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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废园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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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人霎时走了个干净。

    就连之前王氏留下的丫头冬雪也不见了踪影。

    母亲说过外祖家规矩极大,若无人来请,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可是外祖家好像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

    胡青黛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着,呆望着头顶四角的天空,感叹时间的漫长。

    百无聊赖间,突然记起,来时路上隐约望见前厅附近一个偏僻院落后树木繁茂,仿佛是个小花园。

    与其在此闷坐,不如去那里散散心。

    顺着记忆中的路,七拐八弯,还真找到了那个小花园。

    许是园子太小,不常有人来,草木疯长,无人修剪,小径淹没在半人高的杂草中,原来只是一处废园。

    胡青黛分开杂草往里走,花园中心的景致却意料之外的好。

    一个小小的浅水池塘,池底长满青绿色的水草,清水幽幽,几条五彩斑斓的锦鲤悠闲自在的游来游去。

    池岸山石玲珑,一株老柳树下卧着一块巨大平整的青石。石旁生长着几丛茂盛的山茶,正值花期,姹紫嫣红,花色朵朵不同。

    蜻蜓低飞,蝴蝶翩迁,生机盎然,此情此景甚合她心意,就往大青石上一坐,斜倚着柳树晒太阳。

    山茶树花枝高大繁茂,如屏风一般立在青石畔,挡住了外面的视线,清净又隐秘,比那憋闷的小院要强上许多。

    远处鼓乐声喧,想来前院好戏已开锣。

    锦鲤一家游来游去,快活不已,胡青黛却盯着鱼儿情致抑郁。

    一家人颠沛流离,何时才能有一个自由自在的家?

    大青石被太阳烤的暖哄哄的,就像一个温暖的床,因午睡被柳氏搅和了,这时困倦袭来,胡青黛倚着柳树闭上了眼睛。

    花团锦簇的大花园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捧着块一汪碧水似的翡翠玉佩咯咯娇笑着往前奔跑,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一边追一边喊“今天轮到我了!”,后面紧跟着几个女仆在追。

    那跑在前面的女孩跌跌撞撞的,玉佩甩来晃去的十分不稳,胡青黛焦急大喊:“快放下玉佩!别摔碎了!”

    话音未落,小女孩向前跌倒,手中玉佩摔向一块玲珑山石。

    胡青黛飞扑过去紧紧抓住了那玉佩,脑袋却撞在山石上。

    剧痛袭来,她尤在庆幸:“还好,这么要紧之物没有摔碎。”

    低头望向手心,玉佩在她手中碎了,化成数道流光消失不见。

    胡青黛大惊,陡然清醒,红日西斜,小池如故,原来是南柯一梦。

    远处依然鼓乐喧哗。

    她情绪很低落,看不得锦鲤一家在她身前悠然自得,随手扔了颗小石头,“啵”的一声,水波荡开,锦鲤四散。

    “谁在那里?”茶花丛后一人怒声喝问。

    胡青黛正憋了一肚子闷气无从发泄,听那人语气不善,她冲花丛转头冷冷道:“是姑奶奶我!”

    花丛“哗啦”一声被扒开,花间露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凶巴巴道:“你吓跑了我的蛐蛐,知不知道?”

    胡青黛瞪着他,毫不示弱:“你吵到我了,知不知道?”

    她挑衅般,随手拿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力扔进池子里,溅起高高的浪花。

    锦鲤们吓坏了,箭一般游向远端。

    少女一身红衣,落寞的坐在池畔大青石上,斜倚着老柳树,怒容满面,一双眼睛冷若寒潭。

    轩辕子仪呆了呆,火气消于无形,陪笑道:“其实刚才那个蛐蛐不好,跑了正好,省得我费事。”

    刚才还怒气冲冲责问的样子,可不像是蛐蛐不好。

    胡青黛轻轻一笑,也不说破。

    轩辕子仪见她年纪虽小,莞尔一笑的样子,比这绚烂的茶花还要娇艳,便心生亲近之意。

    他绕过花丛来到她身旁,不觉语气温柔起来:“你怎么不去听戏?在这里做什么?”

    胡青黛见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锦衣少年郎,知道是来祝寿的客人,本不愿与他多话,但见他神色关切,心中一暖,又觉得自己刚才未免太凶了一些,于是软声道:“这里清净。”

    轩辕子仪笑道:“巧了,我也觉得这里清净,大宴上一堆人围着,嗡嗡的跟苍蝇似的。这不,我骗他们说要更衣,乘机到这小园子里散一散,不想就碰上了姑娘你,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胡青黛又是一笑,并不作答。

    少年锦袍华贵,玉面粉红,显然是饮过酒了。

    “我是我是元子仪,你也是来赴宴的吗?”

    “算是吧!”

    轩辕子仪也坐到青石上,侧头瞧着女孩,阳光下她的肌肤晶莹剔透,眼眸清澈幽深,顾盼间有星光流转。

    轩辕子仪本来已是微醺,此时坐在她身畔,只觉得酒气上涌,有些醉意朦胧,感觉自己心跳加快,情思缱绻。

    脑海中胡思乱想,回头要找柳明轩打听打听,这大宴上用的是什么酒?怎的饮后感觉如此美妙?!

    胡青黛见他盯着自己瞧,眼神温柔缠绵。

    她小脸一红,从大青石上跳起,大声道:“我知道哪里有好蛐蛐,走,我带你去捉。”

    轩辕子仪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见她脸色娇艳欲滴,心中急跳,只觉得这个女孩无比亲近,莫说是带自己去找蛐蛐,就是去刀山火海,那也得跟上。

    胡青黛也觉得他人不错,想赔给他一只蛐蛐。

    她在山中生活时没有玩伴,除了背医书,蚂蚁、蛐蛐、蝼蛄、蜻蜓、蝴蝶、小鱼哪个物种没有被她抓来做过手术?抓蛐蛐这种事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立在山石上环顾一周,带着轩辕子仪来到一堆废弃的砖石下。

    砖石下自由生活的蟋蟀们,不成想有一天会捉对在一个废弃的瓦罐里厮杀,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决一胜负,直到决出一个王者。

    瓦砾堆,生死场。

    仪黛两人,一个是从来没有伙伴陪着玩耍,一个是玩耍时总被人让着不能尽兴,今日两人凑到一起,臭味相投,旗鼓相当,竟十分投契。

    两人忙活了半天,才选出了王者。

    轩辕子仪为表感谢,采了一朵茶花倾身过来,别在胡青黛鬓边。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熏燃着着她,

    胡青黛从山野来,并不懂什么男女大防,摸摸鬓边的花,仰头笑问:“好看么?”

    “好看!”轩辕子仪拍着手笑。

    时近黄昏,妩霞满天,天地间辉煌灿烂。

    花园中的两人也披上了一层霞光,轩辕子仪痴痴道:“美人如花花似面,古人诚不欺我。”

    语气近乎调笑,胡青黛正不知要不要恼。

    “表小姐表小姐”有丫鬟的呼唤声由远及进。

    胡青黛匆匆道:“我该走了!”

    轩辕子仪恋恋不舍,呆立片刻,才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头一笑,早已分花拂柳去得远了。

    轩辕子仪怅然若失,只觉得女孩去后,暮光黯淡,花园冷清孤寂,忙捧着新得的蛐蛐奔向前厅。

    来寻胡青黛的是老太太的丫鬟秋月。

    下午,柳氏回老太太说表小姐们都跟大小姐在一处玩耍,老太太就没派人去请胡青黛。

    此时老太太的花厅中贵客到,点名要见小姐们。

    老太太派人去请。

    老太太正和定南侯夫人说笑,定南侯世子柳明轩陪坐在一旁。

    定南侯夫人五十岁上下,身材发福,脸跟刚出笼屉的馒头似的,又白又宣,眼睛本来就细长,一笑起来两眼直接眯成了一条细缝,一脸的富贵相。

    柳氏是定南侯庶姐,所以杨府与定南侯府往来情好,双方都有亲上加亲之意。定南侯夫人这次借老爷子大寿,来相看林娇娇。

    世子柳明轩是定南侯嫡子,定南侯夫人的独子,已经二十二岁了,生得高大魁梧,只是随他母亲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眼睛也是细长型,不笑的时候眼神锐利直击人心,笑起来时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模样。

    柳明轩静坐花厅,笑眯眯地听着长辈们聊天,眼神却不断飘向门口,听闻林家小姐美貌出众,不知何等出众,他很期待。

    杨玉瑶和林娇娇携手走进老太太花厅。两位小姐给定南侯夫人行了礼,落座,老太太不悦问道:“青黛呢?怎么没叫她?”

    柳氏回道:“青黛回自己小院了,已经让人去请了。”

    老太太缓和了脸色不再问,跟侯夫人拉起家常。

    林娇娇自负美貌,丰京城里罕有世家小姐与她匹敌,素来心高气傲。

    她这次回京,一来为贺寿,二来就是想从丰京城里未婚配的世子,郡王,皇子里挑一个夫婿。

    本来柳明轩作为定南侯世子,又是独子,其身份地位配她绰绰有余,她也是满怀期待的。羞答答地偷偷瞧了柳明轩一眼,只一眼便提不起了兴致。

    世子发福,样貌憨厚,既不风流也不潇洒。

    林娇娇刚进来时,柳明轩只觉得此女身材窈窕,容颜娇美,心中颇为满意。待她落座后,见她面上淡淡的,眉头微蹙,似有不屑之意。

    柳明轩心思敏锐,便知道对方没看上自己。心想:“不满意可以不许婚,挂在脸上算怎么回事?教养呢?”也看不上这样矫揉造作没教养的女子。

    随即也不再瞧她,只顾低头喝茶,耳边听着长辈们闲聊打发时间。半晌想起一事来,自己带五皇子来赴宴,不好把他独自撂在前厅,于是站起身来告退。

    在座的都是人精,知道双方都没看上。

    少男少女相看,看不上是常有的事,众人也不说破,准他告退。

    那被派去请胡青黛的丫头,去她住的小院里没找着人,就依旧回老太太后院和其他丫头玩耍。

    秋月心肠软,知道上下一双势利眼,不愿意劳动,她便亲自出来寻胡姑娘。

    寻到前厅后废园,见胡姑娘从那废园走出来,头上插朵茶花,罗衣上还沾有泥污。

    这样子要是去花厅,上下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以后胡姑娘就没法在这府里立足了。

    于是秋月悄悄的把胡青黛带回小院,换了身衣裳,从新梳妆了,这才把她往花厅带。

    柳明轩急急出花厅,好巧不巧在门口迎面撞上正准备进去的胡青黛。

    “柳世子好!”秋月侧身行礼。

    胡青黛揉揉撞酸的鼻尖,后退两步,也随秋月行礼问好。

    “你,没事吧?”柳明轩关切地问。

    胡青黛明明疼出了眼泪,强忍着,大大方方的朝他一笑,咬牙道:“不碍事!”

    少女明眸皓齿,笑中带泪,只一瞬间柳明轩心动神驰,驻足不前。

    只听得门口丫鬟通报:“表小姐到!”

    胡青黛礼貌的朝他点头示意,他侧身让开了道路,胡青黛进厅去。

    柳明轩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发愣,好熟悉,似曾相识。

    定南侯夫人护短,不满林娇娇对自家儿子的态度,但脸上丝毫未露。

    胡青黛一进来,她明知这个三小姐的女儿身份低微,却有心捧她,就想恶心恶心林娇娇。

    她一把拉住胡青黛,不住口的称赞:“哟!看看!看看!这孩子长的可真俊!满丰京城也找不出这么一位可人儿。”

    “您谬赞了!”胡青黛大大方方回应,丝毫不怯场。

    “她一个小人儿可不经夸!”

    杨老太太脸上乐开花,三闺女找的夫婿不怎样,生的这个外孙女着实给她掌脸。

    定南侯夫人的丫鬟不等主母吩咐,就捧上一条光华流转的珍珠项链,那珍珠粒粒饱满,颗颗浑圆,难得的是所有珍珠都一般大小,都很大,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样的项链定南侯妇人一出手就是三条,刚才杨玉瑶和林娇娇各收到一条一模一样的。

    定南侯夫人亲自把项链戴在胡青黛脖子上,端详片刻又另外从头上拔下一根常带的金凤钗,插入胡青黛发间。

    “侯夫人,礼太重这可不敢当!”胡青黛求助的看向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也对定南侯夫人笑道:“她小小孩童,不敢当夫人如此厚赐。”

    定南侯夫人笑道:“我没个闺女,老太太您这外孙女啊,我一见就喜欢,大大方方的就跟我亲闺女似的,跟我投缘,些许薄礼略表心意。”

    胡青黛只好厚着脸皮受了,反正将来还礼都是长辈们的事,她无需操心。

    头上金钗沉甸甸的压着,顿时觉得脖子短了几分。

    定南侯夫人拉着胡青黛的手,问长问短,胡青黛拿人手短,不得不打起精神娱乐金主,哄得定南侯夫人开怀大笑。

    这边一团欢声笑语。

    那边林娇娇挂不住脸了。

    她刚才只得了项链,定南侯夫人是来相看她的,却让胡青黛拔了尖,她心中不快,强自忍耐,低头喝茶掩饰眼中恨意。

    定南侯夫人拉着胡青黛的手,向着老太太夸了又夸:“这表小姐养得好,亲切随和,长的这么美也不见她傲气,三姑娘真真好教养。我就喜欢她这样的孩子,不像丰京城里有些人家的小姐,仗着家里有点权势,拿下巴尖瞧人。”

    在座女眷都笑着称是。

    林娇娇气得脸色发白,再也坐不住,拉着杨玉瑶去了旁边偏厅。

    到了偏厅,杨玉瑶劝道:“表姐别生气,定南侯夫人只不过瞧着那丫头缺首饰,代为妆点罢了。”

    林娇娇怒道:“我的傻妹妹,你没瞧见她脖子上那串明珠,翠绿清透,那水头颜色非一般翡翠可比,是玉山老坑货,现在市面上都找不着的,这样价值不菲的珠宝戴着,何须别人再添妆?定南侯夫人是当着众人的面,打我的脸呢。”

    杨玉瑶道:“表姐别恼,也许定南侯夫人并没那个意思。不过是看住老太太面子上,头一回见面,做做面子功夫。那明珠真的这么贵重吗?”

    林娇娇道:“我的傻妹妹,我听母亲说老太太的陪嫁里有这么一串,谁都没舍得给,却给了那丫头。我这做外孙女的也就算了,怎么连表妹你这样嫡亲的孙女也没给,老太太真是太偏心了。”

    一席话说得杨玉瑶怒火暗生。

    “表姐,那丫头虽然长得好点,但出身低微,将来指不定配个医师商人,贩夫走卒的,哪个官宦人家会娶她呢?将来拍马也赶不上咱们,理她做什么?”

    林娇娇又恢复了骄傲的模样:“说的也是,论家世那丫头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定南侯夫人那么喜欢她,也不会娶一个庶民之女回去做儿媳的。”

    说到这儿,两人一起格格娇笑。

    过了一会儿,杨玉瑶一脸好奇:“表姐,你到底看上我表哥没有?”

    林娇娇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恨恨不已:“这话你就不该问,你看看他的模样,哪里能配得上我?我配他就好比凤凰配山鸡。”

    杨玉瑶噗呲一乐:“侯夫人不做,你还想当王妃不成?其实我觉得表哥人还不错。”

    此话正中林娇娇心事,于是过来挠杨玉瑶痒痒肉:“你表哥还不错,那你嫁给他呀!”

    杨玉瑶一边躲,一边叹气:“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呀。”

    两人正闹着,丫鬟端上一碟子热糕。

    两人吃糕,杨玉瑶不小心没拿稳,一块糕掉在了地上。

    丫鬟捡起来要扔掉,林娇娇拦住,示意她放在桌上。

    “去请胡小姐来吃糕。”林娇娇拿起那块糕,把明显灰尘擦了擦,脏面朝下再放回盘子里。

    杨玉瑶惊道:“脏了还怎么吃?”

    “我们都别吃了,让她吃。”林娇娇附耳小声说。

    杨玉瑶秒懂。

    胡青黛跟着丫头过来,一进屋子人眼神闪烁,秋月频频朝她使眼色,眼睛不断的瞄向那糕。

    胡青黛意会。

    两位表姐突然示好,巴巴的来请她吃糕,看样子怕是不怀好意,莫不是这糕有什么问题?当下笑容满面道:“多谢表姐们相邀。”

    杨玉瑶指着桌上一碟糕道:“刚做好的热糕,我和表姐吃着香甜,想着表妹还没吃,特请表妹过来同享。”

    天青色瓷碟子里码了四块小小的糕,显然是吃剩下的。

    “小妹不爱吃甜的,恐怕享受不了此等美食。”

    胡青黛笑容依旧,态度不卑不亢,就是不动那糕。

    林娇娇道:“想是表妹觉得这糕有毒不敢吃?来玉瑶咱俩一人一块。”

    说着拿起上面两块干净的糕,两人一起吃起来。

    若是平时在家,但凡一碟子东西脏了一小点,都是连碟子带东西一块儿扔掉,哪里还会去吃?此时林娇娇为了引诱胡青黛吃糕,不得不忍者恶心自己先吃下去。

    她的贴身丫鬟三月立在一旁震惊的瞪大眼睛。

    杨玉瑶假意生气:“表妹哪里是不吃糕,分明是嫌弃咱们姐俩粗鄙,不愿和我们一起吃东西罢了。娇娇你也别生气,原是我们不配和她分享,你瞧,刚刚定南侯夫人独独喜欢她,看都不看咱们一眼呢。”

    胡青黛笑道:“瞧表姐说的,都是表姐妹,谁又比谁高贵?我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也不好辜负了表姐们的盛情,还是吃一块吧。”

    她把手伸向碟子,碟子里剩下两块糕,脏的码在上面。

    屋子里鸦雀无声,都眼睁睁瞧着她把手伸向那块脏糕。

    杨玉瑶和林娇娇对视眼,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兴奋。

    眼看胡青黛就要捏住那块糕了,突然又缩回了手,杨玉瑶和林娇娇心头都是一跳。

    胡青黛朝屋里众人笑了笑,又伸手去拿糕,屋子里的眼睛都盯着她的手,这回她拿到手里了。

    杨玉瑶和林娇娇明显松了一口气,兴奋的等待她吃下去,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胡青黛哎哟一声,糕应声落地,她蹙眉捧腹:“两位表姐十分抱歉,刚才我肚子隐隐疼了一下,别是吃了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来这糕我是无福消受了,辜负了两位表姐的美意。”

    她向鹦鹉架一指:“鸟雀最爱吃糕,那鹦鹉盯这糕很久了,不如吃不下的糕喂了它吧,它一定很喜欢吃,我得回去躺躺了。”

    胡青黛轻笑着走了。

    杨玉瑶和林娇娇气得脸色发白,这不暗骂她们是鸟吗?

    贴身丫鬟三月上来问糕怎么办?

    杨玉瑶怒道:“撤了!撤了!?”

    胡青黛出了花厅,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当晚,杨老太太要小女儿陪着就寝,母女俩好说私房话。

    “女婿对你好不?”

    “那还用说,您女婿可体贴了。说家里没有丫鬟婆子,家务几乎都是他在操持,家里家外一把抓,您女儿我也就给他偶尔打打下手。”

    提起夫君,杨氏一脸甜蜜。

    “还算不错,不枉你跟他吃苦受累一场。”杨老太太还算满意。

    “这二十年女儿过得很幸福。”

    “幸福就好!女婿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是低嫁了,女婿还不拿你当回事,那不就太冤了吗?”

    “多谢母亲当日成全。”

    “往事就不要提了,今日见了那么多小辈,我看你首饰、荷包没少递出去,花了不少银子吧?若手头紧,就从我这里拿。”

    “不用了娘,你女婿还负担得起。”

    今日杨氏大出血,光齐家她就随出去七个荷包加四样首饰。杨氏的给见面礼的标准是男的无论年纪大小统一都是一个荷包,女的都是一件首饰。

    每个荷包五十两银票,这是杨家这样的大家族最普通的礼了,杨氏自然不愿意别人看清,入乡随俗。

    首饰都是自己当初闺中之物,当年跟胡景林私奔之时,杨老太太全给她带上了。这些年除了给胡青黛的,其他基本没动。

    好在首饰和银票她都带在身边,才不至于小辈来磕头的时候,没有见面礼。

    这一日见小辈颇多,他们夫妻俩如今身上剩下的银票已经不多了。

    在外过自己普通日子的时候,杨氏觉得自己就是个富翁,那些银子一家三口怎么花也花不完。才回娘家一天,她才惊觉自己的荷包跟不上豪门的消费。

    老话人穷不走亲,杨氏今日才算体会到了,排场不一样,注定了穷人去富人家穷得更快些。

    不过这些银子也不是全打了水漂,全都回报在闺女身上了。

    早晨胡青黛只有头上一只点翠蝴蝶,到了晚间,镯子、项链、耳环、金钗珠环翠绕,将她闺女打扮得珠光宝气。

    细算这些首饰的价值,还是她们一家子赚了。

    “青黛那孩子着实不错,优雅从容,哪里像山野长大的?你养了个好孩子啊!”

    杨老太太抓着女儿的手很开心。

    “那母亲看她像不像我?”

    黑暗中杨氏很期待老母亲的答案。

    “我看不太像你,到有几分女婿的品格。”

    杨氏沉默了,杨老太打趣道:“怎么?夸你女婿没夸你,你吃醋了?”

    “哪有?只是有些困了,夜深了,咱们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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