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冯河
第九章
“你是什么人?”
陈相因将那恶鬼引出牢房,牛头马面搬来条凳二人坐下,陈相因开口发问道。
“我叫冯河。”
“没了?”
“没了。”
“年龄籍贯?”
恶鬼摇摇头:“都不记得了。”
“那你在西山作恶,身体却一身是血跑进城隍庙,这事你当然也不知道喽?”
“不知道。”
陈相因几人脑袋凑到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啥有用的情报都没有呀。”
“对啊,除了长相,甚至不能确定他和城隍庙那个是一个人。”
“未必,这样上了堂不说实话的,我们哥几个这么多年见的还少吗?大人,请用城隍印一试。”
城隍印上系着一线因果,可用来测试言语是实话还是谎言。这也是城隍爷审查断案的依赖,有这样一件东西,大多数案子都能很快结案。
陈相因祭出城隍印。
煌煌大印悬于头顶,陈相因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冯河又答了一遍。
毫无反应。
于是几颗脑袋又凑到一起。
“甘将军,你们因何缘故收到消息去西山捉拿恶鬼啊?”陈相因率先发问。
“回老爷的话,有乡民焚纸发信到城隍殿,说西山有恶鬼作祟,在山中野宅引诱路人而后杀害。”
“可是刚刚的名单里,确实没有因为恶鬼迫害而死的。”
“是的老爷,我监狱司确实没有收到任何因恶鬼迫害而死的魂魄,都是自然死亡。”
“城隍殿收到消息后,送到阴阳司,樊司长派人前去蹲守了几天,发现此鬼好像除了半夜鬼哭狼嚎吓到过路书生和乡民,并没有诱人杀人。故而我二人将他捉拿归案后,也并未施以任何刑罚。那封焚信,应该是乡民被吓到,所以夸大其词。”
“也说得通。”陈相因尝试理清头绪,“所以我们现在有一个没有魂魄的尸体;有一个不确定是不是尸体的魂魄,而且还有杀人的嫌疑;同时没有任何被害人。”
“是这样的老爷。”
“接着问,你们问,我觉着多少还能再从他这儿挖点东西出来。”
“是。”
“是。”
……
陈相因再转过来,换了一副居高临下派头,淡然地看着面前的恶鬼。几位将军阴阴笑着,加上那牛头马脸还有甘柳将军脸上那稀奇古怪的眼睛,恶鬼冯河只觉着他们比自己更恶鬼。
“大胆冯河,本县城隍面前,哪里有你坐着的份儿!”马面怒目圆睁。
“那我…我应该跪下吗?”冯河不知所措。
“不…不用,你站起来就行了。”牛头憨厚道。
其他四人瞪他一眼。
“咳咳,冯河我且问你,你在西山作恶,今有状纸将你告在此处,控告你诱杀人命三条,你还不从实招来,将你如何杀害三条人命一五一十说个清楚,不然少时传唤证人到此,你再想说,可来不及了。”
城隍印能鉴别真伪,却不能强迫人说他不想说的话。
三条人命当然是瞎编的,证人自然也没有了,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冯河多说些话,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冯河全然一幅滚刀肉的样子,满不在乎道:“我说和不说,有什么差别?”
“此时坦白,入畜生道轮回几世是逃不开的;若你再执迷不悟,杀害三条人命,那可少不得要入无间地狱服刑了。”柳将军声若洪钟。
冯河站在中间,轻蔑地看向几人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承认与不承认,对你们有什么差别吗?”
“你们在乎我做没做过吗?我判重判轻,与你们有何干系?你们在乎的只不过是又找到一只替罪羊,终于能将自己所作那些腌臜龌龊的事情一股脑推到我头上来。这样,你们又可以一身轻松去鱼肉百姓。”
冯河越说越气,黑脸上竟似能看出一团红色怒火。
马面歪头凑到陈相因耳边:“老爷,我看着怎么有些不对啊?”
陈相因点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他说这些,似乎与他生前的经历相关,看来他还不是什么都忘记了。”
冯河越骂越气愤,越骂越脏,最后甚至都蹦出几个娘啊妈啊的词儿来。陈相因几人在旁边听着,不知是阻拦下好,还是继续从他话中收集情报好。两难之际,冯河突然顿住了话头,几人看去时,他已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了地下。
“愣着干什么?快瞧瞧人怎么样了。”
几人七手八脚将冯河抬在桌上,陈相因灌注着法术的右手悬在半空,从头到脚略过,为他检查身体。
“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蛊种和魂印的痕迹,是情绪过于激动昏过去了?”
“魂魄也会情绪激动而晕过去吗?”
“老牛还发癫痫呢。”
陈相因解释道:“凡人情绪过于激动,气血上涌,血管的压力太大,为了保护自己,身体就会强制进入昏迷状态。而魂魄状态还会这样,应该是身体反应较慢,还在用那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老牛也反应慢,合理了。”
……
几人七嘴八舌地聊着,等待冯河醒来。忽听得有人叩门,道:“老爷,属下有事禀报。”
“是日游神的声音,快快开门。”
开门迎将进来,不及陈相因开口,日游神深受一礼道:“老爷海涵,我与夜游神同阴阳司胥官们,找了一天,不见踪影,夜游神和樊大人他们还在巡街,下官特来向老爷告罪。”
“嗷,你不来我都忘了这茬儿。找不到不妨事,人在这儿呢。”
日游神显然听不明白,旁边四位将军将他拉到一旁,解释清楚。
这空档儿,陈相因摸出城隍印,将监狱司发生的事情简短说与范谢将军与夜游神,并要他们传话给樊重,大家该值班的值班该休息的休息。
传话完毕,陈相因又踱到长桌前,静静地看着冯河。
典籍司没有记录,那的确很可能是其他县的人士;
应当是冤屈而死,否则魂魄应当与身体无异,怎么会变得这般漆黑;
但是冤死的鬼魂也不会发生失忆的情况,他这种失忆,与喝孟婆汤后连性格都变得一干二净不同,明显还保留着书生意气,更不必说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在野宅里鬼哭狼嚎,这点倒的确是冤死鬼魂的作风,不过看样子又未曾害人……
陈相因将线索和疑点一条一条列出来,逐个思索应对的方法和策略。
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等冯河醒来,继续询问,看看能不能帮他回想起更多事情。
同时要发文与周边各县,听冯河口音,他的籍贯跑不出临近这几个县;若是能在某县拿到他被县官逼死的册集,那也算一大进展。
还有就是要叫樊重来,关于冯河在山林野宅中的详细情况,也要仔细过问。
最后,也是陈相因最想不通,最没有办法的一点,就是:若冯河真是被别县县官逼死,魂魄从那边的将军手中逃出来,来到罗县作怪,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他的身体,却怎么会光天化日跑进自己的城隍庙里倒地呢?
“尸体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