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林洒同学，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教导主任轻蔑的看着面前沉沉低着头的女孩，语气里面包含着浓浓的讽刺。
这话落在女孩儿耳朵里，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另一边是三个笑嘻嘻，还不时对她指指点点的女生。
隔了一会儿，其中头发最长那个女生撒着娇跟教导主任说着：“大姑，听说林洒有精神病啊，她的话你们怎么能信呢？”
听到这儿，从进办公室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洒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又冷淡，她开口，轻声细语说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病。
她哥说过，她的情况，才不是病。
长发女生听完，先是愣了愣，接着又是一番嬉笑：“你没病？那你整天吃药干什么？”
林洒为数不多的情绪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的味道，她抬眼冷漠又恼怒的看着长头发，以为自己这样能吓到她。
长发女嬉笑着：“姑姑…不是，老师，这事儿要是没个明白就这样吧？林洒不学习，我们几个还要学习呢。”
“行，你们先回去吧…林洒留下，等你家里人过来。”教导主任本就不想掺和那么多麻烦事情，这种学生之间的打闹她见得多了，更何况…那个长头发女生，是自己的亲侄女。
对比之下，面前这个女生在她看来犹如小学生告状一般的行为，让她更加嗤之以鼻。
三个施害者笑嘻嘻走出办公室，林洒又开始了自己的沉默。
十五分钟前，教导主任给她家里打了电话，便开始了对她的数落。
这不是第一次被忽略，被曲解意思，但林洒执意着一次又一次来报告。
教导主任烦都烦透了，怎么会有这么事儿多的学生？终于，在这一次，她忍不住多说了林洒几句：“林洒，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她们几个说不定就是跟你闹着玩呢？”
林洒没吭声，但垂着的眼睛中，已然浮了一层冷气。
教导主任继续说着：“你性子孤僻，你往好处想想，或许她们就是想跟你做朋友，想让你多融合班集体的气氛呢？”
“这叫想跟我做朋友？”林洒突然抬起头，眼神愤恨，她扒起袖子，上面有一块儿二指宽一指长的伤痕。
教导主任未细看明白，以为就是一块儿普通的碰伤，刚想劝导林洒心眼不要那么小，她目光再一次落在伤痕上时，却有点哑口无言，纵使她见过再多学生之间的磕绊，也还是震惊到了。
林洒胳膊上那一块儿，哪儿是什么简单碰伤，分明是一大块儿淤青中，像被圆规还是什么尖刺物品一点一点扎出来的小孔。
教导主任没有密集恐惧症，看见这个伤口的情况却也是浑身发麻。
“那你…也应该从自身找找毛病，为什么她们不找别人，就偏找你呢？”教导主任还想辩解什么，说了这一句之后，又心亏不语。
过了几分钟，林洒家里人来了。
是父亲和哥哥。
林木一进门就先冲到林洒旁边：“幺幺，怎么回事？”
林洒犟着脾气，不说话。
父亲上前来，还没问是什么情况，便又是赔笑又是道歉的：“许主任，我们林洒又犯了什么错误吗？您多担待，这孩子吧…跟别人不太一样…”
林木忍着性子打断他的话：“爸，幺幺没有不一样。”
林翰横眉瞪他一眼：“小孩子家的闭嘴！”
被父亲这么一吆喝，林木不服的劲儿上来了，他眼尖，看了看林洒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尘，便知道自己妹妹是受了欺负了。
“欺负我妹的人呢？怎么不在？”林木说道。
教导主任瞪大眼，想要反驳什么，又想起来林洒身上是带伤的，又好声好气说到：“这怎么是欺负呢…顶多是两方的小打小闹，只不过林洒同学吃了点儿亏…”
林木听到这儿，差点儿都要开口骂人了，又被林翰阻止：“小木你别说话！…是这样的老师，我这次来呢，本来也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我们要回老家一趟，今天来给林洒顺便办个转学手续，要是林洒的错，劳烦您给那几个孩子道个歉，要是对方的错，我们也不追究了。”
……
出学校的时候，林木还在跟林翰争吵，具体的意思就是，凭什么林洒吃了亏，还得她来背锅。
林翰懒得跟林木争论这些，只是耐着性子跟林洒说好话：“你回老家之后听奶奶的话，过年我跟你哥就回去看你们，知道吗？”
“嗯。”林洒说道。
林木闷声说：“爸，必须让幺幺走吗？陈阿姨那边不能商量了吗？”
林翰是二婚，林木和林洒是他入赘带去陈明玉家的拖油瓶。
不过陈明玉没有生育能力，有个孩子传后也是好的，再加上他聪明懂事识大体，深得陈家长辈的喜爱。
对比起来，林洒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是个女孩，不爱说话，还伴有先天性的自闭症，纵使一直吃药找心理医生保守治疗有了些许好转，却还是极少说话极少有情绪，不讨人喜欢。
学校每次叫家长去，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是林洒受欺负的多，但是由于陈明玉不喜欢林洒，林翰去学校都是不问缘由就先道歉，根本不顾林洒的委屈，次数一多，陈明玉更不满林洒的存在，多次跟林翰提出要把林洒送回他老家。
前不久，林翰答应了，在跟林洒商量之后没得到回应，便当做是小孩儿默许了。
林木倒是闹了一次，在林翰说了利弊之后，也同意了：
“小木你想啊，你妹妹在这儿受委屈，我在外面工作又不经常回来，你陈阿姨也忙，谁照顾你妹妹？大城市的学校里优秀的孩子那么多，时间一久，你妹妹不会因自己的不同自卑吗？还不如让她回乡下奶奶家，奶奶还喜欢她…”
林木只想说“幺幺没有不同”，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大家心里都知道，林洒表面再无异，根本还是不太一样的。
何必自欺欺人呢？
虽然老家他们也没怎么回去过，但是毕竟印象中奶奶的角色还是温柔慈祥的一个人，他倒也放心送自己妹妹回去了。
送林洒回去那天，林木特意用自己攒的钱给她买了部手机，在陈家，林洒不受重视，学习也不怎么样，又闷声不响的，因此很多好的东西都轮不到她，要一部手机更是无稽之谈。
林木怕联系不上她，才偷偷买了送给林洒：“我在老家有一个好朋友，叫余火，或多或少的也一直有联系，你去了之后没朋友可以先去找他，我让他在车站接着你了。”
林木说：“幺幺你放心，余火他在老家很吃得开，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好。”林洒不知道很吃得开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听哥哥说了能保护她，便也应下了。
“手机里面存了他的号码，我给他说过了，你到时候给他打电话就行。”林木耐心教她使用手机。
林洒心不在焉的学着，末了，林木又认真说道：“你到了之后，每天报平安，三天一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就是在上小课，回宿舍就给你回复了。”
“嗯。”
坐上去往乡下的大巴时，林洒通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送行的林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要离开哥哥身边了，她贴在窗户上看林木，又发现哥哥跟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长高了，肩膀宽了，线条硬朗了。
可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
慢慢的，随着大巴行驶，林木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不见为止，林洒还是贴在玻璃上看着后面。
邻座是一个男孩子，皮肤有点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晒黑的。
他对林洒有点好奇，拍了拍她的肩膀：“哎，那个男生是你对象啊？”
“？”林洒有点迷茫，“不是，哥哥。”
男的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看你那么舍不得，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林洒摇了摇头，没说话。
或许是车上时间太无聊，没一会儿的功夫，黑皮男生又开口了：“哎，你去哪个村子里啊？”
林洒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便放心拿出车票给他看了看——绍湖村。
黑皮惊奇的叫了一声：“你也去绍湖啊？我也是！”说着，还把自己的票拿出来跟林洒对比。
“你是村里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啊？”黑皮一连串问了好多个问题，直接问的林洒有点懵。
半久之后，林洒才磕磕绊绊回道：“我叫林洒，没怎么回去过。”
“林洒…”黑皮若有所思，接着笑着说，“我叫方于阳，回绍湖之后多来找我玩啊？”
林洒谨记出发之前林木的话——“少出去跑”，便摇了摇头：“不行。”
黑皮悻悻的笑了笑，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太热情吓着你了？”
毕竟对方就一小姑娘。
“你多大了啊？”看着得有十五岁了？
“十七。”林洒说。
黑皮震惊：“几岁！？”
林洒又一遍说道：“十七。”
“哪个月份的？”
“七月。”
居然比他还大一个月份？？
林洒个头小，长的又幼，头发因为被欺负拽的乱七八糟，被林木拉着去剪成了标准的四角齐，衬得她整个人就像个刚升入初中的孩子。
或许是被震到了，黑皮接下来没再跟她搭话。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车站，出门便是烈日炎炎，林洒一个一个看在外面等着的人，手机屏幕上是林木给他发来的他那个朋友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留着乖巧的发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是林洒没注意照片中人的年纪，跟林木做朋友，肯定是他那个年级段的人，多少也得十九岁了，而照片上的人，顶多十四五岁。
她没找到照片里的人，便顺着路边照着手机上林木给她规划的路线图走，她不路痴，有自己独特的看地图方式，拐了几个弯路，倒也真让她找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