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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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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皇子按照排行跪在咸安宫前,如今直郡王圈禁在府,太子薨逝,便是这诚亲王跪在最前。

    胤祉面色憔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咸安宫的大门,自欺欺人的幻想着还能看到胤礽从里头走出来,笑他傻。

    胤祉从来没想到原来当真会有悔恨让人痛不欲生,便是当初立下那等誓言之时他也从没相信过,且在许久之前便以为自己已然心硬似铁,更何况他早就不再相信天地有道。

    那么,他现在的心痛欲死也是老天对他不敬天地的惩罚吧。

    看着咸安宫的大门,胤祉耳边又响起胤礽那含笑的漫不经心的声音:“罢了,我信你,今后莫要随便立誓道说什么天打雷劈,人要死还不容易?人生最重的惩罚该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还得求着活!”

    一语成谶。

    胤祉微微苦笑,二哥,三儿傻,三儿明明说过要一直站在二哥这一边,可是三儿胆子小,怕了,躲了,步步相错,如今,只得在此向你谢罪……二哥,胤祉应誓了。

    胤禛在一旁跪得笔直,既然已然避不开承受此辱,便平静接受,免得再丢几分颜面。

    胤祺闭着眼默念着往生经,虽然他同胤礽算来并无交情,即使他在慈安宫时见得最多的便是这位兄长,到底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更仿佛同门之谊——他的字最初便是由胤礽所教,而这等时候他亦是在心中算计着如何借势尽快将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拖出那不见底的泥淖,直叫他忍不住暗叹一声:此间都是无情人啊!

    胤禩皱着眉头,昨日他打探出些许消息,这一回怕是不得轻易糊弄过去,不过,突发心疾?呵,胤禩极轻的冷笑一声,地上凉气侵入身子,不可自控的打了个哆嗦,他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胤俄瞅瞅身边满面忧色的瞧着胤祺的胤禟,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胤禟别搀和进去就好……其实,这也是个机会,若是能借了这一契机脱开夺嫡之争,也不负他于此这一跪。

    胤祯跪在胤禩身后,瞅了眼跪了半晌仍是一动不动的胤禛的背影,垂下眼,暗暗想着昨日德妃同他说的话的深意,他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额娘面上却是真心的笑容,拍着他的手要他最近乖乖的做个兄友弟恭的好弟弟,他隐约明白德妃是要做什么,又为了什么不让他动手,只是,他现在还是假装不知晓的为好,这样,他的兄长们,额娘,还有皇父才都会放心!

    胤禑静静跪着,心情却说不上喜悲,太子从前与他并无深交,即使他的妻子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只是最近侍从对他态度的变化,他还是察觉一二,是因为这些侍从以为皇父大恸之下会将满心失落报偿在他们这些相关的人身上么?着实可笑!正主都能被皇帝狠心舍去,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又将如何?胤禑狭长的眉眼上挑,看了看胤禛、胤禩和胤祯,垂下眸子,他当年曾听过一回上书房师傅的感叹,‘四阿哥之审慎,八阿哥之谦和,十四阿哥之骄傲,合之不及当年太子风采五分。’不知道他的皇父今后瞧着其这么些同太子相像、更是在帝皇放纵下合力将太子逼到死地的儿子们,心下该是如何作想!

    咸安宫中,胤礽的棺木已然合上,因为康熙受不了胤礽半点生气没有的模样。

    弘晰给弟弟妹妹们排了班次,让众人轮流在此守着,而他除却去看刚刚出生的弘昞,便一直守在棺木旁,喃喃说着父子旧事,一日不过用一碗清粥润润唇。

    室内摆了不少冰盆,丝丝寒气让瓜尔佳氏守了一日便低烧不止,听说了瓜尔佳氏欲支撑病体前来,弘晰再次起身去了后殿。

    跪在瓜尔佳氏床前,弘晰叩首道:“大额娘,阿玛现在不在了,还请您保重自己,弟弟妹妹的前程可还得靠着您打点。”

    如此这般的劝导瓜尔佳氏已然听过多回,只是弘晰口中的话的意思却是让她心神微动,到底是康熙慎之又慎的挑选出的太子妃,一个转念已然明白弘晰此言何意,看着跪在地上气息沉静的仿佛沧桑数十载的青年,憋闷在胸口的气到底随着幽幽一叹宣泄而出。

    “弘晰,起来吧,我会好好的,你也不能让你阿玛失望。”

    瓜尔佳氏抬手示意嬷嬷将晚膳奉上,弘晰看着那托盘上是两双碗筷,眨眨眼,抬眼对上瓜尔佳氏的眼眸,鼻子一酸,在绣墩上坐了,勉强自己咽下半碗粥。

    看着弘晰的背影,瓜尔佳氏神情恍惚一瞬,这孩子同爷当真是越来越像了,这样也好,至少康熙爷在时候,这孩子不会受太大委屈,至于以后,只要她还在,便也是一份筹码,她确实得撑住!她同胤礽夫妻二十载,两人之间即使没有相濡以沫的深情,也是相互扶持了多年的夫妻。他不是良人,她也算不得贤妻,他们两人之间说不上是谁负了谁,谁配不得谁,紫禁城庄重光鲜,内里却是杀机重重,她大意中了招,没能为他诞下嫡子,他纵情随意,被人泼了污水连累她颜面尽失……彼此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那时便已明白。迁入这咸安宫中,她最初是怨过胤礽的,只是,不过几月,咸安宫这么小,朝夕相对间她明白了他的苦,看到了他的伤,终于明白后院中后来指进来的秀女为何不过几日便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而他也终于在她几近歇斯底里的质问后坦白了他疏远于她的缘由,从那时起她再不怨他,他也放松了戒备,时常在她这处看书说话……

    瓜尔佳氏闭上眼,其实她最幸福安然的日子却是在这咸安宫中,两人相对读书剪烛,一举一动都是了然的默契,她一直以为会是她先离开,却没想到先走的人会是他,也罢,他确实太累了,这人说着任性,其实是个思量重又心细如发的,撑在妻妾儿女身前,却没人能支撑了他护他一护,便让他任性一回吧,她便留下替他守着孩子们,也好让他安心。

    只是,来世若有缘,有这样一个兄长却是不错。

    因为用了安神的汤药,胤礽这一日间多半在睡着,一睁眼,就见阳光洒在窗畔,已是正午时分。

    见胤礽目光怔怔的看着窗下的软榻,何良自是知道胤礽喜欢在这等季节窝在太阳地儿里,只是胤礽如今的伤势还是莫要挪动得好,上前轻手轻脚的在他身后塞了个软枕,让他稍稍坐起身,免得躺久了头晕。

    胤礽也没为难人的意思,由着何良摆弄一阵,饮了碗清粥,就见刘顺捧了汤药进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慢慢的抬起左手,接过汤碗,胤礽看着自己的手虽然还是抖得厉害,到底是握住了汤碗,心下放松了些,将药一饮而尽,就着何良的手饮了口水压下药味,合眼休息片刻方才再次睁眼。

    扫视一回此间用具的布置,胤礽眼神闪了闪,唇抿成一条直线。

    何良扯了下刘顺的衣角,刘顺将自己脑中诡异的猜想抛开,上前轻声道:“主子,此间布置还是当初弘晰阿哥住在此处时的模样,您看看要不要挪动挪动。”

    胤礽垂下眼,道:“不必折腾,过些日子能挪动了,我就回北五所。”

    一旁捧着果脯蜜饯的侍从凑上来,谄媚道:“弘晋阿哥,万岁爷让您在这儿养好伤,昨儿晚上您睡了,不知道万岁爷还来看过您一回——”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那眼生的侍从,只一眼就让那侍从喉中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半张着嘴呆立当场,何良低声呵斥守在门口的侍从不尽心,叫了人进来将那侍从拖出去。

    胤礽垂眼轻笑,这宫里头的人物手段当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这接下去是不是就该说他得了这般的恩泽不感激涕零反而躲避,着实不识好歹!

    那侍从被人拖到门口方才从胤礽那眼神中回过神来,张口欲求,却见眼前是明黄衣角,整个人都失了气力,瘫软在地。

    康熙批过折子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过来看看胤礽,却将胤礽的话还有这侍从居心叵测的话听到耳中,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侍从,想起这人是今年刚刚补进来的人,眉头一皱,抬手示意侍卫将人堵了嘴拖去慎刑司,转身跨入门槛。

    听见外头动静,胤礽抬眸看了眼何良,作势起身。

    “不必起来行礼,好生躺着吧。”人未至,康熙的声音已传了来。

    胤礽身子僵硬一瞬,便被康熙按着肩膀躺回床上。

    “谢皇玛法恩典。”胤礽偏偏头,轻声道。

    康熙在胤礽床边坐下,摸了摸胤礽沁了一层薄汗的额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细心为他擦了,对身后的人吩咐道:“雅尔江阿,你也坐吧。”

    胤礽一怔,抬眼去看,窗畔那形容憔悴的男子正是雅尔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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