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表姐妹
两人从旁边的路岔回去，走回复印店，之前的学生早就离开了，又来了一波三中的，其中两个人刚刚目睹了苏霄霄的战绩，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宋桥寒着一张脸，目不斜视把卷子递给店老板，苏霄霄更是不在意，无聊就在店里逛了逛。
这种小店偶尔也会卖一些旧书和卷子，大都是一中流出来的，或者学生拿过来复印完了却不要了，三中有些学生如果想好好学，可以过来淘一淘——虽然这样的学生不多。
苏霄霄没看卷子，倒是看到一套旧的连环画，七侠五义，印象中她小的时候才见过，后世好像还挺值钱，就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宋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她在翻那套连环画，说：“这套我家有，你要看的话我带给你。”
苏霄霄合上书：“不用，我就是翻翻，原来你喜欢看这种。”
宋桥顿了一下，有点出神：“我爸喜欢，小的时候他给我讲了好几遍。”
他禁不住伸手摸了摸封皮，翻开第一页，扉页干干净净，没有他爸握着他的手写的歪歪扭扭“宋桥”二字。
印完卷子，宋桥默默送她到了学校门口，战斗激情褪去，好像回到了起初没话说的状态。
——但又有些不同。
苏霄霄刚刚目睹了人家的私密事，还一头掺和进去，但两个人的交情显然没好到那一步。
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虽然并不足够变成朋友，可如果说只是普通熟人，也有些不确切。
她偷偷去看宋桥沉默的侧脸，几次想开口安慰，换了各种角度，心里反复斟酌了几遍，最后都把话咽了下去，直到二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时也没说出口。
算了，来日方长吧。
宋桥跟苏霄霄分手之后没回家，直接去网吧打游戏。
下午他卡着点去学校上课，放学后第一个拎书包冲出班级，拒绝了李一帆叫他打球的邀约，又换了家附近的网吧重新开一局游戏，待到半夜才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到家进了门，跟往常一样，家里黑漆漆的，只在厨房留了盏灯。
饭桌上放了一个碗，上面用盘子盖着。
他走过去揭开盘子，是碗面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还热乎着。
宋桥揉揉额头，静默地站了几分钟，把盘子盖回去，往房间走。
路过江枫宇房间时，他停住脚步。
门缝透出屏幕的蓝光，里面传来游戏音乐的旋律、用力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砍怪的刷刷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脏话：“操！干他，回血回血回血！你他妈动作快点啊我□□妈的！”
江枫宇从来不会调低音量，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在家都是噪音不断，即使隔着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墙之隔的房间是主卧，此刻房门紧闭，里面一丝光也没有，时不时传来男人响亮的鼾声。
宋桥的呼吸变得又深又急促，他捏起拳头。
他想狠狠一拳砸在江枫宇的门上，再砸了他新买的音响，他想一脚踹开主卧门，让那个男人从发财的美梦里吓得惊跳起来。
但最后长久留在他脑中的却是一副疲惫怯懦，眉头微蹙，眼下永远带着深深青影的消瘦面容。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回到厨房里，把那碗面吃了。
吃到后面，喉头好像堵了个石头，食物怎么也咽不下去。
转眼就到了周末。
徐姥姥早早打过电话，叫苏霄霄他们全家周日过去吃饭，小姨一家也会来。
这事苏霄霄听苏妈妈说过，这次聚餐是陈小姨打电话求着徐姥姥办的，她想请苏霄霄吃饭，但家里地方小坐不开。
“还不是因为你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上来了，你小姨想找机会问问你是怎么学的，让你和婷婷教教她家丹丹。”
苏妈妈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她还给你买了件羽绒服，我说了不要花那个钱，她家里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亲表姊妹，何必搞得那么客气。可她非要买，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也别小气，好好给丹丹说说你平时怎么学、看的什么书。”
苏霄霄答应了，她对小姨一家印象挺好，夫妻俩虽然平时话不多，远没有徐姥姥那么会来事儿，但上一世苏爸爸厂子倒了周转不过来的时候，小姨是唯一主动打电话给苏妈妈，问她生活有没有困难的人，还让姨父给他们送了一万块钱，尽管他们自己每个月收入只有两三千。
一进门依旧是姥姥亲亲热热的脸，小姨一大早来的，在厨房处理食材，舅妈给她打下手。
苏妈妈没说几句也去厨房帮忙，苏爸爸和徐舅舅，陈姨父一起聊天。
徐梦婷和陈丹丹在客厅看电视，海豚台正重播恶作剧之吻，苏霄霄挨着陈丹丹坐下，小姑娘丝毫没意识到她妈的良苦用心，没心没肺的吃着沙糖桔，顺手递给她一个。
电视里正演到袁湘琴给网球队做饭做糊了，江直树套上围裙替她做，陈丹丹看得星星眼，桔子都不吃了：“笑笑姐，听说你们初中有个男生外号叫小江直树，学习特别好，后来也考进一中了？”
徐梦婷接过话头：“你说的是不是张启墨？他就在实验班，长得确实挺帅。”
陈丹丹一脸憧憬和羡慕：“真好，听我们学校初三的学长学姐说，还有人专门跑去看他呢。真的长得很像江直树吗？”
徐梦婷矜持地笑着说：“是挺像的，我们在一个学习小组，平时比较熟。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有名，之前有人跟我说他初中时候的外号是小江直树，还说学校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他，我还不信呢。”
苏霄霄瞄一眼郑元畅，剥开橘子皮，放一瓣到嘴里，公平公正地说：“其实不怎么像。就是学习好有光环，长得也还行，大家觉得人设比较像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素人和明星颜值之间还是有壁哒。
陈丹丹好奇地问：“他性格怎么样？也是很高冷吗？”
苏霄霄举着桔子沉吟片刻，想起了某个吃瓜之夜：“可能有点……轻浮。”
“欸？那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啪嗒一声，徐梦婷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抬手把头发拂到耳后，抿嘴笑了笑：“笑笑你别口是心非了，你那时候不也是？记得当时我问你张启墨的时候，你脸都红了。后来外面传你喜欢张启墨，结果被拒，减肥减得肠胃炎打吊针，连我们学校都听说了，影响挺不好的，人家嘲笑你时我还帮你说话呢……我怕你难过，这事儿都没告诉你。”
“现在你这转变这么大，”徐梦婷慢条斯理地说，“不会是因为张启墨不理你，就因爱生恨了，故意说人坏话吧？”
苏霄霄放下桔子，抬头直视着徐梦婷，对方一脸若无其事，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刚刚不是在说她的黑历史，而是在谈今天青菜只卖五毛钱。
如果是上一世的苏霄霄，被人冷不丁抖落出曾经的隐私，应该会羞耻得抬不起头吧。
“小时候不懂事嘛，对好学生有滤镜很正常。”苏霄霄擦了擦手，坦然道，“现在就明白了，一个人学习好不好跟人品好不好是两码事，学习再好，一开口婊里婊气，话里话外全是心机，更让人恶心。”
徐梦婷脸色一沉：“你说谁？”
苏霄霄摊了摊手：“谁对号入座我说谁。”
陈丹丹缩缩脖子，有点害怕，朝徐姥姥那看了一眼急说：“你们别吵架。”
刚好这时电视演完一集，小姨闻声从厨房出来，赶陈丹丹去看书，让她拿书包到徐梦婷的房间写作业，不会的就问两个表姐。
徐梦婷沉着脸先回了房间，陈丹丹跟在后面。
陈小姨把苏霄霄拉到一边，小声说：“笑笑，小姨请你帮个忙。这回你进步这么大，能不能把你这学期的学习经验，给丹丹说一说，可好？
“丹丹这学期学习有点退步了，问她她也稀里糊涂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比小姨有文化，你去跟她说说。”
苏霄霄点点头，带着练习册去了徐梦婷的房间。
陈丹丹刚上初二，作业写了一半，有几道题不会，她妈让她今天过来问表姐。
她磨磨蹭蹭拿出作业本，怯生生地看了徐梦婷一眼，小声说：“婷婷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几道题？”
房间里只有她俩，徐梦婷也没必要再装乖，脸色还臭着，接过来看了看，一脸不耐说：“这不是很简单吗？老师上课肯定讲过，你先自己对着答案想一想好不好？”
陈丹丹懵懂地说：“我看了答案，还是没懂。”
徐梦婷要开始茶言茶语了，这时苏霄霄进来说：“拿过来我看看。”
她拿过来看了看，是英文语法题wouldhave,shouldhave和couldhave的用法区别。
陈丹丹几个问题都是类似的语法知识点，回答得半对半错，一看就是理解的不清楚。苏霄霄有数了，给她把几种短语解释了一下，用同样的场景每个短语各举了例子，最后勾出几道典型题型和容易混淆的题讲了讲。
她讲的很直白好懂，陈丹丹听明白了，又做了一下苏霄霄勾出来的几道题，都对，非常开心，搂着苏霄霄的胳膊说：“谢谢笑笑姐，讲得太清楚了。”
徐梦婷板着脸在旁边上网，一言不发。
她觉得苏霄霄简直是个傻逼，高考这种事情，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一分甩掉多少人，成绩决定了你以后能去什么大学过什么生活。实验班里谁不是藏着掖着，有内部题自己留着。
这个世界上，好东西，好资源都是需要抢的。
学校里是这样，家里也是这样。
大多数人智商其实差不多，悟性好点、时间花的多点就领先一些，还费心巴拉给人讲题，有那功夫用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多学点。
苏霄霄就是最近学习比以前勤快，一次期中考考的不错，就飘了，以为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呢吧。
开学才半个学期，很多人还没调整好状态，期末考试的时候有她傻眼的。
想到这，徐梦婷感觉心里好了一些，提防苏霄霄的危机感也下去一点点，脸上出现笑影，跟着附和：“笑笑真会讲题，丹丹以后有不懂的就问笑笑吧。”
苏霄霄没注意，她盯着伏案写字的陈丹丹，想起了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