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洒站在门口时，院子里的老太太正在洗衣服，门口多了一个小姑娘，老太太先是愣住了，接着又想起来前几天自己那个便宜儿子打电话回来说要送个孙女回来陪她，便猜到了这是谁。
“愣着干啥？进来吧。”老太太身子都没起的，上下打量了这个孙女一番，便让人进来了。
林洒沉默着走进去，乖巧喊了一声：“奶奶。”
方翠梵听到这一声，古怪的瞧了她一眼，随后又想到肯定是在那边的时候林翰教她的，便应了一声：“哎，东西放屋里去吧。”
这孩子，板着一张脸叫她奶奶的模样，看着挺晦气的。
林洒在屋里收拾行李，听到方翠梵在院子里呵了一声：“哟，老方接孙子回来啊？”
接着是一个老头儿的声音：“是啊，阿阳，这是你方奶奶。”
一个男生声音跟着叫了句：“方奶奶好。”
方翠梵笑呵着答应，林洒在屋里寻思着，这可比应她亲孙女亲多了。
不过也是，她是老太太赔钱儿子带去入赘还被嫌弃没人要又被送回一百年不怎么回一次的老家的便宜孙女，何必好脸色招待呢？
放完行李，林洒出来，老太太已经麻利的洗完衣服搭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这小村庄树多的很，没有城市里那么晒，但日头也挺毒，林洒不怕热也被热的汗流浃背。
方翠梵回头看见林洒额头上沁了一层汗珠，浅青色的宽松短袖后背上也湿了一块儿，便在院子里搭起了棚：“村里条件不好，洗澡在那边搭起来的塑料棚里洗吧，也很安全。”
林洒没听懂她话中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意思，“嗯”了一声之后，进屋去拿换洗的衣服。
她进了棚，就听见方翠梵说：“脏衣裳换下来了就扔出来，干净的放里面的凳子上。”
林洒照做。
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的一身衣服也搭在了晾衣绳上。
方翠梵看着林洒又是一身宽松大短袖，宽松大裤衩出来，嘟囔一声：“林翰那混蛋小子也不给自己闺女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好歹也是自己亲生的种！”
林洒的衣服大多是以前林木剩下来的，都是中性化，她不得陈家人的宠爱，便连买几件自己的衣服都是难的，除了内衣，几乎全都是穿林木以前的。
款式之老旧，是方翠梵这个年龄段都看不下去的。
老太太咕哝着，进屋拿了几件衣服出来：“这是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买的，没怎么穿过，我瞧着好看就留着了，你拿着穿吧。”
林洒听到“妈妈”这个字眼，下意识竖起耳朵，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那女人是个很漂亮的人。
衣服有好几套，大多都是带点儿小洋装的风格，还有两件旗袍，再者就是她那个时候女孩子都喜欢的碎花裙子。
林洒一件也没试，进屋随便塞进柜子里就出来了。
方翠梵也不管她，自个儿搬了凳子去村头的老树下，扇着蒲扇唠嗑去了。
天色微暗的时候，林洒接到了人生中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你牛啊小姑娘，让老子在车站等你一天屁都没放一个？”
声音陌生得很，但是联想到前因，林洒猜的出来这位应当就是来接她但是她找不到本人的那位余火同志了。
林洒不喜欢他说话嚣张狂妄的方式，但想到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便一边蹙着眉一边道歉：“对不起…”
那边挂了电话，林洒听着“嘟嘟”声，心情沉了下来，她似乎得罪了这位吃的很开的大人物？
给林木发了平安到达的短信之后，林洒便放了手机在屋里，院子里有一窝兔子，她便蹲在兔笼前面看着那一群黑黑白白花花的小生物啃着野草。
还挺治愈的。
没多久，身后便多了一个声音：“诶？你是来找方奶奶的啊？”
这个声音倒是熟悉，林洒撑着身子回头看，见是大巴上那个很热情的黑皮，便回道：“嗯。”
“你是她亲戚？”
“亲孙女。”林洒说。
黑皮二次震惊：“方奶奶还有儿…孙女呢？”
林洒猜测，他第一反应应该是想说方翠梵还有儿子呢？又想起来她在屋里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方翠梵，大致就是这个黑皮了。
“还记得我叫什么吗？”黑皮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动作也很熟悉，似乎是这人尴尬时候都会做的。
“方于阳。”林洒说道。
她记性尤其好，林翰还感叹过这么好的记性就是用不到学业上。
“你记得啊！”方于阳有点惊喜，接着又问，“你怎么自己在家啊？方奶奶呢？”
林洒起身指了个方向给他：“那边。”
“喔喔，好。”方于阳应着，便想出去找，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你要一起吗？”
“嗯。”林洒想了想，兔子她也看了好一会儿了，有点腻歪，便答应下来。
两人并肩走着，林洒的步子慢一点，方于阳便走一会儿停下来等等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找着话题：“你来这里住多久啊？”
林洒很认真说道：“很久。”
应该是很久，毕竟她不傻，陈家那边肯定是不让她再回去了。
“你会在这里上学吗？”
“嗯。”会吧，如果方翠梵愿意的话。
虽然林翰承诺过会每月打给她赡养费，但是一个入赘的妻管严，她没抱多大希望林翰能遵守承诺。
“你上高几啊？”
“高三。”她上学早一年，高二早就修完了。
村头不近，期间路过东口，那儿是个村里面小混混最多的地方。
两人经过东口小卖部的时候，方于阳突然有点紧张：“哎哟，怎么碰见这么个人了？”
林洒有点好奇，想要停下去看，被方于阳拉着往前走，一边解释给她听：“那边那个寸头啊，是村里面的混混头儿，叫余火，你可千万别惹他。”
“…”余火，这名字，耳熟啊。
林洒没多说什么，毕竟她今天刚一不小心放人家鸽子，又被人打电话抱怨了一通。
改天吧，去道个歉？
林洒想着，便连回头看一眼余火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村头的几个老头儿老太太聊天聊天如火如荼，从谁家死了人聊到谁家小伙儿娶了媳妇谁家女儿非要追求爱情跟外面野男人私了奔。
方翠梵没有插太多嘴，大多时间都是听听笑笑，不做评价。
抬眼看到方于阳带着林洒过来，笑容收了收。
“方奶奶，这是我爷爷让我给你带回来的中药，医生说换了几个方子，让我一一给你说明白。”方于阳说着，把手里的药包递过去，“这个熬三次，一个疗程熬两回就行…。”
林洒站在一旁，用脚尖一搭一搭踢着地上的石头。
耳边是老太太们的指指点点，一会儿一个“哟”，话罢，这群人也都分析明白了，小姑娘是方老太家儿子送回来的孙女。
“小姑娘，你叫什么啊？”一个老太问着。
林洒面无表情：“林洒。”
“林sa？哪个sa？”
“三点水那个洒。”林洒说。
方翠梵听方于阳说完，又听到这些人在逗林洒，便不太高兴的用扇子扑了扑树：“小闺女家害羞腼腆，一个个的脸皮厚的成精了还拿小姑娘找乐子。”
老太太们尖声笑了起来，这声音让林洒听了之后很不舒服。
方翠梵起身，拿扇子拍了拍裤子，白了那群人一眼：“走，孙女，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去。”
见新小姑娘被叫走了，只剩下一个刚从大城市回来的方于阳，老太太们当然不能放过，又拿着方于阳开玩笑：“小方在外面也没找个喜欢的姑娘回来？”
种种这话，林洒没有听完全。
跟着方翠梵回去的时候，林洒走过东口，想起来刚刚在这儿碰见余火，便下意识抬眼看去，扫了一圈，黄毛绿毛蓝毛都有，可就是没有方于阳说的留寸头的那个余火。
方翠梵看她一直往小混混那边看，瞪了一眼又拿扇子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跟你说，你来了我身边我就得负起责任看好你，你可别给我找村里面不成器的小混子胡来！”
林洒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方翠梵说着，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到三岁都不怎么哭闹，原先以为她太懂事，直到别人的孩子该上学了，她也还是话都说不了几句，这才带着她去看医生，被查出是有先天性自闭症。
那医生还说了个好听的称呼，叫什么？
哦对，星星的孩子。
屁！方翠梵看着脸上一直平静的不像话的林洒，倒霉的孩子才是！
她妈妈在她五岁半就去世了，接着林翰就带着一儿一女离开了绍湖村，从此之后两三年回来一趟，呆的最久的也就一星期，数了数日子，上次林翰带着人回来，已经是三年前的时候了。
那会儿林木刚满十六，林洒还没过十四。
是林翰二婚的时候。
因为知道林洒的情况不好，可能会被女方的家里人嫌弃，她猜的不错，也早就做好了林洒会被送回来的准备，别人都不要她这个孙女，她也不需要别人家来养，自己家的孩子，还是得放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晚饭想吃什么？”方翠梵问道。
“我都可以。”林洒说。
“弄点拍黄瓜？再炒个土豆丝？”
“好。”
“天气热，煮锅绿豆汤，放冰箱里，明天早上就是绿豆冰沙，到时候我要是出去了，你自己就弄着喝。”
“好。”
方翠梵心底一沉，女孩子家还挺懂事。
“你爸爸给你办过转学手续了，第一个月的赡养费也提前寄来了，放在你屋里靠窗户的柜门第一层最下面压着，你用得着就去拿。”
“好。”
林洒连着三个“好”，成功让方翠梵奠定了她算得上颇为懂事的。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林翰还真的寄的有钱来，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含义是怕人诟病，还是真的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