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杜鹃送帖子来时,沈珍珠正与沐氏准备往沐家去。
杜鹃恭恭敬敬地说明了来意,“沈姑娘,我们姑娘养的菊花开了,还酿了些菊花酒,不知道沈姑娘可得闲,要是得闲,请沈姑娘去一起赏菊。”
沈珍珠心里嘀咕,这些千金大小姐每日闲的没事干,赏了荷花赏桂花,赏了桂花赏菊花,我一个社畜,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啊。
要说前些日子沈珍珠还有些在乎王家的地位,就在刚才,沈珍珠心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是的,沈珍珠承认自己是个世俗的人。她的亲舅舅三十四岁中举,以后大有前程,远不是王家老太爷可以比的。她的亲表哥十七岁中了秀才,这在平远镇绝对是可以流传几十年的佳话。
现在她有依仗了,王家和沐家还隐隐在别苗头,现在沐家以压倒性的胜利占据了上风,王明月总不能还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让沈珍珠不大乐意的是,王明月每次都是请别人去她家里玩,她从来不去别人家里玩。只有别人奉承她的,她不用去迁就别人。
沈珍珠很客气地对杜鹃道,“杜鹃,烦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舅舅家里有喜事呢,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开身,等我把手里的事情都忙完了,我请王姑娘到我家里来玩。”
杜鹃愣在了当场,从她到王家来这几个月,她们姑娘请客,还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沈珍珠立刻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钱塞给杜鹃,“劳烦你跑这一趟,我要跟我娘去我舅舅家里,就不留你了。”
杜鹃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个礼,“恭喜沈姑娘,恭喜沈太太。”
沐氏笑眯眯地看着杜鹃,“回头办喜酒的时候,你跟着你们姑娘一起去吃喜酒。”
杜鹃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带着笑离开了沈家。一出了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姑娘一向及看中自己在平远镇的地位,这回被沈姑娘折了脸面,还不知要伤心多久呢。
杜鹃惴惴不安地回到了王家,王明月笑看着她,“你这几天多照看些那两盆菊花,这品种海云县可没有。过几日多请几个姐妹来,到时候才热闹呢。”
杜鹃欲言又止,王明月奇怪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杜鹃低头,先行了个礼,然后陪笑道,“姑娘,沈姑娘说,沐家出了大喜事,她要回沐家帮忙,还说等忙完了这一阵子,请姑娘去沈家玩。”
王明月的笑容卡在脸上,半晌后收了起来,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是我思虑不周,沐姐姐家里出了大喜事,沈妹妹自然要跟着忙活的。你先把菊花收起来,等过一阵子再说。”
旁边王二姑娘拱火道,“明月姐姐,这沈珍珠也忒不值好歹,姐姐请她是给她脸,她倒推三阻四。我还不知道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她回沐家能干什么活儿,不闯祸就算好的。我看啊,就是她舅舅中了举,尾巴翘起来了。”
王明月拿起旁边的绣花绷子开始刺绣,半晌后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沐先生中了举,沐姐姐和沈妹妹的身份都不一般了。”
王二姑娘急道,“她们再得意,难道还能越过姐姐去!”
王明月倒不糊涂,“我爹只是个秀才,沐姐姐的爹是举人,且以沐先生的年纪,说不定将来还能中进士,我跟沐姐姐是不敢比的。”
王二姑娘倒没睁着眼睛说瞎话,“沐姐姐傲气也就罢了,她沈珍珠算个什么,不过是个商户女。”
王明月抬头看着王二姑娘,王二姑娘被看得有些讪讪的,她倒是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商户女。
王明月继续低头做针线活,“妹妹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这镇上的商户女多着呢。再说了,我朝并不禁止商户参加科举。”
王二姑娘又嘀嘀咕咕几声,王明月并不在意,只继续低头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杜鹃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姑娘,过几日沐家请客,姑娘去吗?”
王明月想了想,“我就不去了,我一个寡妇,何必去招人眼。”
杜鹃有些心疼,“姑娘,都过去了,人总得朝前看。我说句打嘴的话,听说原来我朝有位非常得宠的贵妃娘娘,也是二婚入的宫呢。”
先帝时期的霍贵妃以二婚之身入宫成了宠妃,这事儿民间百姓都晓得。
王明月呵斥杜鹃,“快住嘴!”
杜鹃赶紧捂住嘴,“好姑娘,您别生气,我看沈姑娘可能是真的忙不开。她每日要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还要帮沈太太打理家事,确实是咱们镇上最忙的姑娘。”
王明月脸上稍霁,“你说得对,天凉了,我要给爹娘和兄弟们做些针线,总不能在家里吃白饭。”
这边主仆两个说知心话,那边沐氏已经带着女儿到了沐家。沐家父子还没回来,但是沐家已经挤挤挨挨都是人。
沐氏进门后去寻找薛氏,沈珍珠直接就喊开了,“表姐表姐,我来了!”
沐云檀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听到了听到了,这大嗓门也不晓得压一压。”
沈珍珠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转圈圈,“我高兴呀,恭喜表姐。”
沐云檀笑道,“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做甚,来,进屋里坐。”
这会子各家来的都是大人,姑娘们都没来,表姐妹两个不用迎客,一起进屋子说闲话。
那头,沐氏找到薛氏后一叠声地恭喜,“嫂子可算熬出头了,这么多年,大哥一心只管学堂,这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嫂子操心,连我都经常给嫂子找麻烦,嫂子是这家里最大的功臣。”
薛氏激动的眼泪往下掉,“人家都奇怪我为甚跟小姑子关系好,她们哪里知道妹妹的好。旁人家里姑太太总觉得嫂子在家清闲,只有妹妹你眼里记得我的辛劳。只要爹和妹妹晓得,我干再多都是值得的。”
沐氏掏出帕子给她擦擦泪,“嫂子别哭,你总算苦尽甘来了。咱们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明日迎接大哥和云舟回家。”
薛氏一边哭一边笑,“好,好。”
旁边街坊们都开玩笑,“沐太太往后的好日子来了,恭喜恭喜。”
沐氏对娘家熟门熟路,赶紧去开柜子拿了糖来分给众人吃。一时间,沐家院子里热闹沸腾。
当天下午,沈复年又拎着一坛子酒来找老岳父喝酒庆祝。就在沐家庆祝的时候,街上其余各家都各怀心思。
沈老太爷又“病”倒了,他与沐老太爷别了一辈子苗头,又不幸成为了亲家,他一个老公公很不要脸面地跟儿媳妇斤斤计较了十几年,本以为报了仇,没想到仇人的儿子中了举,孙子中了秀才。
这仿佛一记大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沈老太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受,他不甘心呐。要是换做普通街坊,他连喜酒都不想去喝。可沐家是他嫡嫡亲的亲家,他如果不去,别人能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不说别人,他的儿孙们都不会答应。
沈老太爷晚上没吃饭,沈复生要给亲爹送饭,沈老太太不让,“既然身子不舒服,夜里就别吃了,饿一饿清清肠胃,明日就好了。”
沈老太爷心里越发气闷,这个死老太婆说不定心里正后悔当初没嫁给沐老头子。哼,你后悔也没用,你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饭桌上,沈复年表情复杂,潘氏脸上带着不忿,只有沈文清脸上有些喜色。他是沐家学堂的学子,先生中了举人,他与有荣焉。
“爹,先生中了举,咱们要去送礼吧?”
沈复生点头,“自然要去,沐先生是你的先生,也是咱们家的亲戚,该送份重礼。”
潘氏感觉嘴里的饭味同嚼蜡,“文清,你好生学,以后也中举人、中进士,娘这辈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想到沐氏没有儿子,潘氏瞬间又自信起来,你大哥中举又怎么样,那是沐家人,往后文清中了举,这可是我亲儿子。
沈文清听到潘氏这样说,瞬间感觉压力非常大,“娘,儿子资质有限,但儿子会尽力的。”
潘氏往沈文清碗里夹了一筷子肉,“你多吃些。”
沈家人除了沈老太爷和潘氏,其余人倒没有太多心思,反正是自家亲戚,总没坏处。
至于王家,气氛就更沉重了。
王家书房里,王大老爷问王老太爷,“爹,咱们家的学堂还要开吗?”
王老太爷手里的两颗念珠不停地转,转着转着,他忽然一生气,把两颗珠子砸向两个儿子,“没用的蠢材,要是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争气,我们家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当年他也是沐安良这个年纪中举,可惜后来没有更进一步。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没想到大儿子快四十岁了还是个秀才,小儿子只过了县试,府试死活过不了,最后索性放弃读书,只帮他打理杂事。
原来王老太爷做县丞时,两个儿子还能捞个差事干。县衙里的差事,但凡像样点的,没点后台是守不住的。等王老太爷一告老,两个儿子只能跟了回来。
王大老爷生生受了父亲的这一击打,“爹,都是儿子的错,请您息怒。”
王老太爷撒过了气,缓缓道,“明日把大郎和三郎送去沐家读书,至于学堂的事情,再等一等吧。沐安良中了举,总不会再继续教书。等他家不开了,我们再开。”
王大老爷心里也抱着希望,沐安良中举并非坏事,举人老爷不可能再继续教学生,沐云舟那等好资质,沐家人肯定也会送他到外地去读书,不能一直在平远镇这个小地方闭门造车。
王大老爷再次对老父亲鞠躬,“儿子听爹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王大郎和王三郎,“明日开始,你们都去沐家读书吧。”
王二老爷的两个儿子跟他自己一样没有读书的天分,早就赋闲在家,对于侄子们去哪里读书,他一点不在意,他只想早点分家,不然这家里的家产早晚要被大哥父子三个读书折腾光。
可老父亲还在,王二老爷岂敢说分家两个字。
王大郎已经娶妻生子,早两年就过了县试,准备明年去参加府试,王三郎连县试都没考呢。
听见祖父说以后去沐家读书,王三郎眼中闪现惊喜,他早就想去了。
再说郭家,郭铁匠当晚带着郭怀礼喝酒,“还是老二懂得多,那什么玉蟾果然管用。”
郭怀章哈哈笑,“爹,要不是沐先生自己会考,金蟾也没用。”
郭铁匠抬脚踢了他一下,“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回头也给你找个地方当学徒去!”
刘氏和李氏安静地坐在一边,婆媳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家里暂时和谐的很。
郭铁匠喝了一口酒,“可惜了,你成亲,云舟中秀才,二郎都回不来。”
郭怀礼给他满上酒,“爹,这路太远了,掌柜的不放,二弟也没办法。儿子成亲二弟不是托人带了东西回来,至于沐家那边,咱们送礼送厚些,等过年二弟回来多去两趟,沐公子也不会介意的。”
郭怀礼的称呼从以前的云舟变成了沐公子。
郭铁匠点点头,“是该送份厚礼,往后这都是实在亲戚。”
旁边李氏听到这话眉眼间带出笑意,沈珍珠给她做妯娌,那真是让她一百个满意。
郭铁匠又看向李氏,“大郎媳妇,你往常不是跟沐姑娘和珍珠好,往后多去走动走动。不是说攀附贵亲,珍珠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事情不好出面,你告诉大郎,让大郎去搭把手也好,不能事事都让她去找沐公子。”
李氏连忙道,“爹放心吧,儿媳正在给沐姐姐绣两条帕子呢,下个月沐姐姐就要出门子了。”
郭铁匠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儿媳妇确实不错,不吵不闹,该干活时干活,该安静时安静。
这个夜晚,就在各家不一样的反应中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沈珍珠起来后就帮沐氏干家务活,“娘,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吗?”
沐氏一边切菜一边道,“你跟你爹心疼我,娘心里都清楚。但你祖母都没人使唤,你大舅都中了举人,你舅妈也是自己干活,我何必去找个人来帮忙。家里就这点事情,我能忙得过来。”
沈珍珠不再说话,难怪雇一个婆子雇了几个月都没雇来。
“娘,说不定舅妈很快就会雇人。”
沐氏笑道,“你舅妈不一定会给自己雇人,但肯定会给你表姐买个丫头。如果可以,到时候我给你也买一个。”
沈珍珠连连摆手,“娘,我不要丫头。”
沐氏嗔怪女儿,“你的丫头,难道我不能使唤?”
沈珍珠低声道,“娘,我听说许多丫头都不老实,专喜欢把眼睛盯在家里的老爷少爷身上,咱们可不能引狼入室。”
沐氏气得转过身过来给她一个爆栗子,“小小年纪哪里听来的这些歪话!”
沈珍珠摸摸头,“娘,反正我不要丫头。表姐是举人家的小姐,卫家在县城也算是好人家,她使个丫头也就罢了,我要是弄个丫头,平白让人家说我东施效颦。”
沐氏手下继续忙活,“再说吧,不急。”
沈珍珠往灶门里填柴火,“不晓得今天大舅和表哥能不能回家。”
沐氏往锅里放了点油,“差不多了吧,等会子拿点炮送到你大舅家里去。要是今天回来,得放炮接一接。”
母女两个一边干活一边说闲话,忙活完了后,沈珍珠匆匆吃了碗饭,拎着篮子去给沈复年送饭。
趁着沈复年吃饭的空挡,沈珍珠拎了好记挂鞭炮送往沐家去。
薛氏接过沈珍珠的篮子,“还是你娘想得周到,我只想到给你大舅准备个火盆,没想到放炮。”
沈珍珠并未多留,拎着篮子又回了铺子里。父女两个在铺子里忙活了个把时辰,快到晌午饭时刻,忽然听到北街那里锣鼓喧天。
北街那条路是通往县城的路!
沈珍珠立刻喊小李,“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小李飞奔而去,很快又飞奔而来,鞋子都跑掉了,“掌柜的,少掌柜的,大喜,大喜,舅老爷和表少爷回来了,衙门里报喜的人也跟着来了!”
沈复年把算盘一扔,“珍珠,走!”
父女两个火速往北街迎去,半路上碰到了沐家父子和衙门里来报喜的人。
沐安良对沈复年道,“妹夫,帮我招呼乡邻们。”
说完,他与旁边的差役以及县城里同来的几位老爷们说话。沈复年插不进话,主动担负起招呼街坊邻居的职责。
沐家本家的老爷们看了不免有些嫉妒,自家人不用,反倒用个外人。这也没办法,沐老太爷家里四代单传,与族里那些人都出了五服,在沐安良心里,还是自己的妹夫更可靠。
沈珍珠凑到沐云舟身边,“恭喜表哥。”
沐云舟如往常一样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表妹最近怎么样,没跟人打架吧?”
沈珍珠笑着推开他的扇子,“还秀才老爷呢,说话没个正经。”
沐家学堂里的学子们都纷纷跑过来打招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西街而去。
薛氏和沐氏一听到动静就开始准备,人才进巷子口,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父子两个一起跨过火盆,然后就是街坊们哄然的贺喜声。
差役见人都在,开始敲锣打鼓,还有人念朝廷的公文,沈珍珠听了个大概,意思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中了哪一年哪一科的举人。先是沐安良的,再是沐云舟的,光是两篇公文都念了半天。
差役念公文的时候,沐家父子两个恭恭敬敬地行礼,以表示对朝廷的尊重。其余人都远远地站着,生怕亵渎了天家威严。
等读完公文,差役把公文塞进沐安良手里,“恭喜沐老爷,贺喜沐老爷。”
沐安良也急忙客气起来,沈复年趁机把提前准备好的半箩筐铜钱、喜糖和喜馍拿了出来,让人当众在大门口撒了起来。
沐安良对几个差役道,“辛苦诸位大老远跑一趟,请进屋里喝口茶。”
差役们也不客气,笑着跟了进来。街坊邻居们抢过了喜糖和喜钱,说了许多吉祥话后各自散去。
沐氏在厨房已经准备好了许多的茶点,沈复年带着沐家几个本家子弟给差役们和县城里来的几位老爷们一人上了一碗。
差役们跟着跑了一路,又累又饿,呼噜呼噜吃了几个糖鸡蛋加馓子,又喝了一肚子热茶,这才缓过来。
沈复年又吩咐女儿,“去告诉你娘多做几个菜。”
差役们赶紧起身,“多谢沐老爷款待,只是大人有交代,去去即回,不敢久留。”
沈复年包了几个红包悄悄递给沐安良,沐安良塞到几位差役手里,“辛苦诸位。”
县衙里的差役们最喜欢报喜,目的是为了打赏,吃喝倒是其次。现在荷包到手,还吃了一碗好东西,再留下去吃喝就有损县衙的脸面了。
差役们走后,家里只剩下县城里来的几位客人和沐氏族人,以及沈珍珠一家子。
沐老太爷终于回来了,沐安良赶着过去问好,“爹,儿子回来了,您老可好?”
沐老太爷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好,好,好,我儿争气,爹很高兴。”
沐云舟凑了过来,“祖父,难道孙儿不争气?”
沐老太爷哈哈笑,“争气争气,看在你这么争气的份上,以后你再骚包我也不说你了。”
屋里人立刻都哄堂大笑起来。
在座的一位中年汉子带着一位少年郎站起来行礼,“侄儿给叔父请安。”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沐云檀的公爹卫老爷和未婚夫婿卫蓝桥。
沐老太爷摸了摸胡须,“都是亲戚,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听说卫蓝桥来了,沐云檀立刻躲到了房里,剩下沈珍珠一个人跟着忙前忙后。
沈珍珠偷偷看过,卫蓝桥皮肤特别白,眼睛不是特别太大,人不胖,个子也可以,唯独脸上有点肉肉,看起来是个非常奶的少年郎。
嗯,看起来颇是斯文,应该不会欺负老婆。
沈珍珠高高兴兴地帮着招待客人,中途还跑回房找沐云檀,“表姐,你不出去吗?卫家来人了。”
沐云檀红着脸扭过身子,“来就来,我去做甚,我又不会科举。”
沈珍珠啧啧两声,“表姐真是,眼见着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要多见见面,让他心里整日惦记着,到时候你去了卫家他才能疼你。”
沐云檀伸手拧她的脸,“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沈珍珠笑着往后面躲,“去吧去吧,我们先去问问舅妈。”
不等沐云檀拒绝,沈珍珠把沐云檀按到梳妆台上,把她的头发打散重新梳好,给她稍微涂了点脂粉,然后换一身衣裳,生拉硬拽带着她出了西厢房房门。
沐家厨房在后院,从西厢房出来,路过院子中央的甬道时,堂屋里的卫蓝桥捕捉到了那一抹桃红色的身影。
姐妹两个一起到了后院,沐家三进院子。前院是书房,中间是沐安良一家四口居住,沐老太爷一个人住在后院,厨房和库房也设置在这里。
薛氏见女儿换了衣裳,脸上似乎还有些羞意,并不去戳穿,而是吩咐沈珍珠,“珍珠,你带着你姐姐去给客人们续茶。续过了就出来,莫要多说。”
沈珍珠正色点头,“舅妈放心。”
姐妹两个一个拎茶壶,一个端了两样点心,二人一起进了堂屋。沈珍珠把两盘点心放在几位客人跟前,沐云檀拎着茶壶给众人续茶。
从进屋开始,沐云檀更就目不斜视,依着礼给客人们倒茶,卫老爷只略略看了一眼,卫蓝桥想看又不敢看,奶白的小脸不经意染了一丝红。
送过茶点,姐妹两个一起离去。
沐安良吩咐儿子,“云舟,你带着蓝桥去你屋里。”
沐云舟笑着拱手,“儿子告退,爹有吩咐只管叫儿子。”郎舅两个一起离开堂屋,去了沐云舟的屋里。
沐云檀在送过了茶水之后就留在后院,再也不肯到前头来。
沈珍珠在沐家混了一天,天黑透了才准备回家。她刚要走,就被沐云舟叫住了。
沈珍珠见他神神秘秘的,凑过去问,“表哥有什么好事情?”
沐云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跟我进来。”
兄妹两个一起进了沐云舟的屋里,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住一个小包袱扔给沈珍珠,“这是怀旭托我给你的。”
沈珍珠有些傻眼,“你不是去考试,怎么还去看他了?”
沐云舟潇洒地坐了下来,“前几日他每天去路口蹲守,正好碰到我回来。这个傻子,我原本就准备去萃华楼看他的。”
沈珍珠摸了摸小包袱,“他怎么样啦?”
沐云舟笑,“看起来不错,整日不晒太阳,一张脸越来越白。哎哟,他往路口一站,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抢着看。”
沈珍珠把包袱一拎,“表哥,你就是欠表姐收拾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留下沐云舟在后面笑个不停。
回到家里,沈珍珠打开那个小包袱,里面是几张帕子,料子摸起来不错,帕子上都是比较简单的花样。除了帕子,还有一小盒胭脂。
沈珍珠打开那小铁盒闻了闻,味道不错,怪香的。她把胭脂放进自己的梳妆盒里,挑了一张帕子,把头发打散,将帕子盘在头发里。
收拾完之后,沈珍珠自己对着铜镜看了看,倒是不错。为了送这两件小礼物,他可能在路口蹲了好多天。
这个傻子。
过了几天,沐家正式请客,庆祝父子两个一起中榜。这一回,半个平远镇的人都来吃席。
因着人太多,沐家干脆也在门口搭长棚摆流水席。当天,王家也来吃酒席,沈珍珠在宴席上看到了王明月。
王明月带着帷帽来的,身边跟着杜鹃,在一众姑娘中非常打眼。最难得是她今天没有穿白色的衣裳,而是穿了一套淡青色的裙子,既不艳丽,也不会失礼。
刚到大门口,沈珍珠听说后就从垂花门那里直接迎接了出去,“明月姐姐来了,快请进。”她是要招婿的人,并不怕人看,人家也不敢招惹沈家这朵霸王花。
王明月屈膝行个礼,“恭喜。”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传到旁边的沐云舟耳朵里。
沐云舟并未多言,招呼女眷不是他的责任。王明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沐云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的心思并未多留,继续招待新来的客人。
到了内院,王明月取下帷帽交给杜鹃。沈珍珠这才发现,今天王明月梳得还是那种含含糊糊的发型。
沈珍珠眯起了眼睛,刚才王明月路过表哥身边时的动作明显迟了半拍,难道她有什么心思?
且不提王明月有什么心思,刚才沈珍珠到前面去迎接王明月时恰好又被王三郎看见了。
王三郎看了看沐家的荣光,心里开始盘算,原想着在沐家父子回来之前想办法,沈姑娘却不肯去我家。等我来沐家读书,说不定机会会更多一些。
沈珍珠不去理会王家人的小心思,全力帮助沐云檀招呼客人。忙忙碌碌一天,到了晚上,沈珍珠累的像狗一样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日子唿哨一下子到了十月,沈珍珠再次被拉去沐家当壮丁,因为沐云檀要出嫁啦!
十月十六的早上,天还没亮呢,沈珍珠就起床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身锦缎大红衣裙,头上全套金饰插戴上,点峨眉、滴朱唇,金钗玉环,整个人明艳动人。
沐氏看了后十分满意,“我儿越来越好看了。”
沈珍珠开玩笑,“娘,我看起来像不像个暴发户?”
沐氏拍了女儿一下,“胡说,这样才好看。”
沈珍珠才不介意人家说自己是暴发户,我就喜欢满头金翠怎么了,我又没碍着谁。
沈复年天还没就出发了,母女两个也来不及吃饭,锁了门就往沐家而去。
等到沐家时,沐家的三进院子已经灯火通明,沐氏族人来来往往。母女两个依次跟众人打招呼,顺利进了内院。
沐云檀刚刚起来,薛氏见到沐氏后立刻喊道,“妹妹快来给我搭把手。”
薛氏吩咐人抬了一桶热水到西厢房,把姑娘们都撵了出来,姑嫂两个一起动手,把沐云檀里里外外刨个干干净净。
等沈珍珠再看到沐云檀时,她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坐在床沿,沐家给沐云檀新买的小丫头月华就站在一边。
沈珍珠坐到沐云檀身边,“表姐。”
沐家的姑娘们知道她们表姐妹两个好,都坐在远处吃点心,并不过来打扰。
沐云檀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热水蒸的还是因为害羞。
沈珍珠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有点湿,她顺手拿起旁边的干净手巾给沐云檀擦头发。
她见沐云檀似乎有些紧张,一边擦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表姐别怕,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属狗的,你不要对他太好,他就会对你好。”
沐云檀噗呲笑了出来,“快些住嘴!”
沈珍珠嘟囔道,“我跟你说真的呢,表姐你看咱们镇上那些把男人当成天当成老爷伺候的女子,有几个能得到男人的敬重。我见到有男人在外面不顺心就回家摔筷子摔碗,不是嫌菜咸了就是嫌饭烫嘴。要我说啊,单给他做一碗没盐的菜,单把他的饭倒些凉水在里头,让他挑嘴。”
沐云檀忍不住抖动肩膀,“你可真是,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各家还不得天天打架。”
沈珍珠撇撇嘴,“表姐,但凡女子出嫁时都担忧,担忧什么,无非是怕婆母不喜欢,怕丈夫不喜欢。这种想法就不对,别人喜欢你是情分,不喜欢是本分,要是一开始就不稀罕人家喜欢不喜欢,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沐云檀抬眼看着沈珍珠,“表妹,你说的没错,但是哪个女子不渴望丈夫的喜爱呢。”
沈珍珠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担心自己的言论太过爆炸吓到沐云檀,“总之,表姐你一定要端住了,不管对谁都不要太上杆子,成亲后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别把眼睛全部都盯在婆母和丈夫身上。”
沐云檀忽然很认真点了点头,“表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沈珍珠放下帕子,对着她眨眨眼,“我刚才吓唬你的,表姐夫性子看起来比较温和,这种男人一天骂三顿,他就会很听话。”
说完,她又眨眨眼。
沐云檀笑着拧她的脸,“我不会骂人,以后你教教我。”
姐妹两个一起哈哈笑,薛氏进来见到女儿笑个不停,又出去忙活。
卫家离得远,等到快晌午,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此时,沐云檀的头已经盘好。听说卫家来人了,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沈珍珠搬个凳子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安慰,“表姐别怕,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打架。”
别看沈珍珠以前身子骨不好,她打架却十分在行,沈文清小时候经常被她打哭。
沐云檀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沈珍珠看向旁边的月华,“你才跟着我表姐不久,我不知道你有几分忠心,但你记住了,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一样,你的眼睛莫要往表姐夫身上盯。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二心,哼,你是知道我的厉害的。”
月华吓得一哆嗦,“表,表姑娘放心,我不敢的。”
沈珍珠复又笑道,“表姐斯文,有很多话不方便说的,你要替表姐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第一个回来报信。”
月华再次屈膝行礼,“我知道了,多谢表姑娘提点。”
沈珍珠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月华手中,“别害怕,只要你对表姐好,我不会再吓唬你的。”
这头刚说完话,那头吉时就到了,全福人急忙给沐云檀戴上盖头,卫蓝桥在卫家一群儿郎的簇拥下已经冲进了闺房。
敲锣打鼓声中,沐云檀被沐云舟背上了花轿。卫家请来的喜事班子吹吹打打,平远镇所有的孩子们都跟在花轿旁边绕来绕去。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姑娘们都站在沐家大门口看热闹,个个羡慕不已。
沐云檀的嫁妆放在整个平远镇都是数得上的,况且她坐的还是花轿,别人家嫁姑娘坐牛车的比比皆是。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花轿,沈珍珠忽然觉得有些眼睛发酸。再看旁边的沐氏和薛氏,已经在拿帕子按眼角。
沈珍珠忽然很想骂人,这狗屁的古代,这狗屁的男权社会和婚姻制度,逼迫女人离开自己最亲的人,抛弃自己的父母去孝顺别人的父母。
沐氏安慰薛氏,“大嫂别难过,过几天孩子就回来了。”
薛氏立刻止住了笑,“你说的对,姑娘大了,总会有这一遭的。”
姑嫂两个一起进了院子里。
沐家的酒席正式开始,各家各户很给面子都来送礼,很多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沐云檀不在,沈珍珠责无旁贷肩负起了招待姑娘们的责任。
王明月今天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初冬时节,绿色的衣裳看起来有点冷意,却衬托的她越发出尘,而沈珍珠身上的大红色和头上的金钗与她成了严重的反差。
王二姑娘今天态度十分好,“沈姑娘今日穿得真喜庆。”
沈珍珠虽然心里还在为沐云檀的出嫁而忧伤,脸上仍旧带着笑,“今日是我表姐的好日子,我当然要穿得喜庆些。放心吧,等到了王二姑娘的好日子,我肯定比这个还要喜庆。”
姑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王二姑娘顿时又羞又气,又不好还嘴,只能闷头吃饭。
王明月解围,“珍珠妹妹,我酿了些菊花酒,什么时候得空去我家里尝一尝。可惜沐姐姐去了县城,往后我又少了一个知心人。”
平远镇识字的姑娘不多,王明月非常愿意与沐云檀来往,可以一起说诗词,甚至还能讨论科举。
沈珍珠笑着回道,“只要明月姐姐不嫌弃我是个俗人就好。”
王明月笑道,“要说沐姐姐是高雅的兰花,珍珠妹妹就是耀眼的牡丹,虽看起来富丽堂皇,却也是花中翘楚。”
王二姑娘心里撇嘴,她算什么牡丹花,无非就是朵狗尾巴草。
沈珍珠拿起旁边一双干净的筷子给王明月夹菜,“明月姐姐这样赞誉我,明日我定要去姐姐那里一醉方休才好。”
王明月当着人前相邀,且又是第二次邀请,沈珍珠自然不能拒绝。
王明月很高兴,“那我就恭贺妹妹的大驾光临。”
旁边的一些姑娘们有些尴尬,王明月只邀请沈珍珠却不请她们,说好听点是她只想和读书识字的姑娘来往,说不好听的就有点目中无人了。
沈珍珠作为半个东道主帮着解围,“可惜了,诸位姐妹们家里不让喝酒,不然真想把你们都拉过去,咱们把明月姐姐的酒坛子喝个底朝天。”
嫁女儿的热闹只有半天,等晌午的席面一过,宾客散去,沐家就冷清了下来。
沈复年带着沐家后辈儿郎们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清理干净,沐氏帮薛氏和族里的妇人们一起整理剩下的菜。
等忙完后,薛氏给沐氏准备了一盆肉菜,“妹妹带回去吃,今日他姑父天没亮就来了,辛苦了一天,回头等家里闲下来,妹妹和妹夫带着珍珠来玩。云檀出阁了,还好珍珠以后就留在家里,咱们家里也不至于太冷清。”
沐氏安慰薛氏,“大嫂别难过,侄女婿是个有出息的,往后说不定也能在科举上有斩获,到时候大嫂就是咱们平远镇最尊贵的太太。”
薛氏微笑,“我倒不在意那个,这么多年我的日子还算舒心,只要他们爷儿们高兴,家里还能供得起,愿意考就去考吧。”
旁边的沈珍珠听到心里忽然有些难过,表哥曾多次告诉我,郭二哥读书非常有天赋,因为是养子没有正式入学堂,以后做赘婿更是葬送了科举资格。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以郭二哥的天分,说不定以后能走得更远。
沈珍珠一肚子想法跟着沐氏往家里去,手里还扯着狗绳。
沐氏看了毛毛一眼,“毛毛今天可算吃好了。”
沈珍珠笑了笑,“平日在家里也没刻薄它,还是嘴巴馋。”
沐氏心多细,一眼就看出女儿有心事,“你这是怎么了?怕你表姐出嫁了被人欺负?你放心吧,你表姐虽然打架吵嘴都不如你,但她比你聪明多了。”
沈珍珠被气笑,“娘,我是您捡来的吧?”
沐氏笑道,“要是能捡,我再去捡两个。”
沈珍珠有心事一般不会瞒着沐氏,等到了家里,她帮沐氏把那盆肉分类,“娘,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中秀才中举人能让一个人瞬间成为人上人。”
沐氏嗯了一声,“所以你外祖父坚持考了十几年,自己没考上,又全力培养儿孙。”
沈珍珠手里的筷子在一块鸡肉上戳了两下,“娘,表哥告诉我说,郭二哥读书非常有天分。”
沐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劝道,“那还不好,他好好学手艺,以后攒下家业,等他有了儿子,若是能像他一样聪明,以后不愁没出息。”
沈珍珠的筷子停在那块鸡肉上,心里的那口气又卸了,是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能说服刘氏让郭怀旭去读书,更不能对自己的父母提别的要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等郭怀旭来了沈家,对他好一些。
沐氏见女儿不说话,又劝道,“珍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有些事情,不是惋惜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世上会读书的孩子多得很,并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机会,非得前面有人吃苦把路铺好才行。就像我祖父,原本是乡下一老农,挑着担子做货郎,磨破了无数双鞋,一双腿都走废了,才把我爹供养出来。旭哥儿这种情况比我祖父还好一些,咱们家有铺子有田地,以后你们好生把日子过好,前面有你大舅和你表哥开路,若是后辈们有天分,不愁不能出头。”
沈珍珠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娘,是我想左了。”
沐氏眼神柔和,“娘知道,你是个善心的好孩子。你放心,以后旭哥儿真来了咱们家,娘真的会把他当儿子疼的,娘不骗你,不是说虚情假意的话。”
沈珍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娘,您说到哪里去了。”
沐氏怕女儿害羞,低下头继续捡肉,“天越来越冷,你去年的棉袄要短了,明日我给你放一放。”
沈珍珠开始操心铺子,“近来各家腌咸菜的越来越多,铺子里的盐不够了。最近办喜事的多,还得多买些糖回来。下个月大家都要办年货,要置办的东西太多了。”
沐氏把几种肉分好后放进碗架子里,“别急,晚上跟你爹好好商议。”
沈珍珠又升起炉子烧开水,没过一会儿,沈复年回来了,沐氏亲自端了热茶去堂屋,“沈掌柜今日辛苦了。”
沈复年确实有些累,接过茶水一口喝尽,“都是自己人,娘子先忙着,我去歇一歇。”他今日确实累很了,虽然他不姓沐,但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操心,沐安良忙着招呼客人,实在没工夫。
沐氏连忙带着他进了卧室,铺床叠被让他歇下。沈珍珠虽然也有些累,但想到铺子,还是打起精神带着毛毛出门了。
两日后,沈珍珠准备去王家赴约。
冬日天寒,天还阴着,早上起来特别冷,沈珍珠穿上了自己的素绒绣花袄裙,怕两条腿冷,她还在里面加了一条薄薄的夹棉裤。腰间一条郭怀旭送的帕子,上面绣的火红的梅花。头上让沐氏给她梳了个飞仙髻,显得个子高。
沈珍珠早饭略微喝了半碗粥,今日她肚子有些不大舒服,没敢吃太多。
她找来篮子,用旧棉袄包好饭菜,拎着篮子就快步往铺子里去,路上遇见李氏,二人打过招呼后各自去送饭。
沈复年见女儿今日穿得体面,随口问道,“要去做客?”
沈珍珠点头,“是呢,明月姐姐多次相邀,我不好不去。爹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沈复年嗯了一声,“不用急着回来。”
等沈复年吃过了饭,沈珍珠拎着篮子回家,带了一些点心就往王家去。
王明月早就翘首以盼,“妹妹可算是来了,外头风大,快进屋坐。”
沈珍珠进屋后杜鹃就上了热茶,“姑娘喝一口暖暖身子。”
旁边王二姑娘看了看沈珍珠身上的穿着,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狐狸精确实长得还可以。
沈珍珠发现王二姑娘总盯着自己,“王二妹妹,我脸上可是有饭米?”
王明月笑着解围,“二妹妹是见珍珠妹妹今日特别好看,这才多看了两眼。旁人穿了棉袄只显得臃肿肥胖,偏妹妹穿了越发苗条。”
沈珍珠开玩笑道,“今天好看吗,难道我以前不好看?”
王二姑娘也凑趣,“往常是我不懂事,总是言语不当,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沈姐姐多谅解。”
沈珍珠惊愕地看着王二姑娘,王招娣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喜欢上了别的帅哥决定与我握手言和?还是说,她有什么企图?
但人家真心实意道歉,沈珍珠只能笑着回道,“妹妹什么时候跟我不客气了?我都不记得了啊,要是说平日吵吵闹闹的,那不算个甚,我以前还天天跟我大哥打架呢,平远镇谁不知道啊。”
王明月十分高兴,“这样才对,我喜欢二妹妹,也喜欢珍珠妹妹,今日单独请你二人,也是想让你们以后能好生相处,往后我们三个在一起玩,岂不快活。”
沈珍珠暂时撇开王二姑娘,把袖子一路撸,“明月姐姐不是请我来吃菊花酒的?酒呢,快上酒!”
王明月笑着让杜鹃上酒,“妹妹这个样子,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你是个酒虫呢。”
沈珍珠哈哈笑,“我要当也当酒仙,当什么酒虫。”
王二姑娘起身吩咐杜鹃,“你去端一盆热水来,我去拿酒。这酒凉着吃可不兴,用热水温一温最好。”
王明月对杜鹃道,“二妹妹说得对,你去端盆热水来。”
杜鹃和王二姑娘忙活的时候,沈珍珠与王明月坐在那里说闲话。王明月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与沈珍珠聊天,她并不只说诗词歌赋,家长里短、衣裳首饰、人情礼节什么都说。
沈珍珠心里也暗暗佩服,可惜了王明月这等才干,不说做大家主妇,做个小官之家的当家太太完全不是问题。
过了许久,酒终于温好了。杜鹃与王二姑娘一起搬桌子,摆上碗筷和小菜,还加了两盘点心。
姑娘们吃宴,也不一定非要赶饭点,也不需要现做什么大菜,这些就很好。
王二姑娘给沈珍珠行个礼,“沈姐姐,以往是我不好,今日我给姐姐斟酒,全当赔罪。”
沈珍珠哈哈笑,“那就劳烦王二妹妹了。”
果然,接下来的酒席中,王二姑娘抱着酒坛不放,一会儿给王明月倒酒,一会儿给沈珍珠倒酒。有时候她也给自己倒满,端着酒杯去敬沈珍珠。
人家诚心诚意道歉,沈珍珠自然不能不喝。中途她觉得肚子有些胀胀的,告罪去了一趟茅房。
果然,她来红了。
沈珍珠十分惊喜,沐氏说她十三岁就来了,因着年纪小且身子骨不好,经常好几个月不来。自从她穿越过来,拢共就来了一次。
早上她就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这会子喝了点菊花酒一冲,立刻就来了。
辛亏她早有准备,她从裙袄的内袋里掏出一块提前准备好的自制带子铺垫上。
穿戴好之后,沈珍珠忽然想到今日王二姑娘的不正常。她眯了眯眼睛,抬手伸出右手中指对着嗓子里抠起来。
那感觉真不好受,沈珍珠强忍着继续抠。没过两下,哗啦一声,沈珍珠吐了个昏天暗地,那些酒混着菜一起吐到了茅房里。菊花酒的味道不是很重,这大冬天风大,估计没几下就能散去。
沈珍珠稍微歇了一小会儿,用帕子擦干净嘴,然后摇摇晃晃回到了王明月屋里。
王二姑娘继续灌酒,沈珍珠拿出以前在职场拼酒的劲儿,带着王家姐妹一起喝,王二姑娘想着对方刚才比自己喝得多,这会子彻底豁出去了,陪着沈珍珠一杯又一杯地喝。
最先倒下的是王明月,她从头陪到尾,沈珍珠吐了一部分,王二姑娘后半场才开始喝,故而王明月是喝得最多的一个。
王明月倒下后,沈珍珠也扶了扶额头,“哎呀,这菊花酒喝着清淡,没想到这么上头。不行了不行了,王二妹妹,我得回家去了,改日咱们再约。”
王二姑娘也感觉有些头晕,但还能撑得住,“沈姐姐,咱们再喝,醉了也不要紧,就歇在明月姐姐这里。还是说沈姐姐看不起我,只愿意跟明月姐姐喝。”
沈珍珠笑着端起酒杯,“好,咱们继续,我非得把你灌倒不可。”
豪言壮语刚出口,沈珍珠手里的酒杯吧嗒一声掉到了桌上,然后咕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旁边杜鹃一直清醒的,连忙扶起王明月,“姑娘,我扶您到床上歇歇。”
王明月清醒了一点,推了推沈珍珠,“珍珠妹妹,到我床上歇歇吧。”
沈珍珠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茫然地抬起头,“天亮啦?哦,这是明月姐姐家里啊。我该回去了,今日叨扰了姐姐了,过几日我请姐姐。”
说完,沈珍珠强撑着起身,摇摇晃晃往前走。
王明月虽然迷糊,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还记得,“杜鹃,你送珍珠妹妹回家。”
王二姑娘放下手里的酒杯,“杜鹃,你守着姐姐,我去送沈姐姐。”
说完,王二姑娘扶着沈珍珠就往外面走。走着走着,沈珍珠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出大门的方向。
沈珍珠这会子真感觉有些头晕了,她强忍着没有拔腿就跑,“王二妹妹,咱们这是去哪里?”
王二姑娘笑道,“大门外来了客,我带沈姐姐走小门。”
沈珍珠知道这里面有鬼,想跑,又怕她后面还有别的招,且这会子她也想知道这王招娣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今天如果不中招,她这样热切地贴了过来,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套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沈珍珠顺着她的意思一起走到了一处小偏院。这院子看起来有些荒凉,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柴房。
沈珍珠停下脚步,“王二妹妹,小门在哪里呀?”
王二姑娘也有些撑不住,自己扶着墙,“沈姐姐,我实在不行了,这屋里有两张凳子,咱们进去先歇歇。”
沈珍珠嗯了一声,然后咕嘟一声躺到了地上,一醉不起。
王二姑娘擦了擦嘴角,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千杯不倒呢。”
她走了过来,很粗鲁地把沈珍珠从地上捞起来。沈珍珠身子轻盈,王二姑娘家里磨豆腐的,她日常跟着帮忙,身上有把子力气,故而很轻松地把沈珍珠背到了背上。
王二姑娘自己也有些头晕,她摇摇晃晃地背着沈珍珠到了屋里,扔在了那张破旧的床上。那床一看就是王家下人睡的,十分简陋。
她摸了摸沈珍珠的脸,狠狠掐了一把,“让你得意!”
说完这句话,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屋里。沈珍珠从眼缝里见她背对着自己,忽然暴起,抄起手边的一个烛台飞速砸到王二姑娘头上。
王二姑娘咕咚一声倒在了床沿上。
沈珍珠坐了起来仔细打量,屋里到处堆的都是柴火,只有一个特别小的窗户。门一关,屋里黑的很。
沈珍珠正在想怎么应对,忽然,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立刻警觉,王招娣肯定有同伙。以她对我的痛恨,无非就是想毁了我……
沈珍珠伸手就开始扒王二姑娘的衣裳,很快给二人换了棉袄,然后把她侧身放,脸朝里面。
做完这些,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敲门声响起,“二妹妹?”
沈珍珠立刻把王二姑娘的头发打散,还把自己的簪子插在她的发中。
就在门推开的那一刻,沈珍珠人已经钻到了床底下。来人推开了门之后立刻反手栓上,屋里又陷入了黑暗。
透过刚才的亮光,沈珍珠看到一袭蓝色的衣角,还有一双普通百姓根本穿不起的鞋。
那脚步越来越近,到了床边,鞋的主人轻笑一声,“沈姑娘。”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沈珍珠却听了出来,此人正是王三郎!
沈珍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