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七月底的天,晌午还是有些热。沈珍珠挺着硕大的肚子坐在西厢房里,旁边月夕正端着一盘子小黄瓜片。
“姑娘,要不要再吃两块?”
沈珍珠摆摆手,“我不吃了,你拿去吃吧。”
她作势要起身,月夕放下盘子就来扶她,“姑娘,您慢些。”
沈珍珠就着月夕的手起身,扶着腰往外走。她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尖,每天睡觉只能侧着,有时候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沐氏只能让月牙和月夕轮着陪她睡,。
走到门口,沈珍珠看到飞奔而回的刘守德,问月夕,“你哥这是咋了?”
月夕摇头。
刘守德进了院子就大口喘气,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太太,姑娘,姑爷来信了。”
沈珍珠大喜,“快给我看看。”
月夕将信从他手里拿过来递给沈珍珠,沈珍珠拆开后只看到一张纸,上面八个字。
她把纸上下颠倒反复看,没有别的了。她把信封又倒了倒,没有什么小纸条。
沈珍珠心里呸了一声,什么钢铁直男,多写两个字又不要钱!
心里虽然骂他,沈珍珠还是把信又折好,递给月夕,“放到我妆台上的匣子里。”
沐氏从正房走了出来,“旭哥儿写了什么?”
沈珍珠自己沿着廊下走动,“也没写什么,就说他中秋节回来。”
沐氏一算日子,立刻高兴道,“那就快了,十几天的事儿。”
说完,她看向女儿的肚子,“要是它们能等到中秋节就好了。”
沈珍珠心里暗自算,若是按后世的算法,自己已经三十五周零几天了,怕是等不了了。
沐氏问女儿,“晌午想吃什么?”
沈珍珠继续走动,“都行,别太油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等他回来就不走了,往后我们就一起在这小镇上过日子。有田有地有铺子,还有美男和两个娃,她美好的日子要来了。
正想的很高兴,沈珍珠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下流了一点。
怕沐氏担心,沈珍珠自己悄悄回房查看,这一看她就紧张起来,见红了。
沈珍珠赶紧喊,“月夕,把我娘叫来。”
沐氏听见女儿喊她,慌忙跑了过来,等听说女儿见红,立刻张罗起来,请产婆、请大夫、烧热水、做饭,当然,沈复年也被她从铺子里拎了过来。
沈复年在厢房门外打转,沐氏有事情忙能分散精力,他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早上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可是女婿说了什么?”
沐氏在屋里头回道,“你别瞎操心,女婿说中秋节回来,别没有了。”
坐在院子里的李大夫道,“沈掌柜,孩子差不多九个月了,不妨事的。想是小沈掌柜听说孩子爹要回来,一高兴,两个孩子也跟着高兴,可不就想出来。”
沈复年走到李大夫身边坐下,端起茶盏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茶,“李大夫,这双胎?”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沈掌柜莫要担心,前一阵子我跟产婆都摸过,孩子头朝下的,定能生得下来。”
沈复年不再多说,耐下性子安静地等。
沈珍珠还没感觉到痛呢,“娘,这还早呢,你别急。”
沐氏急着让刘四娘打水来给女儿洗澡,“说来就来了,你有没有感觉肚皮发紧?”
沈珍珠刚想说是有点,一阵轻微的疼痛袭来。她立刻紧张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阵痛?
在沐氏的安排下,沈珍珠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吃了半碗面条。
刚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沈珍珠感觉疼痛变得细密起来。她抓紧手里的帕子,轻轻数疼痛的次数。
产婆见她这样心里有了数,“小沈掌柜,别怕,你胎位正,生得快。只要头一个出来了,第二个更快。”
沈珍珠勉强笑了笑,继续迎接新的疼痛。
等到了半下午,沈珍珠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往下滚。想到她爹和李大夫都在门外,她又不好意思喊出声。可她真的太疼了,自己咬住两条帕子,苦苦忍耐。
等到黄昏时,沈珍珠已经彻底痛得麻木。每一阵疼痛袭来时,她自己都能感觉自己面部扭曲、双眼发黑。
她已经顾不得面子,疼狠了就喊两声,可稳婆又不许她喊,怕她卸了力气。
沐氏心疼的一遍一遍帮女儿擦汗。
稳婆不时查看,等孩子露头后,她开始拿起那把剪刀,又是用酒洗又是用火烧。
沈珍珠惊恐地看着稳婆,还没来得及拒绝,更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
天将将黑的时候,第一个孩子顺利落地,是个男孩。孟氏带着两个丫头给孩子擦洗,稳婆和沐氏一起继续守着沈珍珠。
沈珍珠感觉身上轻松了好多,很快,痛疼又来了。
她咬紧牙关,继续挣扎。不到两刻钟,第二个孩子也顺利出来,沈珍珠直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沐氏又把孩子交给了孟氏,焦急地去看女儿。见她只是昏睡过去,在稳婆的指导下给女儿擦洗。
外头的沈复年已经坐不住了,他焦急地对着里头喊,“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孟氏回了一声,“二哥别急,母子三个平安,正忙着呢。”
听到平安二字,沈复年这才放下心来。
李大夫立刻拱手道,“恭喜沈掌柜,贺喜沈掌柜,喜得一对金孙。”
沈复年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然后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辈子只养了一个女儿,没养过儿子,也从来没想过养孙子的事儿。
人家说恭喜的话,沈复年当然不能失礼,笑着拱手,“今日多谢李大夫了。”
李大夫在这里耗了一天,见孩子都出生,走到门前问,“可收拾好了?”
过了一会子,里头才传来孟氏的声音,“都收拾好了。”
沈复年与李大夫一起进了明间,孟氏和产婆一人抱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产婆满口好话,“沈掌柜,恭喜恭喜,两个孩子,一个四斤八两,一个五斤一两。”
李大夫唔了一声,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对沈复年道,“沈掌柜,虽然个头小了些,但我看身子骨还算好,哭声也亮,只要好生喂养,很快就能赶上单胎的孩子。”
孟氏把手里的孩子递给沈复年,“二哥,这是老大。”
沈复年接过孩子,那小娃娃的嘴巴动了动,在他怀里拱了拱,仿佛在找吃的。沈复年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他也有孙辈了。
他又伸头看了另外一个孩子,然后问产婆,“我女儿还好吧?”
里间隔了一道帘子,两个大男人不好进去。
产婆连声道,“沈掌柜放心,小沈掌柜可真是争气,这两个孩子生得顺溜的很。不过这毕竟是双胎,损耗大,可要好生养一养。”
沈复年点头,“多谢,在下记住了。”
沐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张妈妈,跟他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您跟我说才对。李大夫和张妈妈都跟着累了一天,月牙,去厨房看看,若是饭做好了,请李大夫和张妈妈吃些便饭。”
李大夫连忙要告辞,沈复年留不住,塞了个红包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口。
张妈妈跟沐氏说了一堆的养身法子,稍微吃了些东西,揣着大红包走了。
孟氏见这里妥当后,也跟着离去。
沈珍珠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忽然被小孩的哭声惊醒。
沐氏正着急呢,见女儿醒了,连忙道,“珍珠,娘知道你现在累,可孩子饿了,你看看能不能喂两口。”
沈珍珠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干净衣裳,身上也轻松了许多。在月牙的帮助下,她坐了起来,接过沐氏手里的孩子,然后有些不知所措。
沐氏把月牙赶走,手把手教女儿喂孩子。大郎一到母亲怀中,忽然不哭了,吭哧吭哧地开始乱拱,居然自己找到了地方。
小娃儿拼命吸,吸了好一会儿好像终于吸到一口奶,咕嘟吞了下去。第一口出来了,后面就顺畅一些,可惜他刚喝了没几口,累得睡着了。
沈珍珠有些焦急,因为二郎也哭了。
沐氏接过大郎,又把二郎递给沈珍珠,还不忘嘱咐她,“换个面,让二郎吃那一个,哥儿两个分开,往后就不会乱。”
有了哥哥前面的努力,这边的奶水似乎出的也快一些,二郎连着喝了好几口才睡着。
吃过了一次奶,两个娃儿都沉沉睡去。
沐氏小声道,“这么快就来了奶水,你果然随我。”
沈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娘。”
沐氏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她又掀开被子一角查看女儿的情况。
沈珍珠想躲开,沐氏却道,“这有什么怕羞的,你生了两个孩子,损耗大。若是感觉下漏多了,可要吱声。”
沈珍珠嗯了一声,“娘,您去歇着吧。”
沐氏摇头,“我去厨房端些东西来你吃,不吃东西怎么能恢复身子。”
刘四娘一直守在厨房,见沐氏来后立刻从灶下起身,“太太,鸡汤一直煨着呢,煮了一些鸡蛋放在这里呢。”
沐氏点头,“珍珠醒了,快给她用汤煮热几个鸡蛋,把那两条鸡腿给她。”
一刻钟后,沈珍珠吃到了这辈子她觉得最营养的一碗饭。鸡汤、鸡蛋、鸡腿,还有几片青菜,沈珍珠原以为自己吃不下去,可咕噜噜响的肚子却在提醒她快点吃快点吃!
沐氏怕吵醒了孩子,低声道,“快吃吧,你要喂两个孩子呢,他们的饭量会一天比一天大。”
沈珍珠看着那一碗营养丰盛的饭,仍然有些不死心,“娘,我不想变成王招娣那样。”
沐氏笑,“不会的,不是天天让你吃这个。你刚生,要快点恢复元气。往后你多走动,白天黑夜照顾孩子,胖不起来。”
沈珍珠豪迈地将那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还打了个饱隔,“娘,我这是把一天的饭一起吃了。”
沐氏接过碗,端来温水给女儿漱口,“吃过了就快歇着吧,等会子这两个小家伙肯定又要醒来要吃的。”
果然,一个多时辰后,两个小家伙又先后醒来。lijia
沈珍珠和沐氏一起从梦中惊醒,“娘,一起哭了,我要先喂哪一个呀?”
沐氏立刻道,“两个一起喂!”
她将被子折好放在沈珍珠身前,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过来,让哥儿两个头对着头,脚朝外,这样就可以一起吃。
两个孩子都睡在被子上的,沈珍珠没办法同时抱起他们,只能同时轻轻拍他们的后背。
沐氏笑道,“这还是你舅妈以前的法子,两个孩子都哭了,总不能让一个在那里干等。两个一起哭,也没办法一起抱,索性让他们都躺着,习惯了就不会让你抱。”
沈珍珠低头一看,只见两个孩子正在奋力干饭,她也能感觉到有液体从身体里流出。
沈珍珠仔细地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忍不住惊叹,孩子一出生就有了奶,人的身体真是聪明。
这一个晚上,沈珍珠醒了三次,到了早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有些恍惚。
沐氏赶紧道,“孩子睡了你也跟着睡,别管白天黑夜。”
沈珍珠打了个哈欠,“娘,您也睡会儿吧,您昨儿也跟着熬了一天。”
沐氏帮女儿换了身下的垫子,嘱咐月夕看着摇篮,“我等会子就睡,你先睡。”
沈珍珠生了两个男孩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平远镇,一大早,沈复年在铺子里已经接受了无数人的恭贺。
马上要过节了,沈复年虽然恨不得时刻守在家里,但也不能丢下铺子不管。小李和小吴明显能感觉到掌柜的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沈复年查货、补货、算账,干活非常利索,仿佛不知道累一样。看过了铺子,他回家吃了两口饭,看了两眼孙子,立刻又去查看家里的田地。
等到了晚上,沐氏与沈复年商议,“官人,两个孩子个头小,女婿也不在家。我的意思是洗三就不办了,等孩子满了四十五天咱们再办满月礼好不好?”
沈复年思索片刻后点头,“就按娘子说得办。”
沐氏又道,“虽然我也想办洗三,但说句实话,把孩子脱得光溜溜的丢到冷水盆里洗,能不能去晦气我不晓得,一个不好就会冻病。满月后女婿也回来了,让他来操办岂不是更好。”更多的话沐氏没说出口,她两个孙子个头小,可不能着凉。
沈复年再次点头,“如此也好,辛苦娘子带孩子了。”
沐氏笑一声,“我要你说客气话,那是我孙子。”
两口子相视一笑,又各自去忙碌。
沈珍珠听说不办洗三也表示赞同,“刚出生的小娃,要洗也该用热水,用什么凉水,大人洗了都得打喷嚏,不洗最好。小孩子多可爱,怎么就晦气了。娘,我觉得这些人就是在骂人,因为见了血就晦气?谁身上没有血?简直胡说八道。”
沐氏笑骂,“快住嘴,让人家听到了说咱们家没规矩。”
沈珍珠手里正抱着二郎,才一天的时间,她就爱上了这两个小家伙。
二郎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隙,小嘴巴动了动,沈珍珠觉得他可爱极了,忍不住亲了一口。
沐氏抱着大郎走过来,“你也抱抱这个。”
沈珍珠跟沐氏换了一个,也亲了大郎一口,大郎哼唧了一声,沈珍珠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襁褓,小家伙小脑袋动了两下又睡着了。
沈珍珠低头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沐氏轻轻地将二郎放在摇篮里,“你快歇歇,让他们兄弟两个睡在一起。”
大郎刚离开沈珍珠的怀抱,忽然哭了起来,等沐氏把他放在弟弟身边,他又安静下来。
沐氏轻轻晃了晃摇篮,“若是一个孩子,离了亲娘的怀抱就爱哭,两个也有好处,他们闻惯了兄弟身上的味道,睡在一起不会哭。”
沈珍珠伸头看了看,“娘,我总感觉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以后会不会认错了?”
沐氏小声道,“昨儿给孩子洗澡的时候你三婶说过了,大郎屁股上的青多一些,暂时不会认错的。”
沈珍珠哭笑不得,难道以后她要每天扒裤子认大小?
沐氏又道,“别担心,等养过一阵子,你闭着眼睛都能分出大小。就算是双生,也会不一样。”
沈珍珠仔细看了看,果然,大郎额前的头发略微多一些,二郎比哥哥重了四两,脸略微胖一点。
就在母女两个趴在摇篮边看孩子的时候,郭怀旭正式得到了朝廷给的赏赐。
霍英莲去告状时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并没有带出黄巡抚来,但皇帝可不傻,他直接把人又打包送了回来,还开了一堆空头支票。
那什么田亩和宅子,皇帝一文钱都没给。黄巡抚接待过礼部官员后就开始行动开来,找宅子、定田地,还另外送了一份贺礼,命人将各种契书与礼部官员一起送到霍家门口。
霍英杰带着六叔把宅子逛了一遍,宅子比较新,也挺大,里面只有些简单的家具,院子里花草很多,属于即刻就能住的那种。
霍英杰在宅子大门口正式接了圣旨,黄巡抚还命人送来一块写有霍府的牌匾,命人挂在霍家大门口。
霍英杰不去管黄巡抚心里的小九九,当天就把姐姐接进了新宅,还放了两卦鞭炮。
新的问题来了,宅子里人太少。
霍英莲让弟弟把沐家人也接了过来,霍府里总算有了些人气。
郭怀旭那边就相对简单一些,他原在京城就接过圣旨,这回只需要接过赏赐就行。
黄巡抚为了安抚霍英莲,将郭家的宅子置办在离霍家不远的地方。
郭怀旭看着眼前的宅子,心里有些感慨,这宅子于自己暂时怕是没什么作用,连田地他也要交给姨母打理。
看过了新宅子,郭怀旭折回霍家。
霍英杰问郭怀旭,“旭哥儿,萃华楼那边你什么时候去辞了差事?”
郭怀旭跟着他往内院走,“明日就去,礼部的大人们走了?”
霍英杰点头,“走了,但黄大人身边的随从来了,刚进去呢。”
郭怀旭轻哼一声,“这个时候要做好人了。”
霍英杰哂笑,“你不晓得,这回咱们得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自己掏的腰包,一文钱公账都没入。”
郭怀旭在心里发笑,“咱们可不用领他的人情。”
这皇帝也是狠,好名声他得了,钱却是黄巡抚出的,黄巡抚有苦说不出,谁让这事儿是他捅出来的呢。
二人一起走到了霍英莲的屋子,里面正有人在赔礼。
“霍姑娘,都是误会。我们老爷说,他原跟郭大人还是同科呢,可惜天妒英才。我们老爷原不知霍姑娘与小郭大人是自家人,这才失察,已经命人去查当初诬告的人。”
霍英莲轻笑,“也不算诬告,我爹是留下些东西。但我四岁就离开侯府,哪里知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这回把东西交出去,我才晓得,我爹的佩剑以前在军中居然可以当兵符用。还得多谢黄大人,若不是他提醒,我爹与姐夫现在还不能平冤昭雪呢。”
随从又弯腰鞠躬,“霍姑娘果然不愧是西平候霍家的人,就是敞亮大气。不管怎么说,因着我们失察,让姑娘一家子受了委屈,我们老爷这回仔细地挑选宅子,那田地都是上等的,今年刚收了半年的租子,过几日就能得了。”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包,“这里是我们大人给姑娘和小郭大人的安家费,还请姑娘笑纳。”
霍英莲笑道,“宅子和田地我们收下了,至于这安家费就不必了,我们原就是小老百姓,陛下给的赏赐足够我们过日子,钱太多了于我们也不是好事。”
随从尴尬一笑,“姑娘说笑了,这大家大族的,人情来往、家里开支,陛下给的那些哪里能够长久呢。”
霍英莲还没接口,霍英杰从外面走了进来,“姐姐。”
那随从立刻又行礼,“霍大人,郭大人。”
霍英莲喝了一口温水,“劳烦回去告诉黄大人,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往后,我们姐弟要在这里安生度日,还请多给些便利。”
他看了一眼随从手里的红包,“至于这安家费,多谢了,我们也没几个亲戚,倒没那么多需要花费的地方。”
随从连连道好,留下一堆礼物离去,还留下两个人供霍英莲使唤几天。
郭怀旭过来行礼问道,“姨母,您感觉怎么样?”
霍英莲微微点头,“好得很,你别担心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郭怀旭坐了下来,“明日去跟姜掌柜辞行,后天就走。”
霍英莲虽然想留他,但也知道外甥媳妇快生了,不能再等。
郭怀旭把怀中的房契和地契拿了出来,“姨母,小舅,往后我不在这里,这宅子和田地,还请帮我多照看一些。”
霍英杰接过东西,“放心吧,六叔原来是我爹身边的人,管过成千上万的银子和数不清的田亩,这些不过是小数。”
正说着呢,沐云舟进来了,“好家伙,这宅子可真大,我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四进,没想到分好几路,偏院跨院一堆,我差点迷路。”
他径直走到霍英莲身边,“英莲,搬了新家,你没有不适应吧?”
霍英莲挣开他的手,“你去学堂吧,快要考试了。”
沐云舟笑,“不去了,我爹说,不在乎这几日,现在去学堂人家说不定要瞎打听咱们家的事,不如在家里安生读书。”
旁边霍英杰道,“沐大哥,往后你跟叔父婶子就住在这里吧,若是有什么朋友,只管请过来。过两天我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人回来,先把家里理清楚。”
沐云舟笑眯眯的,“英杰果真长大了,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
他又看向霍英莲,“这巡抚大人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此事就这样算了?”
霍英莲反问,“不然呢?等你以后做了一品,你可以好生收拾他。”
沐云舟哈哈笑,“这倒是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他现下日子也不好过,你爹的佩剑以前既然能当兵符用,他察觉后不第一时间上报,陛下心里未必高兴。本来他任期满了后说不定能回京城做个六部堂官,这回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英莲嗯了一声,“也算因祸得福,若不然,我爹跟姐夫还不知要冤屈多少年。”
几人说了一会子话,霍英莲忽然想起门外那两个黄家随从,把他们叫了进来,“劳烦你们去告诉黄大人,我外甥后天就要回乡,还请他拨两个官差,送我外甥回去。另外,这云州城外的水云涧是我姐夫带人造的,请黄大人在水云涧旁边给我姐夫立个碑,以诏天下。”
其中一人立刻领命而去,剩下一个仍旧留在这里。
郭怀旭道,“姨母,我回去不必大张旗鼓?”
霍英莲看了他一眼,“世人多庸俗,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虚位,在这云州城不算个什么,到了乡下就是你最大。先把威风立起来,往后旁人也不敢再小瞧你赘婿的身份。”
沐云舟看向郭怀旭,“旭哥儿,往后你就是平远镇的老大了。”
郭怀旭轻笑,“等表哥往后做了一品,才是最大的。”
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霍英莲撵沐云舟,“你快去读书!”
当天下午,那随从带了四个差役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当日被霍英莲砍了一刀的那个差役头子。
那人见到霍英莲后立刻跪下磕头,“霍大人、霍姑娘、郭大人,小人当日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霍大人惩罚。”
霍英杰叫起,“你只是个听命行事,我们不怪罪你。明日请你护送我外甥回乡,若是他有什么吩咐,务必要照办。”
那差役头子正想将功折罪,连连行礼道好。
第二天早上,霍英莲亲自将外甥打扮的一身簇新,命两名差役护送他去萃华楼。
姜掌柜一见郭怀旭,大吃一惊,“小郭,是你吗?”
郭怀旭今日穿的都是昨日黄太太送来的好料子,姜掌柜眼睛毒,一眼就认出这一身衣裳价值不菲。
郭怀旭拱手,“姜掌柜,别来无恙。”
姜掌柜见他身边两名官差,有些吃不准,“小郭啊,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呀,我快要担心死了。你再不来,我正准备让人去你家乡找你呢。”
旁边那差役头子道,“掌柜的,你眼前的是正七品宣德郎郭大人,昔日建造云水涧的郭文仪郭大人的儿子,可别再认错啦。”
姜掌柜惊得目瞪口呆,他倒不是因为一个七品官吃惊,孟家二品官都有,他见惯了官员,他只是吃惊郭怀旭身份的转变。
“小郭,这,这是怎么回事?”
郭怀旭再次拱手,“事情说来话长,父亲去世后,我被人收养。如今父亲沉冤得雪,陛下仁爱,赐我一个虚衔。掌柜的不必在意,我还是那个小郭。只是家中小儿即将出生,往后我不能再为掌柜的效力了,今日特来辞行。多谢姜掌柜这几年对我的照顾,往后我若再来云舟,必定来探望姜掌柜。”
姜掌柜心里十分可惜,但也没有挽留,人家一个七品官,不管实的虚的,不好继续给他打下手,有损朝廷体面。
楼里的师傅伙计们都跑来看热闹,郭怀旭提前准备了红包,让差役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我即将返乡,往后祝愿萃华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诸位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众人听说他的身世,惊奇后开始恭贺。往常都是楼里的人,不免有些竞争,这会子他要走了,大伙儿反倒不舍起来。
姜掌柜叹气,“郭大人一走,萃华楼少一得力干将呀。”
郭怀旭笑道,“掌柜的客气了,诸位师傅都是好手,往后我若得了什么好样子,必定给姜掌柜寄一份。”
姜掌柜吩咐人将郭怀旭的行礼收拾好拿过来,那里面许多东西都是沈珍珠和沐氏亲手做的,虽然是旧衣,郭怀旭也不想丢下。
姜掌柜做事认真,将郭怀旭之前的月钱都结的一清二楚,还送了他一份厚厚的贺礼。
说了一堆的客气话,郭怀旭返回霍家。一进门,就碰到刚刚赶过来的吴大呆。
那吴大呆见到郭怀旭与霍英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其中一个是假的!英莲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被我爹关了起来,挨了好几天的打,屁股都要被我爹打烂了!黄巡抚追查你哪里来的出门凭证,一查查到我头上,你们再不回来,我爹就要顶不住了!”
霍英杰拱手道,“吴公子,此番多谢您的帮助,我姐姐需要静养,有什么话,请到我院子里去说吧。”
吴大呆恋恋不舍地走了,出了门就问霍英杰,“你姐姐怎么啦?你现在是三品官了,我见面还要给你行礼。”
霍英杰道,“吴公子,我这官位是虚的,您不用给我行礼,我姐姐姐夫即将成亲,到时候请吴公子来喝喜酒。”
吴大呆瞪圆了眼睛,“怎么就要成亲了?我说霍大人,我吴家难道不好?我对你姐姐难道不好?此番为了霍家,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霍英杰一甩袖子,“吴公子,姐姐姐夫两情相悦,与家世无干!你若是想要别的,我双手奉上,这个断然不行!”
郭怀旭看着跳脚据理力争的吴大呆,笑着去客院寻沐云舟。
沐云舟正在书房里,郭怀旭没有打扰他,转而去跟薛氏说话。
薛氏听说他明日就要走,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
转天早上,郭怀旭带着四个差役,还有霍英莲分给他的一些古董摆件什么的,急急往平远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