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有你就够了
路予星感觉眼眶痒痒的，还不等转身，褚遇恒的手已经将路予星的双眼盖了个严实。
“我没事。”路予星根本没想哭，可被褚遇恒这么一弄，鼻子也开始发酸，只能尽力调整呼吸将眼泪憋回去。
褚遇恒的手心没有感受到湿意，这才放下手。
路予星抚上褚遇恒的手，回过头问道：“这个灭族之仇一定要报吗？”
褚遇恒有些摇摆，尽管路予星的表情里并没有什么暗示，可褚遇恒总还是能感觉到路予星并不想让杜望死。
杜望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仇不是他要报，而是我要赎罪。”
“你在牢中老死一生也是赎罪。”褚遇恒轻声道。
“太迟了。”杜望晃晃悠悠地站起，一个瓷瓶掉落在脚边摔得粉碎。
褚遇恒暗道不好，对着牢门狠踢了几下，木板应声断裂，褚遇恒和路予星冲了进去。
杜望嘴角开始渗出鲜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反倒十分坦然。
路予星摸了摸杜望的脉，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脉搏，那白瓷瓶里也是空空如也，忙问道：“他到底吃了什么？”
“蚀骨。”褚遇恒急忙从怀中拿出蚀骨的解药就要给杜望灌下去。
还没等到解药送上去，杜望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路予星将杜望扶正，看着杜望带着笑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想起路双双离世前的笑。
褚遇恒扶住有些恍惚的路予星，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料路予星忽然转过头笑起来：“闹了半天，所有主动权还是都在他手里。”
看着路予星的笑脸，褚遇恒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管怎么看，那笑后面潜藏着沉痛，那沉痛褚遇恒早在十四年前看到父母的尸首时就已经领教过，所以十分明白言语在这个时候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路予星并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悲伤，可看褚遇恒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来自己现在笑得有多难看，可除了强撑着笑脸，路予星想不到其他什么方法让自己不崩溃了。
可在褚遇恒抱上来的时候，路予星还是撑不住了，一闭眼就沉沦在这个漩涡中。
“他怎么这么自说自话，老妈究竟看上他哪里了。”
“这俩人究竟有没有点做父母的自觉，弄得我像是被捡回来的一样，一个个都去追求爱情了，就我是个‘碍情的结晶’呗。”
“你们这个痴情倒是遗传给我了，怎么不多遗传我点情商？你知道我和褚遇恒的情路有多坎坷吗？”
褚遇恒听着路予星抽噎着咒骂，渐渐也从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里听明白了杜望和路予星的关系。
可路予星越说越离谱，听得褚遇恒也是哭笑不得。
过了很久路予星平静下来，褚遇恒才轻声问道：“所以那个秘术将路双双送到了千年以后的那个朝代？”
路予星闷闷地答道：“是。”
褚遇恒想要松开路予星，路予星却死死抱住褚遇恒不松手。
“怎么了？”褚遇恒问道。
路予星摇了摇一片空白的脑袋，将脸埋在褚遇恒肩头，将鼻涕眼泪偷偷蹭到褚遇恒的衣襟上，闷声道：“再让我抱你一会。”
褚遇恒拍了拍路予星的背：“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还有要紧事。”
路予星看了眼杜望，缓缓道：“他会理解的。”
“对不起。”
路予星抬起头看向褚遇恒，发现褚遇恒的表情十分凝重，大概也猜到褚遇恒已经钻到牛角尖里了。
“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你的骄傲都去哪了？”路予星笑道。
“若我早知道杜望是你的父亲……”
“那你也要大义灭亲。”路予星收起了笑，严肃道：“不管他是我的谁，他对巫族的屠杀是无法磨灭的事实，他选择这条路也正是因为赎罪，他并不冤枉，我们也不能替那些失去生命的人擅自原谅。”
褚遇恒看着路予星大义凛然的样子，竟然觉得路予星并非他以为的单纯善良，那看似软弱的性格里还有不为人所知的果毅。
“虽然我从小就一直埋怨这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但好歹还是要尽尽孝。”路予星说着将褚遇恒再次紧紧拥住。
“你就是这么尽孝的？”褚遇恒叹了口气。
路予星笑了笑：“谁让他们俩尽给我塞狗粮的。”
“狗粮是什么？
”
“一种吃食。”
“好吃吗？”
“你想试试？”
路予星在遥升国找了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山头将杜望葬了，独自在杜望坟前抱怨了两个时辰才离去，但心中的沉重已经不见，整个人也轻松不少。
从小路予星就因为路双双工作的原因独自生活，面对路双双离世的时候虽然心痛，但生活的重担压在身上的时候并没有时间沉浸在那痛苦中。
等到面对杜望的离世，路予星才发现，自己早在这么多年的孤独中习惯了，比起哀痛，路予星更盼望着黄泉路真的存在，那样也许杜望和路双双真的可以相遇。
路予星走到半山腰，被一片银杏林留了下来，独自看着随风飘落的金色银杏叶，心间归于平静。
脚步声从背后响起，路予星听到却没有警戒，反而嘴角缓缓上扬。
褚遇恒将披风披到路予星肩上，静默地站在路予星身后并不言语。
“等了很久了吧。”路予星回头笑道。
褚遇恒侧过头不去看路予星，淡淡道：“再等两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那你在这里等吧，我回去再和我老爸聊十块钱的。”路予星说着就要往山上走。
褚遇恒一把拉过路予星：“他也是会嫌烦的。”
“你是怕我把你的糗事说出来吧？”路予星笑着挣脱褚遇恒的手，“比如说在我的棺材前说着要冥婚啥的……”
林中除了簌簌的落叶声就只剩路予星的笑声，没有片刻那笑声就戛然而止。
路予星被黑着脸的褚遇恒困到一棵树下，树不堪褚遇恒充满怒气的一掌，金色的树叶尽数落下，让路予星都看不清褚遇恒的表情。
“路予星，你信不信本王真的和你办一场冥婚？”
路予星笑道：“那也要等我死了，可是等我老死未免又太慢，你比我还老三四岁，大概率会死在我前面吧。”
褚遇恒的脸色越来越差，恨不得将路予星那张惹祸的嘴堵上。
路予星看着褚遇恒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连忙闭了嘴，轻轻安抚这个炸了毛的褚遇恒。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路予星指了指山顶方向，“我老爸还在上面看着了，你别冲动。”
褚遇恒忍住心中的怒火，将双手收回，后退了两步。
路予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褚遇恒为了自己隐忍的样子竟然觉得这么可爱，真的十分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金毛。
“褚遇恒。”
褚遇恒的双眼对上路予星，凝视了一下，路予星就忽然扑上来。
路予星终究还是太过盲目信任褚遇恒，原以为褚遇恒能够稳稳接住，没想到褚遇恒竟然在愣神，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起摔进了厚厚的银杏叶里。
“你没事吧？”
路予星的第一反应是先查看被自己压住的褚遇恒有没有受伤，一双手在褚遇恒身上摸来摸去。
褚遇恒抓住路予星的双手，路予星看向褚遇恒却发现褚遇恒的目光极其炽热。
“看来是没什么事，快起来下山了。”路予星双手挣扎了几下，却被褚遇恒攥得更紧。
“有事。”褚遇恒淡淡道。
路予星心弦一紧：“哪里受伤了？”
褚遇恒将路予星的双手按到心脏的位置：“这里。”
路予星看着褚遇恒眼底的笑意，这才明白褚遇恒是在撒娇，不过是一本正经的撒娇。
“少骗我了，快点下山吧，一会天就要黑了。”路予星想要将褚遇恒拉起来。
褚遇恒不由分说地将路予星拉进怀中，松开了路予星的双手，护住路予星的脑后翻身将他按倒在地。
“你不信我？”
路予星心跳不止，却仍旧不想输了气势，强装镇定道：“别闹了。”
褚遇恒仍旧问道：“你不信我了吗？你忘了你曾说过，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信我？”
路予星看着近在咫尺的褚遇恒，脑袋就已经当机了，哪还有心思去想以前说过什么话。
“可你分明就是没受伤。”
“这重要吗？你都不信我的话了。”
路予星满脸黑线，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分外熟悉的褚遇恒，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他的无理取闹，还是先安抚他逐渐焦躁的情绪。
“那也分什么事情吧，我若
是活蹦乱跳和你说我受伤了，你能信吗？”
“信。”
“褚遇恒，你的理智都被狗吃了吗？”
褚遇恒正了正色，缓缓道：“我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双手奉上，多少次都可以……唔！”
路予星伸手捂住了褚遇恒的嘴，耳朵渐渐泛红：“最后那句话不太妥。”
褚遇恒不明白路予星可以在理性和感性间自由切换，明明时常感情用事，可现在却又理智得油盐不进。
路予星看褚遇恒的目光黯淡下去，将双手环上褚遇恒的颈上，笑道：“我要你的命没用，我有你就够了。”
褚遇恒眸子亮了亮，还不等作出反馈，路予星趁褚遇恒愣神的间隙，一把将褚遇恒推开，迅速爬起来跑了两步。
为了庆祝逃脱魔爪，路予星甚至十分嚣张地抓起大把的树叶丢向褚遇恒，嘲笑道：“大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