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心口不一急性综合症
路予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满室黑暗,顿时有些疑惑。
“我不是点着油灯睡得吗?”路予星将油灯重新点好,轻轻打开房门。
“杜老哥,你这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年纪也小,都有白头发了,这么熬可不行啊。”路予星揉了揉眼睛。
杜望淡淡看了眼路予星,向后退了一步:“褚遇恒来了。”
“你说谁?”路予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杜望没有回答,只是看了路予星一眼转身就走。
“等我一下。”路予星急忙跟了上去,心跳得格外的快。
褚遇恒真的来了,路予星反倒更希望他不要来,可褚遇恒要是真的不来,路予星心里便会皱巴巴的难过。
路予星跟着杜望左拐右拐,走到一间审讯用的牢房中,房间中火盆旁边已经站了一个人,覆手而立。
一直想说的话现下如鲠在喉,路予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那个背影便已觉得心安。
可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褚遇恒呢?
总不能上去做一组地板运动?
那不如就矜持些吧,敌不动就也不动,先看褚遇恒是什么反应。
路予星心里做好了决定,可真的跟着杜望走进牢房后,路予星连看褚遇恒双眼都做不到。
褚遇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将路予星的心弦揪紧,目光锁定在那些伤口上一动都不能动。
杜望看向路予星:“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路予星抬头对杜望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路公子要言而无信吗?”
“并非。”路予星叹了口气,“金蚕蛊是活的又不是死的,取蛊时它若是察觉危险便会失控。”
杜望点了点头:“不错。”
路予星连将头转过去都不忍心,只用手指了指褚遇恒:“他受这么重的伤,严重失血,若不把伤养好了,取蛊定然失败,搞不好还会把金蚕蛊惊吓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路公子所言也有理,那依着路公子的意思要多久?”杜望看了眼褚遇恒,褚遇恒则是面无表情地回敬了一眼。
“少则半月,多则……再看吧。”路予星挤出了个极为难看的笑脸,“有劳杜老哥拿些伤药来我房里。”
“可以。”杜望点了点头。
路予星伸手拽上褚遇恒的袖摆,拉上就往回走。
褚遇恒也不言语,任由路予星急吼吼地拉着走,嘴角反而微微翘了起来,从后面刚好能看到路予星微微发红的耳根。
路予星低着头只管走路,眼眶却十分酸痛。
看到褚遇恒身上拿些伤,路予星十分肯定这伤至少是两三天之前的了,这么久都没有清洗上药,也就是仗着秋高气爽,若是三伏天里定然要化脓。
想到这里,路予星连同这两个月前褚遇恒不告而别的火气一同窜上心间。
路予星打开门,将褚遇恒领进屋里,狠狠甩上了门:“脱衣服。”
褚遇恒听到路予星低沉的声音有些吃惊,而路予星说出的三个字更让褚遇恒吃惊。
这人不会是假冒的路予星吧?
褚遇恒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路予星又喊了一遍:“把衣服脱了!”
路予星命令式的口吻完美地落到了褚遇恒的雷区,褚遇恒也冒出了一股无名火,刚想开口讥讽,一回头便愣住了。
褚遇恒看到路予星依旧面朝着门站在门前,肩膀轻微颤抖着,似乎极为痛苦。
“你怎么了。”褚遇恒缓和了下口气走过去。
路予星不想让褚遇恒看见他这么怂的样子,将覆在肩上的那只手打掉:“没事。”
褚遇恒容许自己耍脾气,却最看不得别人反复在他的雷区上蹦迪,伸手抓住路予星的双肩就把路予星扳正了。
路予星力气没有褚遇恒大,所以也就放弃了抵抗,只是用双手将脸捂了个严实。
“看着本王。”
“我看不了,你当我瞎了吧。”路予星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褚遇恒面容冷了三分:“看着我。”
“我看不了,你听不懂吗?”
路予星指间露出了一滴闪着光的水滴,一滴两滴。
褚遇恒目光从愤怒转为惊讶,目光暗了暗,无声将路予星揽进了怀里。
“你别……”
路予星急忙将手放下要推开褚遇恒,可一放下手就看到褚遇恒灼灼的双目紧逼而来,脑袋便当机了。
“褚遇……”
褚遇恒仿佛有着开疆扩土的气势,只给路予星一点获得空气的机会。
路予星没有把握住那个机会,直接进入了长久的无氧期。
路予星不敢挣扎,不管怎么动都会碰到褚遇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就要缺氧而死了。
褚遇恒感觉到路予星在向后退,便顺势想让路予星靠在房门上。
“哎——”
房门不负众望地被撞开,俩个人失去了支点迅速向地面栽去,好在褚遇恒反应得快,伸手护住了路予星的脑后,不然路予星得到了通畅的呼吸,脑袋却要开瓢了。
路予星惊魂未定,感受到了脑后的那只大手,心里暖暖的,可一抬头就看到褚遇恒红润的唇,心里的暖略微有些走了味。
“你们这是怎么了?”杜望听到声响赶来,却看到两个摔在一起的人。
路予星将褚遇恒推开,迅速站了起来:“杜老哥,不是我说,这房门是装反了吧。”
“这无所谓吧。”杜望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药罐一股脑塞到路予星怀里,“你们俩脑子笨别怪我的门身上。”
路予星看着杜望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再一回头发现褚遇恒还站在身后,路予星又紧张起来。
“先关门吧。”路予星走到桌边将药罐都放下。
褚遇恒不仅带上了房门,甚至恨不得将房门锁死。
路予星示意褚遇恒坐到长凳上,褚遇恒灼灼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路予星微微发红的眼眶。
“你刚才哭什么?”
路予星感觉背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浑身不自在:“你看花眼了吧,我没哭啊。”
褚遇恒站起来向水盆旁边的路予星走去,欺身凑到路予星面前,搞得路予星被逼仄到角落里躲都没地方躲。
“褚遇恒你够了。”路予星将沾了水的帕子盖在褚遇恒脸上,迅速绕开褚遇恒。
褚遇恒轻笑一声,将帕子拿下在水里浸湿拿出略略拧到半干。
路予星皱眉接过,轻轻道:“先把衣服脱了,上药。”
褚遇恒将衣服轻轻揭下,还是有不少伤口重新崩裂,看得路予星紧皱的眉头一刻都不得放松。
“这伤最少也有两三天了,两三天都不知道清洗、上药吗?”路予星叹了口气,轻轻擦拭着血迹。
“这是你的工作。”褚遇恒轻声道。
路予星气竭:“这怎么就是我的工作了?”
“你说你会对我所有的伤负责,以后所有的伤都包在你身上了,说这是售后权益。”褚遇恒一脸淡定。
路予星刚想反驳,但是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这话,也没什么可争辩的。
“可你也说了,今后之事都与我无关,从此再见就是陌路人。”
路予星说到这里就来气,哪家的陌路人见面就亲的。
还是法式的那种。
“本王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褚遇恒淡淡道。
“你明明给我留了封信,信我还留着了。”
路予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包袱里翻出机关盒想要把那封亲笔信拿出来,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机关盒打不开了。
在尝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打开的路予星彻底放弃了,将机关盒一丢重新回去上药。
褚遇恒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的机关盒:“这个盒子你打开过了?”
“嗯,上次明明还能打开,这次怎么就不行了。”路予星嘟囔着。
“那里面的纸笺你看到了?”
路予星想起那个背面写着“我心悦你”的灯谜,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
“看到了,背面的字是你写的?”
褚遇恒面上有些挂不住,脑袋一混乱,话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从齿间滑了出来:“那灯谜并非本王猜不出来,只不过不便说出谜底,正好再次看到那纸笺,顺手就把谜底写上了而已。”
路予星手里的药瓶都要被攥裂了,整个心像是一个鼓满了气的气球,忽然撞到一个大头钉,哀嚎着瘪了下去。
“王爷做事还真是严谨。”路予星咬牙切齿道。
褚遇恒坐在那里宛如
上刑,若是周围无人,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路予星深呼吸了三次,努力压着心里翻涌的情绪,迫使自己将糟糕的心情收拾起来,专心上药。
褚遇恒沉浸在沉默的空气中,第一次觉得这么压抑,心中暗暗想着应该怎么和路予星说明白自己的心情。
明明很在意,也并非是刚才所说的那么随意,可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就是不是剑就是刀。
路予星将伤口都上好了药,几乎要将褚遇恒裹成木乃伊才算罢休,又找杜望要了一身干净衣服给褚遇恒换上,全程路予星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褚遇恒的话基本都是见缝插针式的,需要别人开个头才能顺利的讲下去,路予星不开这个头,褚遇恒的嘴就像贴了狗皮膏药一样张不开。
路予星见褚遇恒没什么话要说,便将收拾齐整的褚遇恒请出了自己的房间:“好好养伤,伤养好后我会替你取出金蚕蛊。”
褚遇恒伸手拦住路予星刚要关的门:“你怎么取蛊?”
“开刀。”路予星面色稍有和缓。
褚遇恒唇边再次滑出一句话:“你连刀都不敢用,根本不可能取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