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一上午林洒并不好过，旁边那人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下课时又被来跟余火搭话的姜燕带着的小跟班有一句没一句的讽刺，期间话语并不干净。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午放学，直到余火起身离开班级，林洒才能松了喉咙里憋了一上午的那口气。
太难受了。
林洒趴在桌子上，思考着要不要跟班主任提一下换位置的事情，她思想敏感的很，这才第一天，就因为余火受到非友好语言，她不敢想以后会怎么样。
脑子转动了一半，门口有个男生笑嘻嘻的喊了一声：“那个，林洒啊，老班喊你去办公室一趟！”
“嗯。”听到声音，她迅速弹起身子，发现是个不脸熟的人。
她在记忆里扫了一圈，班里面有这个人吗？
不过应当不会有外班的人无聊到跟她来开这种玩笑吧？
去办公室的路上要绕一个教学楼，今天天气是阴的，林洒把校服外套裹了又裹，邻居家那个出嫁的姐姐应该是比她健康的多，再厚的衣服也根本就挨不住身子，依旧很冷。
她叹了口气，是该去买衣服了，总不能在绍湖村生活的第一个半年，就被冻死在这儿。
她一路走一路想，根本就没注意前方教学楼三楼的地方有一群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又笑又闹。
“喂！林洒！”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便想抬头去看，只是还没有那个机会，就被迎头一股凉意浇透了身子。
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冷，林洒冻的牙齿直打颤，楼上几人见林洒中了招，嬉笑着喊道：“哎呀！不好意思啊！你个子太小了我没看见你！”
那盆凉水把她的思绪彻底打断，林洒哆嗦着抬头去看，几个人凑在一起，见她抬头，还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不是道过歉了？！”
有男生也有女生，其中就有那个告诉自己老师找她让她去办公室的男生。
她脑子里面一阵嗡嗡，不远处，余火跟姜燕一行人从这栋教学楼下来，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姜燕看见她之后，毫不掩饰的大声笑着：“林洒同学，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是要开创新的潮流趋势——落汤鸡吗？”
旁边的小跟班立刻就跟着姜燕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着林洒熟悉的国骂语句。
倒是余火，抬头瞥了一眼三楼几个人，接着又对姜燕说：“这事情挺无聊的。”
“…”姜燕的笑容僵了僵，接着打哈哈，“哎哟，那我不是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嘛，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我气吧？”
余火没吭声，掠过林洒直接走了。
姜燕使了个眼神，两个女生立刻拉着林洒走：“林洒同学，我们带你去厕所擦擦吧，你这看着怪可笑的。”
林洒想甩开她们，但是两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力气大到让林洒根本挣脱不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姜燕已经蹦蹦跳跳跟上余火了，笑容灿烂的很。
那两个女生似乎就是为了把林洒带走，半拖半拽的把她拉到厕所里之后，就嫌弃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身上沾到的水：“自己搞一下吧，真是恶心。你可千万别再惹燕姐跟余火的烦了。”
从头到尾，直到两人走了之后，林洒绷着嘴都没说一句话，也毫无反应，只在最冷的时候忍不住嘶了几声，眼下适应了那种感觉，身子也已经冷到麻木了。
她沉默着在厕所站着，来来回回一些人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有同情的，有“哎哟”说着怎么回事的，但是没人上来问一句话。
也对，来这边厕所的大多都是那两栋教学楼里的人，不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谁会管呢？
林洒早就体会过，被欺负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方是施害者，一方是旁观者。
没有人会愿意上前来帮助她，因为这种事情在她们眼中已经是一件平常到跟吃不吃早饭一样的事情了。
今天受欺负的是，明天又会变成谁，这些都无所谓，旁观者不在乎，施害者只关心什么样的方法能给他们带来新的欢乐。
她用力拧着衣服里面的水分，试图这样能把衣服弄干，但是无论怎么使劲儿，身上那股湿漉漉，像是有水蛇巴在身上一样的触感，始终消除不了。
她只好真的去一趟办公室，幸好，班主任在。
林洒深呼吸一口，进去之后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颤抖：“老师，我想请个假。”
林老师听到声音，抬眼看去，看清楚面前林洒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之后，惊呼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林洒鼻子莫名发酸，她不知道怎么跟面前的人开口，最终松了一口气：“在我路过的时候隔壁楼几个人往外泼水。”
林老师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生气：“几楼的人啊！这么没礼貌！”
她以为只是普通的不小心。
林洒说：“三楼的。”
班主任细细想了一下，接着眉头舒展开来：“好，老师知道了，等一下我就去找他们班主任，给你讨个公道去！”
这是这么久以来，除了林木之外，第一个愿意主动关心自己的人，林洒张了张嘴，半久之后，才说了句：“谢谢老师。”
班主任无奈笑了笑：“咱们学校很多学生都皮了些，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肯定帮助你，站在你这边。”
“…谢谢。”林洒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那两个字再重复一遍。
“外面天色那么阴，说不好就要下雨了，你现在回去不太行，我宿舍有我女儿的一些衣服，你先凑合着穿穿？”
“好，谢谢老师。”
班主任把她带去教师宿舍之后，给她说了说热水器怎么用，又拿了几件干衣服放在床上，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回了办公室——那个挑事班级的老师回复她了。
皮肤触碰到热气之后，林洒舒服的整个人都打了个颤，这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身体里面的器官和血液才重新运作流动了起来。
简单的冲了个澡，擦了擦身子，把干衣服穿上，这才真正的回了温。
好在内衣没有被浸透，虽然有点潮潮的，但是好歹还能穿在身上。
只是一冷一热之后，林洒觉得自己鼻子里面难受得很，像塞了一团棉花——她感冒了。
听了林老师走之前说的话，把自己的湿衣服用衣撑撑起来，搭在楼道里去晒，等晾干了再来拿。
林洒思考着自己回去之后怎么跟方翠梵说自己上了个学还顺便换了套衣服的事情。
方翠梵年纪大了，林洒虽然一根筋了点，但是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就简单的直接跟她说了，还是得编个让对方相信的借口。
回到班里的时候，余火姜燕还没回来，倒是林老师带着那几个泼水的人站在高三四班的讲台上。
看到林洒进来，齐刷刷的拉着脸朝着林洒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林洒心里面说不出来是畅快还是更烦闷了，但是林老师的面子不能拂了，只能表面接受道歉：“嗯。”
听姜燕那会儿说的话，这事情明显就是姜燕指使，再加上厕所里面两个小跟班说的，自己被泼水是跟余火有关的。
想到这儿，林洒又开始觉得冷了，等到外班的那几个人走之后，林洒瓮声瓮气的跟林秋芳说：“林老师，我能换座位吗？”
林秋芳一愣：“怎么要换位置了？”
“…”林洒没想好措辞，只能沉默。
“是跟余火合不来吗？”林秋芳猜测了一下，又问道。
林洒还没说什么，身后就多了个声音：“怎么合不来？”
林洒嗓子一紧，是余火。
她转身去看，正对上那人的目光，接着就是站在余火旁边姜燕不乐的样子。
只是班主任在这儿，姜燕不好说什么，只是暗地里拉了拉余火的衣角，便回了位置。
“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女生了？”林秋芳说道，眉毛横着。
余火举了一下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这就太冤枉我了吧？”
“…班里面谁想跟林洒换个位置吗？”林秋芳懒得搭理他，直接大声问了问班里面的同学。
姜燕刚坐在凳子上，听到这里，眼神亮了一下，举了一下手：“我可以。”
“那好，那就跟姜燕换……”林秋芳说着，便被旁边的少年冷淡打断：
“不用换。”
林洒收紧在衣袖下遮掩着的拳头，她有点搞不懂余火这句话。
“刚刚那几个是欺负她了吧？她哥是我朋友，也就算是我妹，我能护着她。”余火懒散说道。
“你是这种人吗？”林秋芳狐疑的说道。
“我可以天天来学校保护她。”余火笑着，但是表情假的不行。
虽然这话听着让人感动，但是落在林洒耳朵里就变了味儿，这人本就是她受欺负的源头，怎么能离他太近？
“…林洒怎么想？”虽然这个条件挺诱人的，但是林秋芳还是贴心的问了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你哥嘱咐我很多次让我看好你哦。”余火有意无意提醒了一句，“或者等你回去跟林木说，说你不需要我照顾？”
“……不换了。”
与其让远在百里之外的林木担心，还不如自己忍一时，总不会以后都活在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行，林洒，要是这混小子欺负你或者打扰你，就跟我说，我给你换？”林秋芳舒了一口气说道。
“嗯，谢谢老师。”林洒抿了抿唇，努力的挤出一个好一点的表情。
林洒回座位的路上，都在忍受着姜燕目光审视的煎熬，她脚步快了很多，却在快到的时候被旁边的人伸脚绊倒，瞬间引起了全班的哄堂大笑。
林秋芳已经出了班级，现在她就像个跳梁小丑，被一群人围观着看笑话。
她听到有人在学她刚刚在讲台上跟林秋芳说的话：“老师，我要换位置～”
语气被扭曲了个千奇百怪，林洒咬牙站起来，听见身后少年的一声嗤笑：“走不稳？”
他明明能看见的，自己是被人恶意绊倒。
林洒回身，对上余火的眼睛：“我会跟我哥说的。”
对方开了口，语气冷淡到像刚刚那声嘲笑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