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香囊为引
回府的马车里安静异常。
路予星仍旧和褚遇恒坐在一辆车里,褚遇恒一上车就靠在角落里皱着眉闭目休息。
“饮酒多了吗?”路予星忍不住问道。
褚遇恒松了松拧着的眉:“本王无事。”
“那是淋了雪难受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路予星凑过来要摸褚遇恒额头。
褚遇恒猛地睁开眼,伸手攥住了路予星的手腕。
路予星明亮的双眸映在褚遇恒眼中,褚遇恒心中越发烦闷。
明明和子茗如此亲密,何必还要对他嘘寒问暖。这话褚遇恒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路予星感觉手腕生疼却没挣扎:“我想起来了,那夜醉酒是你抱着我回府的,你的腿……”
瞒不住了吗?褚遇恒苦笑着松了手。
“庆王对恒王府虎视眈眈,南瑾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本王只能假借腿疾未愈来让他们放松警惕。”
“那你腿疾已经全好了吗?”
褚遇恒梗了一下:“并未,尚且能勉强行走。”
路予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或是别的什么,路予星也说不清。
褚遇恒看着路予星叹气,觉得那副失望的样子格外碍眼:“你很想离开王府吗?”
路予星抬眼看了看褚遇恒。
自然是想离开,离开王府后的广阔天地路予星都想去看看,可眼下褚遇恒的腿疾没有完全好,路予星做事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善始善终,要他就这么离开也是不甘心的。
“当初我说治你的腿疾换一个要求,我打算等你腿疾好了就要离开王府的。”路予星实话实说。
褚遇恒点了点头:“也好,你若是一直留在王府本王还要时刻担心你闯祸。”
路予星心里的哀愁一扫而空,攥紧了拳头:“我哪里总闯祸了,说话讲点良心好不好。”
褚遇恒忽然咳了起来,引得路予星心里一紧:“着凉了吗?”
“本王无事。”褚遇恒推开了路予星伸过来的手,脸色因为咳嗽变得涨红。
“咳成这样了还没事?可别是伤寒了,你知道你生病了有多难伺候吗?”路予星向褚遇恒身边挪了挪。
褚遇恒眉间紧皱,咳嗽的间隙还不忘呛路予星:“那是你乐意,本王又没让你伺候。”
路予星看褚遇恒这个样子也没心思发脾气了,只能耐着性子道:“好,是我乐意的,我上赶着的,不会真的是伤寒了吧?”
褚遇恒皱着眉摇了摇头。
沾了点雪怎么可能就伤寒了呢,浑身冷的像冰窖一样,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压一般的疼痛,褚遇恒自然明白这熟悉不过的感觉来自什么。
路予星抓住褚遇恒的手想要把脉,一摸到便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冷。”
褚遇恒抽回手捂住口鼻,咳喘加剧让他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路予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赶忙扶住几欲瘫倒的褚遇恒:“这……”
褚遇恒用最后一丝力气拽下路予星腰间的香囊,哑声道:“当心傅花眠。”
“傅花眠?”
还不待路予星细问,褚遇恒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指间缓缓滴下。
“褚遇恒!”
凌川听到路予星的惨叫立刻掀开帘进到轿内:“怎么了。”
路予星慌张地抱着失去意识的褚遇恒:“他吐了血就昏了过去。”
凌川双眸一凌,上前一把背起褚遇恒:“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不是我。”路予星忽然想起褚遇恒拽下的那个香囊,“那香囊……”
“我不管什么香囊不香囊,若是褚遇恒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死无全尸。”凌川低低地说了一句就要离开。
路予星伸出手拉住凌川的袖子:“你要带他去哪?”
“我先带他回王府,找祁老。”
“带我一起。”路予星死死握住那枚香囊。
凌川冷冷看了眼路予星:“也好,省的你路上逃跑。”
路予星跟着凌川站在车轿外,凌川背着褚遇恒纵身一跃就落到了路边的房檐上,路予星紧跟其后。
虽说路予星借着这副身体的便利,轻功能用个七七八八,但和凌川相比还是太小儿科。
凌川如梁上燕,路予星就只能算是个刚出巢的小家雀,没一
会儿就跟不上了。
凌川怕耽误了褚遇恒的病情,回过头拉住路予星的衣服,将路予星拎在手里往王府赶去。
“多谢。”路予星缓了口气。
凌川的声音随着零星的雪片飘来:“先别谢太早,你的命能不能留到明日一早还不好说。”
“褚遇恒除了中蛊毒还有什么病症吗?”
凌川愣了一下皱眉道:“你是大夫你问我?”
“你不是褚遇恒身边最亲近的人吗?”路予星喊出这句话忽然愣住了。
凌川和褚遇恒虽是主仆,可路予星一直觉得凌川和褚遇恒的关系应在主仆之上还有一层。
凌川可以叫褚遇恒的名讳,可以自由出入褚遇恒的寝殿,不论多晚。
路予星还记得凌川当初在宫中差一点违背褚遇恒而杀了他,后来的种种针锋相对恶言相向,路予星觉得褚遇恒若是现在死了,凌川绝对会杀了他之后再自杀的。
凌川冷哼一声:“我自然是他最亲近的人,我自他五岁就跟着他,他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路予星苦笑了一下:“也算青梅竹马。”
路予星想起褚子茗说过的,褚遇恒尽力婉拒婚约,此前从未与异性有接触,想来是因为凌川了。
幸好,我并没有喜欢褚遇恒。路予星心中暗想。
路予星伸手握住有些紧的前襟,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来气。
凌川落在药阁院内,祁老闻到血腥味急忙赶出来:“褚遇恒怎么了?”
“咳血,昏迷了。”凌川将路予星丢到地上,将褚遇恒背进药阁放到暖榻上。
祁老上前诊脉检查褚遇恒的情况,路予星像幽灵一般踱进屋内,从柜子里找出一把剪刀。
“你做什么?畏罪自杀吗?”凌川坐在塌边守着褚遇恒,看着路予星拿着剪刀走过来开口问道。
路予星叹了口气:“褚遇恒若是死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以死谢罪。”
路予星走到祁老身边,将傅花眠给的香囊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将香囊剪开。
剪刀剪到手路予星都没在意,随意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将香囊里的香料尽数倒出:“祁老,这香囊有问题。”
祁老给褚遇恒塞了一片参片在嘴里吊着气,低头看着香料。
“褚遇恒应该是蛊毒发作了。”路予星喃喃道:“若他只是中过蛊毒并没有其他的病症,那这香料中定然有什么东西会成为蛊毒发作的引子。”
祁老在香料中翻找的手停顿了一下,捏起香料闻了闻:“是岫蛛草。”
“岫蛛草?”路予星愣了一下,“这草药真的存在?”
“这是什么话。”祁老皱了皱眉。
路予星尴尬地笑了笑:“曾经在古籍上见过,说是从古至今只有人见过一两次,什么描述都没有,没想到是真的存在的。”
“古籍上写的也不尽然就是真实的。”祁老将香料放回去,“这岫蛛草很少被发现,是因为它生长在赤背蛛的巢穴山洞里,经赤背蛛毒素夜以继日的滋养而长成,进去采摘后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路予星点了点头:“那这岫蛛草可有毒?”
“神奇的是,这岫蛛草虽日日接触赤背蛛的毒素,但本无毒,反而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祁老看向凌川。
凌川点了点头:“祁老但说无妨。”
“褚遇恒体内的乃是金蚕蛊之毒,这岫蛛草有恶化蛊毒的功效。”
路予星愣了一下,觉得这个“金蚕蛊”十分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
“这香囊哪来的?”祁老问道。
“是傅花眠给我的。”路予星将发散的思绪收回,焦急道:“先别说这个,我先给褚遇恒煎药。”
凌川拉住转身要走的路予星:“不必,药丸还没吃完。”
凌川从怀中拿出药瓶,摇出一颗塞到褚遇恒嘴里:“拿水。”
路予星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看着凌川娴熟地喂褚遇恒吃下,一双手僵在空中。
“这药本应吃完了,怎么还剩这么多。”路予星听着瓶子里药丸碰撞的清脆声音。
凌川将药瓶收回:“他腿疾已经好得差不多,本不需要吃药了。”
路予星看着褚遇恒苍白的脸发呆,心中暗自揣度着。
褚遇恒为何说腿疾未好?是为了将他困在王府里吗?
可目的是什么?难道褚遇恒还是怀疑他是细作吗?
祁老给褚遇恒把脉,眉头纾解:“情况稳定了些,还需要静养。”
凌川将褚遇恒背起径直往外走去:“我带他回去。”
路予星感觉到褚遇恒的发梢扫到了自己的手,回过头凝视着凌川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消失在门口。
祁老看了路予星一眼,挑了挑眉道:“你是怎么遭傅花眠算计的。”
路予星堪堪回头:“她说这香囊有凝神静气的效用,本以为她一个柔弱女子只是出于善意,没想到真正的目标竟然是褚遇恒。”
祁老摇了摇头:“你到底是有多单纯。”
“要是不单纯,恐怕也不会进恒王府了。”路予星苦笑一声。
路予星想到褚遇恒昏迷之前说要小心傅花眠,大概褚遇恒早就发觉这个不太对劲的侧妃了。
“这傅花眠究竟是什么来头?”路予星问祁老。
“等褚遇恒醒了,你去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