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如果你有个特稀罕听民间的俗话说的弟弟或者哥哥,你再嫌弃, 也会记着好些!然后教训人的时候, 觉得通俗易懂就顺口说了, 之后便被人问住了!胤暗暗念了胤两句, 心里的气却消了两分。
胤同他使心思向来直白, 倒是他,业疏于懈怠,未及时品出人家递来的消息, 生气也该是对着自个儿。不过, 若是胤直白的叫他弃了纳兰家下头的包衣, 他这边倒是无妨, 就怕他额娘心里过不去。
毕竟那些人曾伴着他额娘熬过那段最糟糕的日子,单凭这一桩事, 他就得想法子为人周旋, 至少保了人姓名。胤叹了口气, 或许, 唯有在皇帝定了案之后,他们为人求得赦免的恩旨, 才是唯一的上策。
动, 即为伤, 行,即为阻。
无为, 或许是因这世间事总有因果得失, 从无皆大欢喜。
然而, 树挪死,人挪活。圣贤大爱,非他凡夫俗子此生可参透之道。
既为红尘世俗人,便俗到了极致罢!
不过瞬息,解了一桩心事,胤心情好了几分,想起胤昔时戏言‘论道’之事,又觉怅惘,忙压了心念,对弘p道:“是你二叔喜欢收集这些词句,我觉得这些话将道理说的明白又有趣,你觉得呢?”
弘p想了想,点头道:“大哥说的是,是弟弟狭隘了。”读过万卷书,仍需行万里路,方知世间事。他原本觉得他已读过万卷书,万里路始于他此生知事时,若要像他大哥和堂哥一般举重若轻的处置事物,他只是需得时光历练,这一时,他方才明悟,世间事,更是民间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两日,你倒是对自己愈发苛刻了。”胤看着弘p的眼,轻声道,“可是先前在皇寺的时候,觉得被人比下去了?”
“确实如此。”弘p坦然承认,道,“二叔家那位堂弟弘辏恫谎酚谖遥狼榇x昧反铮形易圆研位唷!
胤默然片刻,颇有些突兀的问道:“你喜欢弘曷穑俊
弘p略有迷茫的看着胤,就听胤又问:“日后你二人同入上
书房,可愿在一处互相照应?”
“咱们家同二叔家已结盟,弟弟年纪略长,行事、说话更便宜,自是会护着弘辍!焙p顿了顿,又道,“弟弟绝非那等刚愎自用的,亦非自卑无主见之流,谁的道理对,谁的法子好,就听谁的。”
“小小的人儿,心里装的事儿倒不少。”胤笑了一声,将人揽在怀里揉了揉,低声道,“刚刚你说的,你只需记得你自个儿说的最有道理的几句就成——谁的办法好,就是对的。”
弘p默然点头,下颌戳在胤心窝,此时门外有侍从通报:“直郡王,弘p阿哥,御膳房送点心来了。”
弘p悄声道:“他打听乾清宫的消息倒是快。”
“你可看他顺眼?顺眼的话,就把人收了。”胤轻声说过,便提了声,“进来吧。”
胤这几日明白的交代了他用膳不喜太多人侍奉,当下点了郭江与一名唤姜俊的侍从留在里间。
弘p这回不待胤暗示,便仔细打量了两个侍从,盯着自己眼前的玫瑰金丝卷出了会儿神,抬头对胤道:“多谢大哥。”
胤含笑受了,转头看两个侍从,道:“可听着什么有趣的消息?”
郭江正好将红豆糕放到胤面前,听问便答:“回直郡王的话,听说那应召往那偏殿办差的陈翰林,曾给太子做过府丞呢。”
“哦?詹事府的府丞……詹事府前后属官可是不少。”胤面上带笑,心却沉了沉:皇上又惦记上胤的什么了?老爷子这心思一日百变,宫里消息快,但快也有快的麻烦,辨不出好坏的消息,叫人这心脏受不了!他得赶紧把胤弄回来,也得尽快把自己摘到宫外。
郭江想了想,瞥见弘p满眼好奇,便道:“回直郡王的话,太子原来那几位詹士和少詹士、府丞,都外放做着知县,听说皇上调了吏部的考评,已下旨宣召人回京述职。有一位詹士先头上的致仕折子都得了吏部的核准,差事都交接完了,怕是这两日还是得回京述职呢。”
“还有什么,你倒是一并说出来。”胤晓得人那点儿试探新主喜好的小心思,并不以为意,人生
艰难,亦非木石,何必非得苛责了人要忘我无私?更何况,他自己都做不到的,苛责旁人,徒增笑话!
“请直郡王恕罪。”郭江请了罪,方不紧不慢道,“皇上看过偏殿陈翰林整理的一匣子折子,刚宣了召九贝勒、敦郡王、十五贝子觐见。又批了弘晰阿哥和简亲王回京的折子,是梁总管的徒弟梁平领着侍卫去接人了。”
“皇上是遣的宫侍去的皇寺?”胤抬手捻了把耳朵,道,“陈翰林录册辛苦,你且关照些人的膳食。”
弘p轻声道:“皇上是叫人整理二叔的折子?”他可是听他阿玛说过——皇上与太子政见相驳,皇上现下叫人整理太子的折子,这是要整治人,还是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皇上许是觉得太子有些折子上的条陈还是有些道理的,便宣了正经研究此道的来参详,若是有合宜的,便叫人做来——”胤轻轻叹了口气,续道,“也算给太子正名了。”这一番做下来,更显得皇帝宽宏大量。
弘晰与简亲王在前厅听过皇帝口谕,刚刚起身,就听梁平道:“两位,皇上这儿还有一道圣旨,请将太子妃请来,一齐听旨吧。”
弘晰只觉眼皮一跳,雅尔江阿眼角余光瞥见弘晰神色自若,暗赞了一句,便开口道:“有劳梁公公。还请公公稍待,这便叫侍从置香案。”
梁平连道不敢,捧着圣旨入了偏厅稍坐。
弘晰扣着手,深呼吸两息,总算平复了心绪,抬眸去寻雅尔江阿,见人颔首,只觉心头大石落地,他总算是正经的出了宫!
胤在寝室躺着,难得无心哄那撒娇的狸猫,强压了心头懊恼:他该措词再严厉些叫他那些属官抽身退步的!但愿得那几人经了这些年的历练,御前奏对能圆融通达,不会惹恼了皇帝。
只是皇上怎的会忽然念起詹事府旧事来?胤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倒有些恼恨不在京中不知事。
雅尔江阿面带喜色的进了来,瞧见胤一副忧虑的模样,立时去了喜色,问道:“二哥,宫中可是有什么麻烦?”
胤定了定神,道:“宫中事急不来,一会儿慢慢说,你刚刚瞧着还算高
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皇上亲自做的诏书,封了弘晰为毓亲王,又御笔赐下府邸牌匾。”雅尔江阿在榻边坐了,道,“甭管这封号如何,总归还是中平合宜,弘晰现下也是正经的开府王爷了。”
“这确是好事,”胤也舒了几分眉头,道,“可还有什么叫你皱眉的事儿?”
雅尔江阿看着胤,轻声道:“皇上叫弘晰回去的时候,将弘\一并带回去。”
胤立时冷了脸,嗤笑道:“他倒是有心了!”抬手轻拍的雅尔江阿的手,阻了人劝解之词,胤低声道,“大哥说皇上招了陈文律在乾清宫偏殿整理折子。”
“你詹事府那个陈文律?”雅尔江阿凝神想了想,道,“皇上是在查你的策论。这怕是九贝勒闹的。”
“九贝勒?皇上今日倒是宣了他和敦郡王、老十五去乾清宫。”胤不以为然,道,“我先头是琢磨过如何修了那与洋人商贸之事,被皇上否了几回,便不再上奏,只交代湖广那边的人查证,后来倒叫人空忙一场。”
“我今儿得了消息,说是九贝勒叫人寻了些你早年的奏折,许是人学了些你的章程,叫皇上又惦记上了。”雅尔江阿念了念胤的名儿,打定主意名儿遇上人,一定要拿眼白瞅过去!
“若是单因这缘故,倒也还好。”胤抬手揉了揉额头,道,“付博啊,是个实诚的,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怕是要把我过往那些策论都默出来,呈上御览。”
“依着二哥您的习惯,您那折子上的东西不过简单皮毛,做底的策论,才是心血吧。”雅尔江阿心疼的抬手摸了摸胤的额头,道,“昨儿不是说过,老三那头折腾着给你立传,怕是翰林院那帮人怕惹了皇上忌讳,便拟了折子问皇上——皇太子政绩几何啊?”
“甭拿这些话宽慰我,你说的这些事儿,同付博到乾清宫办差的日子对不上!”胤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有些后悔出宫了。”
门口叮铃铃一阵急响,雅尔江阿与胤立时收了语声,正了神色。
雅尔江阿起身换到圆桌旁坐了,胤收了散漫,略坐起几分,二人一同看向门
口,却见绕过屏风的是弘晰——伴着刚刚那因受了冷落而跑走的狸猫。
胤受不得狸猫那委屈模样,招了招手,勾得那狸猫跃上软榻,卧在他腰侧挨蹭。
弘晰心中吃味,强撑了不缀颜面,同雅尔江阿见礼后落座,听雅尔江阿学了回刚刚二人于宫中之事的揣摩,略想了想,道:“我这儿也刚得了些消息,放在一起,倒是拼凑齐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