认为太子孤星命格冲撞惠庄皇后的在天之灵,引得天怒人怨,因而老天爷降天雷以警醒。

    先帝震怒,命人将其拖出宫门外罚跪至雨停。

    那一夜不知是老天爷开了眼,还是不长眼,一场暴雨连下两天两夜,太子跪在宫门外高烧晕厥,蛊毒加那一身泡过冷雨的伤,竟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宫中私下天降冬雷正是惠庄皇后在天之灵怪罪太子,也是自那日之后,太子再不曾踏入祠堂一步。

    直至今日之前,傅臻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提过惠庄皇后。

    太后脑海中思绪纷乱,脸色控制不住地一阵青白。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不会,不可能的。

    除非死了二十年的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否则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抖落出去。

    太后想通这一层,低低地缓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长辈般的慈爱和煦的笑容,且适当露出微微的心酸。

    “你能唤惠庄皇后一声母后,她在天之灵也定是欣慰的,哀家替惠庄皇后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介怀呢?”

    傅臻不过是淡然一笑,“如此便好,太后与母后姐妹情深,是朕多虑。”

    在一众宫人眼中,太后这一微妙的表情更是将养母的酸楚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而皇帝反倒成了不识好歹、冷血无情之人。

    太后心中冷哼一声,不是生母也是姨母,不是母后也是太后,即便改口,皇帝这副垂死之身,又能唤得了几日?眼下最要紧的是皇帝的病情。

    “皇帝身体虚弱,如何能在风中久站?快些进殿吧。”太后随即转身对郁从宽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为陛下诊脉?”

    阮阮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心都揪起来了。

    那头郁从宽连连俯身应下,殷勤地走上前,而傅臻脚底却是纹丝不动,一双凤眸冷冰冰地凝视着他。

    太后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皇帝?”

    傅臻冷哂一声,周身气场叫人不敢逼视,“朕自西北回京已有半年之久,体内余毒依旧久治不愈,太医院日日着人前来,至今不见半点成效,朕倒是想问问郁太医,这太医院令的差事这么好当的么?”

    郁从宽听完霎时双腿一软,脸色发白,后背冷汗涔涔:“微臣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傅臻继而冷笑道:“还是说,诸位恐怕不是心余力绌,却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敷衍搪塞,草草了事,这是认定朕命不久矣,治不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么!”

    一众人齐齐跪下来请罪,郁从宽心中大骇,浑身颤抖不止,情急之下望向太后求助。

    可太后也没想到皇帝当着自己的面追究太医院的责任,这郁从宽又是替她办事,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说话间隐隐催动了体内的蛊虫,傅臻一时心火大盛,头痛难忍,连太后都隐隐察觉他情绪不对,到底因惧怕,携余嫆默默往后退出半步。

    傅臻抬手向外一指,暗红眸色凛然:“褫夺郁从宽太医院令之职,治不作为罪,杖责四十,其余人等各杖责二十,都给朕拖下去。”

    这吩咐一下,整个外殿登时鬼哭狼嚎起来,执杖的宫监很快拿巾帕堵住这群哭天抢地的嘴巴,架着十几人直往宫门外去行刑。

    外头顷刻间棍落如雨,此起彼伏,棍上很快沾了血,浓重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太医皆是文官出身,哪里受得住笞杖?四十杖下去,恐怕脊梁骨都能打断。

    太后面色一片惨白,急忙上前道:“郁从宽为皇室效命多年,功大于过,皇帝觉得他办事不力,降职也好罚俸也罢,都是他应得的,四十杖未免太重了些!”

    傅臻掀起眼皮,深眸中厉色如山峦汇聚,“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太后觉得朕罚得重了?”

    太后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想起自己当年入宫便做了贵妃,后来使那些腌臜手段害死族姐,步步为营,终于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皇帝这话,倒像是说给她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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