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文盛
典籍司司长文盛是一个博闻强识的人。一个人做到典籍司司长,想少知道一些东西也是很难的。也许是看了太多人间的悲欢离合,他习惯在月下静静地待着,喝一些酒。
可是他今天晚上拿着酒壶来到院子里时,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他好像并不意外。文盛十分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那满天卷宗的房间里待久了,能让他意外的事情已并不多,所以他轻轻地说:“好在我这里杯子还够。”
两个人中有一个他认识,是城隍殿的日游神,所以另一个他不必问,施礼道:“属下典籍司文盛。”
陈相因道:“罗县四十三届城隍陈相因。”
文盛翻起三个杯子,道:“挺好的小曲酒,城隍大人和日游神将不妨喝上一些。”
陈相因看看小杯:“这次前来除了拜访文大人,主要是有一些卷宗想调阅,事关今天发生的一起命案,我看酒还是以后喝的好。”
“自然是公事重要,何况人命关天,大人这边请。”
文盛让过陈相因和日游神,在后面飞快地将三杯酒倒进肚子里,才跟上去。
走着,文盛忙不迭地搭话道:“白天牛将军来过一次。一人冲进城隍庙倒地而亡,四大将军勾魂不出,这事可不常见。”
陈相因叹气道:“我与牛头马面二位刚刚看过尸体。恐怕这事,不是一般的不常见。”
文盛道:“尸体有疑点?”
陈相因道:“尸体的确是今天死亡的,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先入水猝死,后进城隍庙倒地的。”
文盛道:“那的确是一等一的不常见。”职业本能让他已经跳过惊讶,忍不住在内心暗暗搜索起相关讯息来。
日游神沉吟着,道:“若是出了勾魂夺魄的妖魔或者邪修,我应该会有所感应才是。”
陈相因点点头:“但是你与夜游神将都没有。所以我只好来典籍司,查一些资料看看。要知道,有时候凡人折腾出来的事情,不比妖魔鬼怪作恶更简单。”
文盛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道:“大人,这里就是存着罗县城隍典籍的地方了,如何查阅您应当了解的。”
陈相因点点头,手握铜扣拉开大门,只见排排书架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整齐。一眼望去,浩如烟海。
陈相因步入其中,朗声道:“罗县四十三届城隍陈相因,调罗县冯河的档案一看。”
排排书架不为所动。冯河看来果真不是罗县人士。
“调近一年来应激猝死人员名单。”
书页翻飞,有几本薄厚不一的册子飘在陈相因前,第一本可不就是现在关在监狱司的刘玉芝。
三人翻阅一番,并没有年龄相仿的男子猝死。
“近年官府逼迫百姓致死的。”
“近年来双胞胎中有一人或二人死亡的。”
换关键词一连查了几轮,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陈相因叹气道:“不出我所料,还是要看周围各县的回报。”
文盛道:“老爷已向周围各县索要名单了吗?”
陈相因道“正是,若有回复,我也许要带着今天捉来的魂魄出趟差。”
文盛并不知道甘柳将军今日抓住的恶鬼与尸体长相一致,陈相因当下与他说了,三人又回到院子里。
陈相因看到空空的酒杯,道:“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现在我们不妨喝一些酒,等等消息。”
文盛抓抓脖子,尴尬道:“小曲带苦,见风更是发酸,故而我刚刚将都喝了。”
陈相因笑道:“听说过酒酿坏了发酸的,还没听过酒见风就发酸的。看来文大人果然是爱酒如命…”
陈相因还待揶揄,日游神解围道:“老爷,都出来了,不如今夜就去阴阳司,您不是还有话问樊大人。”
“你这人,我今天拉着你睡不成觉,你也非要把樊重从床上拽起来不成?”陈相因看看月色,“走吧,等问过樊司长,我想你也该上班了。”
将二人送出,文盛捧起酒壶,饮了一大口。
今夜陈相因想找的人,似乎都没有睡觉。樊重将下个月的人员排班拟订好了,还没伸个懒腰,陈相因二人就到了。
“樊大人,请你详细说说甘柳将军今日捉鬼的前因后果。”日游神没得逞,有些不高兴,开门见山道。
樊重放下纸笔道:“原来是城隍老爷和日游神将。进屋上座,我当一一禀明。”
“速报司三日前将乡民焚信送到我这儿,说西山恶鬼一连杀害几条人命。当时我便有些纳闷,阴阳司监察两界,纵然不是面面俱到,可也绝不会漏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收到信后,我便带了几个兄弟去看看情况。不想果真有恶鬼,而且每天子时都会惨叫不止。但是蹲守几日,也见了几个过路人,却不曾见那恶鬼出手伤人。”
陈相因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让监狱司去抓人?”
樊重道:“为了摸清情况,一向如此。若是阴阳司发现是怨力极大的恶鬼,我们就要和地府联系一起处理才行。”
陈相因想了想,又问:“那若真是恶鬼,你们蹲守的这几日他杀害了人命,又怎么办?”
“那就查查他阳寿还有多少,想办法换成福缘补给他家里。”
陈相因有些不高兴,但是他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所以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案子上来:“那鬼…就是冯河,他在何处盘桓?”
樊重道:“西山上一座破宅子里。”
陈相因道:“带我去看看可好?”
樊重道:“这有什么难处,老爷开口,我便亲自…”
日游神突然插话:“呃…你说,他每天什么时候惨叫不止来着?”
“子时啊。”
监狱司内。
甘柳将军捏着刚刚冯河昏迷期间自己拟订的问题,捂着耳朵躲在桌子下。一众魂魄被吵得睡不着觉,骂起来。
一时间二人有些分不清是在监狱司还是阎王殿。
“妈的,老柳你看我做什么,还能是我挠脚心给他挠坏了?”
“还看!想想办法啊,不然给他捆起来得了?”
今晚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但对很多鬼魂来说,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