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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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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听侍从通报说胤来了的时候,心头五味杂陈:有些‘照旧’的欣喜与得意, 亦有不知缘由的安心与羞愧。

    不过, 待胤瞧见是胤一个人提了食盒进来, 更觉惊奇:“十弟没同九弟一道?”往日, 胤俄从来不教胤自个儿来他府上的。

    胤笑答:“我今儿吓着十弟了, 他借口有事先行,必是去寻五哥庇护了。”

    胤俄那般心胸,想要吓着他, 可是不易。胤并不相信, 只道难得糊涂, 失笑摇头, 道:“九弟这些日子差事办得愈发出色,怎的还是这般狭促性子?”

    胤笑了笑, 见奉茶进来的是张安, 便自个儿动手拆了食盒, 取出压在点心下头的桑皮纸包, 道:“这点心还是热热的滋味好些。劳张总管拿去叫厨房热一热。”

    胤略一颔首,示意张安遵了胤吩咐, 饮了口茶, 接过胤从拆出来的墨宣, 一眼扫过,面上笑意散了几分, 沉声道:“这文章的笔体, 瞧着是太子惯用来书写折本的, 九弟这是何意?”

    “八哥,皇上要修太子的政绩,詹事府的几任属官皆被召回,翰林院里有个姓陈的属官说他可默出太子的全部文章,而毓亲王,”胤一气儿将这两日的事儿都拿白话说了,至此歇了口气,方才续道,“要让皇上查毓庆宫,太子书房的录档。”

    胤沉声道:“毓庆宫中的物什,昔年录档造册后,已遵皇上的旨意,搬去了乾清宫端凝殿。不知毓亲王是要查哪一处的疏漏?”

    “弟弟早年便得了些毓庆宫流出的文章,前儿个底下人从几个嚣张拨扈的宫中旧人处搜得这几页墨宣,”胤叹了口气,道,“弟弟鲁莽,明日将往御前请罪。”

    胤捉了出宫养老的宫侍,他这儿竟没得半点消息!胤只觉五脏六腑间蹿过凉意,轻声道:“九弟近日屡屡建功,可见是真的长大了。”末了忍不住添一句,“宜妃母与五哥一定十分欣慰。”

    胤咬紧了牙关,缓了缓,低声道:“八哥,我这些日子方才晓得:皇上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弟弟的折子一呈上去,皇上便赞我晓得

    请正经谋士了。”

    胤拧眉,就听胤喃喃道:“八哥,皇上什么都知道……”

    胤叹气,皇上自然什么都知道,只要皇上想知道,但看那粘杆处被料理得那般干净!

    他只是嫉恨,皇上曾偏宠太子,又喜爱胤祥,后偏袒胤,现下明知胤是被弘晰算计成了废人,竟还想着大被一床掩了去……论天资,他不比哪个兄弟差,而讨好皇上他是最用心的一个,却偏是皇上最忽视的那一个!就连胤,皇上责骂归责骂,还是给人琢磨了条活路!凭什么!

    胤深吸口气:胤今日的来意,他已明白。或许,胤是这世上活着的人里头,最看重他的一个了。

    他很不该待人冷嘲热讽。胤缓了缓语气,低声道:“我得的几篇文章,是太子论说火器与龙舟的,那等犯忌讳的文章,我不敢留,大略看过便已焚毁。只得辜负九弟的好意了。”

    火器、航船、古道……胤暗暗咋舌:太子二哥果然胆识过人,半点儿皇上的忌讳都不顾!

    那等文章烧了也好,免得皇上瞧见心里邪火暗生,再迁怒于他们兄弟。

    “八哥这话说的叫弟弟惭愧。左右对面府上的那位心思最深沉,我记得葫芦腰胡同烧到最后还炸了两声,皇上圣明,自有公道。”胤压低了声音,道,“八哥,弟弟这两日回首往事,忽然发现,这得了皇上的宠的,没一个得意过二十年的!”

    胤对胤笑了笑,道:“九弟,你且记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如何,万不可生出怨怼。”你辛苦一场,那功劳怕是还要分给旁人。这句话,胤现下是绝不会说给胤的,谁知这话叫旁人晓得了,会如何编排!

    胤语声轻快的应下:“弟弟听八哥的。”

    胤唇畔噙了浅笑,端了茶盏,轻声道:“九弟,喝茶。”

    胤怔了怔,饮了口茶,又略略说了他明日要往宫中向皇上奏报的条陈,便起身道辞。

    胤送了胤出府,转回书房,瞧见门口站着的婢女,颇觉无奈,摆手止了人请安,缓步踏上台阶,推开屋门。

    郭络罗氏盘膝而坐,手中锦扇轻摇,

    泥炉微红,枣香弥漫。

    “福晋今日颇有雅兴。”胤除靴上炕,捡了温热的锦帕拭手,拿过青玉镊子,取了龙井新味放入紫砂壶中。

    郭络罗氏但笑不语,待以沸水洗茶三回,方斟了一盏茶,双手捧给胤,笑道:“今日不易饮酒,我便以茶代酒,应个景儿——酌酒与君君自宽。”

    “福晋这两日正读王摩诘的诗?”胤稳稳接过茶盏,笑道,“弘旺明日方归家小住,今回便由福晋代我考校他功课罢。”

    郭络罗氏素来知道胤能忍,虽略有遗憾不得见胤难堪,但她今日所见种种已足够她心情舒爽几日,便大方的揭过这一篇,饮了口茶,道:“今儿九弟妹和十弟妹颇为伶俐,听从毓亲王福晋调遣,很为大嫂分忧。”

    胤执杯的手顿了顿,弯唇道:“福晋今日辛苦,既然那两位弟妹今后有人教导,福晋很可以卸下一份担子。”

    郭络罗氏颇为嫌弃的抿了抿唇,从袖中取了一折绵宣,置于胤手边,道:“贝勒爷自便,我回房读书了。”言罢,起身踩鞋施施然向屏风走去。

    “福晋。”胤唤人停住,语重心长道,“读诗,莫要只读一人的诗篇,还是择了豁达的去读,方才舒心养性。”

    郭络罗氏并未回头,面色漠然,冷声道:“我是难养的女子,此生已不计较性情名声,贝勒爷好意,我心领便是。”

    胤长叹一声:他夫妻二人,就是那怨侣二字的最佳诠释吧。

    不是不知彼此的心气与品性,不是不懂欣赏对方的风华,然而,即便他福晋生为男子,怕是他二人仍脱不出如今尴尬境地,同道歧途,只会更为难过。

    皇寺侧门山道,胤坐在轮椅上,仰望那已郁郁葱葱的高山,叹道:“这般风景,我竟从未见过。”

    何良轻声道:“主子,山风寒凉,太子妃只许您出来半个时辰。”

    胤抬手指了远处,道:“莫急,莫急。我要等人已回来了,两句话的功夫,不碍事。”

    何良抬头,就见青衣僧人已行至近前,立时戒备起来:他是学过些功夫的,竟未有察觉这僧人近前!

    胤笑道:

    “鄙人弘晋,今日方知故人诚不欺我——闻名不如见面,白马寺的主持竟这般年轻。”

    青衣僧人双手合十,道过佛偈,笑道:“白马寺与皇寺毗邻,上进的同道皆已入皇寺,敝寺尊长多已闭关参禅,方由贫僧忝居此位,总理庶务。”

    “既是如此,正好请大师解惑,皇寺僧众言道:白马寺不测字,不算命,只参悟禅机,窥探医道,以入世修出世法门,然,”胤盯着青衣僧人的眼,语声缓缓,“前回入白马寺,大师却留言道天机。此举为何?”

    青衣僧人浅浅一笑,道:“檀越在敝寺点了三十七盏长明灯,与敝寺结缘颇深,是佛祖要贫僧道破天机,贫僧不过顺天意而为。”

    胤面上凝了些郑重,心有狐疑:这僧人怕是当真有些本事,不过推脱之言,竟叫他莫名愿意相信。但愿得皇上也能这么信了吧。

    面上带了风帽,胤打量人也未收了眼神,故意沉默二十息,方才道:“有劳贵寺再添三盏烛火,木牌已写好,香火明日将送去贵寺。”

    青衣僧人面上笑容意味深长,道:“檀越善心,您的亲眷必有福报。”

    “借大师吉言,来日我必亲往白马寺还愿。”胤抬了抬手,何良推了轮椅往来途行去。

    弘暧牒q、弘为正在读书,见胤回了来,一齐起身相迎,若非三人齐齐唤他三哥,胤一时间竟恍惚今夕何夕。

    “今日的诗词可背过了?”胤抬手将三个儿子的头都揉过一回,听三人齐声说背过了,笑道,“弘为先来背?”

    弘为一口气背了李白五首七言绝句,弘q诵了杜甫的一首律诗,又细细说了回自个儿的心得。胤晓得三人的课业皆为雅尔江阿布置,听过这六首古言,已大略知其所想,却不死心的再去问弘辏骸昂杲袢斩恋氖撬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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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略一颔首,就听弘昶舸降溃骸啊蹲镁朴肱岬稀罚镁朴刖钥恚饲榉锤此撇g健0资紫嘀贪唇#烀畔却镄Φ凇

    胤听罢,问道:“这首诗读过,你需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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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良将胤推到桌案前,胤探头去看,就见一尺棉宣上,墨线勾勒了长几,上陈金樽玉粟,纱帐后有人影隐约,一条剑穗从纱帐探出。

    “不错。”胤定了定神,将三子课业一一点评。

    待三人往太子妃处请安,胤定定看了会儿案上未收的画作,低低一笑,自语道:“白首相知犹按剑。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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