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游神的十年（二）
后面的事，自然是日游神狂暴出手，将那本就不善战斗的野山参精直接打死。
他倒是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想等到山参精魂魄自行飘出，本想将魂魄带回去，也不算太糟。
可是当山参精肉肉胖胖的身体里，钻出肉肉胖胖的魂魄时，日游神却犹豫了。他感受到，自己身体中那来自《使女降世经》的伟力，那一切圣洁与暴虐的源泉，对山参精的魂魄透出了深深的渴望。
“使女的荣耀，必大过一切荣耀。使女的光芒，必大过一切光芒…”日游神喃喃念着，向山参精魂魄走去。
那次回到庙里，他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监察司的棍子实在很重，棍子又是桃木的，三棍下去他便已站不住了。可是他眼里疯狂的笑意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城隍老爷大骂他疯了。那野山参精虽然杀害了两条人命，按照章程，为子孙报仇终归还不至于灰飞烟灭，何况它还有功德在身上。日游神于是在监狱司地下最阴暗的牢房关了三个月。
他进去时，什么都没带。《使女降世经》早已经被他背熟，这就够了。
三月后，夜游神去接他时，以为他会痛哭，会早已经崩溃，他却只是噙着笑，温文尔雅地从牢房里走了出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里面实在太黑，以后若升，我一定要当日游神。”
这次禁闭看来很有效果，后来日游神下手有分寸了许多，再不济，也只是偶尔将目标的魂魄搞得疯疯癫癫而已。
夜游神经常劝他还是要下手轻些，不要堕入魔道。他却笑着说：“多亏那三个月禁闭，我已走在正的不能再正的路上。”
后来一二年，罗县周边各县里时常发生一些大善人在野山林里被害的事情，而且都是魂飞魄散，勾魂也勾不出来。执法将军到时，往往只能在附近发现一窝精神错乱狂性大发的妖魔，再没有别的眉目，只好就这样结案了。
因为都是罪大恶极的妖魔，平白害了大善人，各处城隍庙里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那个看门的老梁，斜着眼睛每每从日游神身上扫过时，总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厌恶的感觉。
这天，庙里显示西山河边有人死亡，需要勾魂。城隍爷让离得近的日游神先过去看看。到地方发现是一个拐卖儿童的犯人，抱着孩子在河里溺死了，孩子在水底口鼻出血，二人的衣襟都已被染红了。
日游神很奇怪，既是拐卖犯，为何魂魄看起来有如此庞大的功德？
时间紧迫，其他的大神将要来了，日游神顾不得想许多，施展邪术，将那魂魄吞食了。
这是《使女降世经》馈赠给他的礼物，他现今已能将凡人魂魄吸食，来夺取功德。
那些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自然是他的手笔，那些疯癫不已的妖魔，也是他的挡箭牌。
匆匆将魂魄吸食完毕，日游神在夜游神还有华容县两位将军面前演了一出戏，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
可是那该死的老梁，那看起来早已经老的该死掉的老梁，他怎么会发现的？他在日游神耳边低语说什么我已知道了，日游神左右看看，哪里有凡人？再看老梁那已不再斜的，正在盯着自己的眼睛，日游神第一次感到有些恐惧。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机会说出来。”
人活着自然可以说出来，就算人死了，魂魄也可以说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可是那凡人老梁，他怎么会是庙里那最神秘，从不见人的速报司长？他又怎么会发现自己的秘密？日游神听到老梁在耳边低语：“我已都知道了。”左右看看，哪里有凡人？转过头，老梁那双斜眼已不再斜了，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这些孱弱的凡人，他们岂非都应该是自己的肉猪才对，自己看哪只肥硕，便取来吃了。可若一个凡人是速报司长，却不太好吃了。
日游神将老梁掳到西山洞府，左思右想之下，准备以傀儡之法将他改造，这样既能履行他速报司长的责任，也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只是初次施展傀儡之法，日游神心里也没有底。
好在最近洞府附近来了一个傻小子，好巧不巧还正是那天被吞食的拐卖犯的孪生兄弟。
日游神于是也将他掳来，每每有药，先在他身上实验，调整剂量后才用在老梁身上。
以至于后来老梁所需要的药已经调试好了，日游神也还留着他，日日供着饭，保证他不被饿死，有新药想试，都在他身上试，近十年来也没有出差错。
药果然不错，老梁日日办公，并没有被发现什么异常。知道他身份的速报司小吏还当他是那不爱露面的速报司长，不知道他身份的其他司长也只当他是看大门的老梁。
日游神也在这十年里，成了日游神。
直到最近，来了个新城隍，日游神心里略打起十二分精神，每日小心应付着。只是有一日忘了去洞府送饭，不想隔天再去时，那傻小子已然死了。查探之下，发现他倒也不是饿死，而是寿元到了，寿终正寝。
只是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傻小子的魂魄他明明并未吸食，却平白不见了。
日游神心虚不已，只好将尸体毁了，洞府烧了，府门匆匆封了，只当没来过这里。好在那傻小子长期服用各种药物，神志早已不清，就算被城隍殿捉去也未见得能说出什么信息。
可是没过几日，城隍殿里突然跑进去一具尸体。见鬼的是，正是十年前他吞食的那个拐卖犯的尸体。
别人认不出，就连搭档夜游神都因为年深日久，已然忘却了。他却记得，因为这十年来，他都与这具尸体的孪生兄弟朝夕相处，亲手喂他吃各种奇药，怎么会忘记？
可是十年前的尸体，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怎么会如此完好，就连衣服上小孩子的血迹都像是刚染上的？
当天下午，那走丢的魂魄也被甘柳将军捉了回来。
日游神慌了，他给老梁加大了药量，只求再不出什么岔子，同时密切关注新来的小城隍查案的举动，还有监狱司的动静，想办法想要将这件十年前的公案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