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兔木簪
“你既然替宸北来当说客便是南瑾的叛徒了，叛变是要受绞刑制裁的。”
苑云昭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苑云衫：“你若是接受在两军阵前被执行绞刑，本君便同意退兵。”
苑云衫从小到大和苑云昭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大多是一些耳闻，而也是在他即位后才渐渐了解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说到做到。
说要杀哪个人便杀哪个人，说要哪个女人做妃子一日不到就被送进了宫中。
苑云衫认为这应该是苑云昭浑身上下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了。
“我可以答应，但也希望君主不要食言。”
褚遇恒在远处看着，实在不明苑云衫要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在两军都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两军阵前已经架起了一个木桩，而几个士兵面色沉重地将苑云衫押送过去固定在了柱子上。
褚遇恒看苑云衫并没有反抗，甚至神色还是泰然自若的，心下更加疑惑，不过看阵势不会是什么好事。
直到那些士兵拿来了绞绳，褚遇恒才明白过来，一夹马腹便冲了过去，身后同时响起阵阵马鞭声。
褚遇恒回头看了眼，一眼就看到纵马疾驰而来的凌川：“你先去救下苑云衫。”
“好。”凌川径直前往绞刑台，褚遇恒高举着剑一声令下，众兵听令便冲，随褚遇恒杀向苑云昭那边。
苑云昭冲苑云衫的方向耸了耸肩，大表无可奈何之意，言外之意是并非他不遵守约定，而是被褚遇恒所逼。
于此同时，苑云昭让执刑的士兵开始执行绞刑，之后也发令出兵，和褚遇恒厮杀在了一起。
卑鄙无耻才是成为君主的精髓吗？苑云衫想。
苑云衫脖子上的绞绳已经在不断收紧，眼看着两军开战，苑云衫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左右都是死，方才要是心再狠下一些，直接将苑云昭杀了倒是一了百了。
可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苑云衫的视线已经开始因为缺氧模糊起来，连厮杀声都快要听不见。
苑云衫心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混乱的思想也变得一片空白，浮现在空白中的只有凌川。
要是凌川知道了应该会说她鲁莽吧，这个时候凌川也发现她离开了吧，真希望凌川不要看到她的尸体，绞刑应该不会太好看。
苑云衫意识模糊间忽然感觉呼吸顺畅起来，身体不受控地贪婪汲取着空气，冰冷到麻痹的身体也感觉被温暖包围住了。
苑云衫记得曾经听老嬷嬷讲过，人死后是要去地府接受阎王审讯问罪的。
可那个嬷嬷明明说阴曹地府是极阴极冷的去处，自己现在在的阴曹地府怎么会温暖如春呢？
“苑云衫！”
苑云衫听到隆隆的声音，头脑发昏却无法回答，大概猜测着自己会被问什么罪。
“苑云衫！你给我醒醒。”凌川看着苑云衫颈上紫色勒痕连碰都不敢碰，只能轻轻抚摸着苑云衫冰冷的脸，一声一声唤着。
苑云衫觉得那声音和凌川格外像，便觉得更加奇怪。
“凌……川。”苑云衫轻皱起眉，微微张开眼，“你也到地府了吗？”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凌川紧皱双眉，双眼却柔和了许多。
苑云衫手脚仍被捆着，凌川挡在她身前像一尊雕像，不过是个脸色不太妙的雕像。
“我还没死吗？”
“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凌川将双手支撑在绞刑台的木桩上，将苑云衫整个人笼罩在怀中。
苑云衫低头看了看绞刑台附近横七竖八的尸体，抬头看向凌川：“你先把我松绑吧。”
“现在还不行。”
苑云衫看着凌川脸色越来越白，心里有些慌：“我命令你把我放下来，现在马上！”
凌川轻轻笑了笑：“虽然你贵为公主，但是我只听命于褚遇恒。”
“凌川！”
苑云衫呵斥了一声，但是看着凌川咧开的嘴角涌出了血便再也说不出话。
凌川控制不住那些涌出的鲜血，只能用手背狼狈的抹去。
“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会吐血，凌川你说话啊。”
凌川笑着摇了摇头，再一张口还是一口鲜血。
苑云衫彻底慌了，恨不得冲过去抱住凌川，却苦于手脚都被绑在木桩上，连摸一摸凌川的衣角都做不到。
起初苑云衫没有注意，精神紧绷了才发现地上多了许多箭矢，似乎还有增加的趋势，空气中也不是两军厮杀的声音了，而是箭矢飞驰的声音。
凌川竟然在用身体做盾替苑云衫撑了一小片安全的阴影。
“你别管我了，这样你会死的！”苑云衫的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你真的会死的，你不能死，我……”
苑云衫吵闹的嘴顷刻被隐隐带着血腥味的柔软堵住了，蜻蜓点水般便离开了。
“你别说话，我有些话想说。”凌川从怀中摸了一会，摸出一个木簪子。
苑云衫看到簪子才回了回神，定睛看去发现正是曾经弄丢的那个小兔簪子：“这不是我丢的那个吗？”
“是的。”凌川看了看小兔子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又看了看苑云衫，“我怕我再不给你就没有机会了。”
苑云衫抬头看向凌川，凌川看着苑云衫微微发红的眼睛笑了一下：“其实我很少笑的，当时我奉命跟着你和路予星，你们仓皇落逃，正好掉下这个簪子。”
“一看到这个红眼睛的兔子就想起你在皇宫里迷路时哭的眼睛红红的，和这个兔子一模一样，当时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苑云衫努力想着自己曾经确实有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了凌川的衣服上。
“后来我没舍得把簪子还给你，因为一看到它就能想到你。”凌川用指腹摩挲了下小兔子，“其实我早在没察觉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只是想着等事情都结束后才踏踏实实和你说，没想到等不到那一天了。”
苑云衫攥紧双手，奋力想要挣脱绳索：“怎么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你再胡说我就生气了！”
凌川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虽然很想再听听苑云衫骂他，可眼下确实是没有时间了。
“现在这簪子物归原主，你活下来的话就找个喜欢的男子成婚，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不要打打杀杀了，虽然那样的你很迷人，但实在是很危险。”
凌川将簪子别在苑云衫的发髻上，轻声笑了出来：“若是他有能力保护好你，那当我没说。”
苑云衫很想扑到凌川身上打他几圈或是咬几口：“你说什么浑话，我来宸北就是为了你，我喜欢的就是你，你让我找谁！”
凌川愣了一下，心跳骤然加快，但手臂支撑的力量已经不够了，便向前一步抱住了苑云衫，将她揉在怀中：“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想娶你为妻，想天天听你骂我，可我更想你现在可以活下去，这次你听我的。”
苑云衫感觉到凌川的头已经垂到了前额上，双臂虽紧紧搂着她，却是僵硬的感觉，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你若是死了，我一辈子也不忘了你，我出门出走出家就是不忘了你，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苑云衫还在喋喋不休，可抱着她的凌川却再也没有回答。
绞刑台这边的情况褚遇恒并非完全没有察觉，但实在是无法抽身，眼前缠着他的苑云昭实在是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褚遇恒无法一刀给个痛快。
“恒王还是专心些。”苑云昭阴恻恻地笑。
褚遇恒无心和他纠缠，手里出剑越来越快：“你究竟和苑云衫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苑云昭随着褚遇恒提速越来越吃力起来，身上也多了几道剑伤，“她说只要我同意退兵，她可以承认是南瑾的叛徒，在阵前受绞刑。”
“只知道你与苑云衫并无兄妹亲情，没想到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褚遇恒下手格外狠。
“我若是对她好，又怎么会让她和亲？”苑云昭肩中一剑闷哼一声，随后笑了一下，“不过没想到她同意和亲同意得这么痛快，本君还以为是看上了你的脸，没想到她却说是找人代替她嫁给了你，应该就是那个流传甚广的男王妃吧。”
褚遇恒皱了皱眉，手中剑狠狠划过苑云昭的腹部：“你刚才说过的，要专心。”
苑云昭捂住伤口，看着已经成了刺猬的凌川不禁笑道：“看来你的那个侍卫一朝为情所困就没有往日的本事了。”
褚遇恒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已经做到了他想做的，护住了他最想护住的人，这就够了。”
“那你想护住的人呢？那个男王妃怎么也没见到。”
褚遇恒闻言脸色骤然难看了许多，手里剑在苑云昭身上留下大大小小无数伤口，惹得苑云昭笑了起来。
“不过就是说一句都不行，看来你还挺在
乎的。”
“本王的人你连提都不配提。”
“不提就不提。”苑云昭半跪下来，身上的剧痛让他有些站不稳，“那就说说因为你的冲动开战会导致什么。”
褚遇恒甩了甩剑上的血：“第一，本王并没有冲动，不过是将战事提前了。”
“第二，并不会导致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变故，你也看不到了。”
苑云昭看着居高临下的褚遇恒，吐出了一口血沫：“呵，口气还真是大。”
“比不上你，这么多年都想将宸北吞并，不仅口气大，胃口也不小。”褚遇恒手中剑紧抓，将剑搭在苑云昭的颈侧，“可惜是自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