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告白
表姐妹三人沉默地站在楼梯间，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派慵懒的景象，可她们心底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明明只是数年不见的重聚，陈丹丹却莫名有种仿佛隔了一世的错觉。
“走吧，”苏霄霄打破了沉寂，把徐梦婷从地上拉起来，“我带你去报警。”
“不行……我不去。”徐梦婷徒劳地想从苏霄霄手里挣脱出来，但她太虚弱了，尽管个子比苏霄霄高一点，却根本挣不出。
“婷婷姐，去吧，一定得去，我们陪你一道，把害你的人绳之以法！”陈丹丹抽泣着跟在她俩后面，劝徐梦婷。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徐梦婷一想到张启墨摘下眼镜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就从心底冒出一阵透彻心扉的恐惧，“我、我有把柄在他手里，我不能……”
“果照？还是视频？”苏霄霄用力握紧她的胳膊，回头直视她：“你清醒点行不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总比继续这样下去，被他活生生打死好吧！”
“去！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行！”徐梦婷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一把甩开苏霄霄的手，冲着她大叫道，“他说以后会跟我结婚的！”
“他有这种癖好，除了我，哪个女人会愿意嫁给他？”徐梦婷咬紧牙根，脸颊上的肌肉神经质地跳动，“只有我了……我、我什么都没了，没学历，没工作，我忍了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怎么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她喘了一会儿，把头发拨到肩膀后，垂眼看向地面。
“只要嫁进张家……有外人看着，张启墨他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回家的路上，苏霄霄打的出租。实习医院离家有点距离，苏爸爸给她买了车，但她一直没时间去考驾照。
外面三环路堵得结结实实，车小步小步往前挪，司机自言自语地低骂，时不时摁喇叭滴一下试图插队的车……这一切似乎都离她很远。
苏霄霄在想上一世。
上辈子徐家踩着他们家，一路高枕无忧，因为苏爸爸被忽悠着投资了酒店，所以徐舅舅没有被套住，因为苏爸爸卖地帮他们还了债，所以徐舅舅的钱都好好地留着，熬过经济危机以后不知道是投资还是做生意，日子反倒越过越好。
上辈子徐梦婷一直很优秀，学业事业都很顺利，始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去俯视两个表妹。没有了苏霄霄的刺激，她不会像这一世一样，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死死抓住张启墨，把他当成一根救命稻草，结果自己鬼迷心窍地一头栽进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苏霄霄模模糊糊地记得，上一世，徐梦婷和张启墨，似乎也短暂地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大约是在她们上大学以后不久，某次去姥姥家吃饭时，徐舅妈得意洋洋地说徐梦婷跟一个家世很好的男生在高中同学聚会时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当时徐舅舅在席间大吹特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日后二人结婚的事情。
但是没过多久，徐舅妈就闭口不提这个人，貌似两个人闹掰了。事后问起来，徐舅妈含糊地说异地恋不靠谱，徐梦婷和张启墨一个在帝都一个在海市，时间久了就断了。
苏霄霄捏紧座椅。
她想起来，上一世，徐梦婷在国外读研时嫁给了一同留学的同学，婚后徐舅妈三天两头催他们早点生孩子，还跟苏妈妈诉过苦，但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年，徐梦婷也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是为了拼事业，还是因为和张启墨交往的那一段，出过什么事，导致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管上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苏霄霄已经无从得知了。
她从医生那里问到徐梦婷下一次的复诊时间，可到那一天，徐梦婷并没有出现。
大约半年以后，苏霄霄再次见到她时，是徐梦婷因为宫外孕大出血，被送到医院急诊。
这次苏霄霄立刻报了警，她扣下了徐梦婷的手机，徐梦婷手术之后一醒来，就被警察问话，她手机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图片都成为了证据。
张启墨被立案调查，苏霄霄以徐梦婷家人的身份起诉他精神□□虐待罪。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霄霄才通知了徐家人，徐舅妈哭天抢地连夜坐火车上帝都，徐舅舅跟她一道，苏妈妈没来，留在吴市照顾生病的徐姥姥。
多年不见徐家人，苏霄霄推开病房门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觉得，两人老了。
除了苍老，还有明显的尖刻和寒酸，那是多年落魄不得志以致心里充满怨气的人才会有的样貌。他们一开始没认出穿着白大褂的苏霄霄，她进来的时候，两个人立马站了起来，脸上条件反射般露出一模一样的讨好谦卑的笑容。
“笑笑，你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发现是苏霄霄之后，徐舅妈忍着眼泪问她，“我电话里没听清，你是不是说，婷婷孩子没了是小张打的？这、这怎么会呢？两个人感情不是很好吗？”
“就是，”徐舅舅看见侄女，颐指气使的姿态又出来了“过去五年你们同在帝都，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你表姐？她跟小张谈了这么多年，就差领证了，现在你张口就说是小张打的婷婷，有没有证据？小张现在在大律所上班，名声很重要，这个话可不能乱说！”口吻充斥着怨怼和怀疑。
徐舅舅的反应苏霄霄早就料到了，所以才先报警以后才通知的他们。
“是不是张启墨打的，等徐梦婷醒了，你们问问她就知道了。”
徐舅妈和徐舅舅互相看一眼，犹豫地说：“那，小两口一时拌嘴想不开，互相推一把搡一下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这个理，”徐舅舅赶忙接过话头，“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你看我跟你舅妈，年轻时不也打打闹闹，动过手？现在日子好得很，外面那些恩爱夫妻，都是做出来给外人看的，回家关起门来照样打。”
苏霄霄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温度：“正常人能打到流产五次？”
说起这个，徐舅妈迟疑了一刻，压低声音：“笑笑，你有没有问问医生，你姐姐这样，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
苏霄霄没有做任何加工，原原本本把妇科医生的话转述给了他们，徐梦婷因为多次流产，本身已经很难保住胚胎，再加上这次宫外孕出血，手术割掉一边的输卵管，以后怀孕的可能性更小了。医生的原话是，养好身体以后如果想收|养孩子，最好早做打算。
听了她的话，徐舅妈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小点声！你想让人都知道你女儿不能生啊！”徐舅舅狠命踢老婆一脚，徐舅妈哭的声音一顿，霎时低了下去，只敢小声呜咽。
“事到如今，也只有让小张负责了。”徐舅舅烦躁地去口袋里掏烟，被苏霄霄提醒医院不能抽烟以后不情愿地塞回去，“要不然怎么搞？哪个男的会要不能下蛋的母鸡！”
……
晚上苏霄霄疲惫地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香味，厨房那传来锅铲炒菜的声音，桌子上已经摆了蒜蓉扇贝粉丝，松仁玉米，清炒豆苗和两碗米饭，宋桥听见门响，从厨房探出头来，扬声说：“去洗手，还有一个红烧鱼，马上就能开饭。”
苏霄霄换好衣服洗完手，宋桥正好把菜端上桌，他最近因为角色需要把头发留长了，几绺刘海垂在额前，后面扎起来，是种和从前不一样的俊秀。这会儿他上身套了件纯黑色衬衫，下面穿着同色修身工装长裤，配上围裙，看起来不像正经干活的，倒像是在给厨房用品打广告的模特。
“你今天不用排练？”
“今天下的早，我就顺道去买了菜。”宋桥脱下围裙，把筷子递给苏霄霄。
他拍完上一部戏后申请加入了帝都剧团，等戏的宣传事宜一结束就搬到帝都来，天天跟着一帮老戏骨演话剧，钱很少，事事要亲历亲为，上座率也不高，但是他乐在其中。
“怎么脸色不好，”宋桥关切地看她一眼，半开玩笑道，“是不是嫌我搬来帝都以后总是上门蹭饭，烦了？”
“怎么可能，超级大帅哥给我做饭打扫，简直是暴殄天物。”苏霄霄笑着说，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里，她注意到桌上花瓶里刚刚换了新鲜的玫瑰，家里看上去也是焕然一新。
“那就好。”宋桥刚要坐下，马上又站起来去拿了几根蜡烛出来点上，关了灯，坐到她对面，眼含笑意，大晚上的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吃吧，吃完我有话跟你说。”
苏霄霄心头一颤。
“我也有话对你说。”
吃完饭，两人决定先下去遛弯，回来再洗碗。
月光下，宋桥和苏霄霄肩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苏霄霄率先开口。
“其实吧，”她低着头说，“其实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当你的粉丝头子的。”
宋桥：“……”
宋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个，你可以把目标再定高一点的。”
“不是这样，”苏霄霄依旧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用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我只是觉得，做粉头或者朋友的话，关系可以维持得久一点，可要是再近了……”
她问过自己，娱乐圈有几对能全须全尾走到最后的？更何况是宋桥这样的国民男神，现在虽然还不显，但爆红是迟早的事。
“你想什么呢，”宋桥欣赏了会儿她伤神的样子，慢悠悠地说，“你的意思是，像咱俩这样，做个邻居，时不时蹭个饭，搞个暧昧什么的，就能长久了？”
“你是不是天天割阑尾割的脑子出问题了。”
“苏霄霄，”宋桥直视前方，平静地陈述道，“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爱你这件事情，我们俩都知道。”
“我用尽自己所有的耐心，在等你接受我。当然你要是想跟我变成你说的那种恋人未满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宋桥说，“但那只不过是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