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门外，走出酒馆，便是南北走向的长亭街。街道离中心街很远，加上是深夜，早就没了行人，连路灯都时明时暗昏昏欲睡。
黑暗深处，人影绰绰，就在北牧踏出店门的那一刻，七八人便从黑暗中冲到了北牧身前。
女人跟着走出酒馆，两人背靠着背望着长街两端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轻声道，“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可以，那就一人一边，帮我拦住一半的敌人。”
“可以。”男人望着南边的敌人点头道。
“林芷。”
“北牧。”
“别死。”
“放心，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路灯下，两人两两向背，各自沿着马路向着眼前的敌人冲去，两人的影子也越拉越远。
“吕不韦！”
“臣在。”身穿着古代文人长袍的男人再次悬浮在身后半空中，躬身行礼。
黑夜，黑色的练功服完全融入黑暗。
街道上的路灯忽然一黑，转头望去，是一根越来越近的黑色铁棒，铁棒呼啸而下，当头将杀手的脑袋砸出血花。
“右边小巷，还有两人。”吕不韦轻声说道。
北牧原地换上一口新气，奔向漆黑的小巷。
巷子很窄，堪堪能容纳两人并行，而且两边围墙很高，石灰的墙面抹的很光滑，几乎没什么跳出去的可能。这条小巷就像是一条只能往前的狭路，唯有勇者能走出这条小巷。
小巷尽头，听到脚步临近，一名瘦瘦高高的杀手陡然伸手，一柄小巧的飞刃在黑夜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射出。
提棍挡身，飞刃撞在黑棍上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格外清脆。那飞刀似乎涂了某种颜料，几乎看不到任何反光，来的悄无声息。
攻势不减，高瘦男子再次挥手，又是两道飞刀交叉而来。
北牧蹲着身子狼狈的躲过飞刀，狭窄的胡同里他竟然连个能躲的地方都没有。
“不能躲就干！”北牧提起一口气，双脚蹬地而出，身形如电，手中铁棍在身前就是一记横扫千军，将射来的飞刀尽数挡开。
“抓到你了。”北牧冷笑一声，栖身而上，正当他要和这飞刀高手近身搏击之时，一股拳风袭来。
北牧像是踩了刹车一般猛然停住身形，弯腰下蹲，右前方突如奇来的一拳擦着他的头皮凿在了旁边的石灰墙上，在墙上印出一个深深的拳印。
“拳师，罗刚。”旁边男子见一拳未中，也是不着急追击，而是守在飞刀男身前抱拳沉声道。
拳师+飞刀，好组合！
从刚才拳师的力道就能看出，这人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再加上身后还有着一个飘忽不定的飞刀大师盯着，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破绽，恐怕就要遭到两人狂风暴雨的追击，情况不是很妙。
北牧将铁棒重新背在身后，同样抱拳对峙。
罗刚也是咧嘴大笑，双拳在身前撞了撞，魁梧的身子拔地而起，双拳向下，一拳罗汉降魔自下而上锤来，刚猛的罗汉拳在他手里霸道尽显。
北牧大吼一声，迎拳而上，论刚猛无畏，八极拳从来都没有怕过！
两人在巷子里越打越热闹，拳脚在黑夜之下快的连影子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墙体阵阵的颤抖，和一块块青石被拳头砸碎的声音。
贴身战斗，只有无限将两人的距离缩近，才能不给身后飞刀大师出刀的机会。
再躲过一掌披挂，北牧像是灵猴一般借着左边的墙壁弹射一步，从罗刚腋下钻过，直直冲向远处的飞刀大师。
双手从背后抽出棍子，铁棍扔出，先一步砸向不远处想要出刀的高瘦男人。
借着铁棍的掩护，北牧拼命的加速咬在铁棍后面，与铁棍几乎不分先后。
“找死！”罗刚见人竟然越过自己，把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他面前，顿时有种被小看的感觉。
本以为是个高手，没想到也是个愣头青，罗刚同样爆射而出，右拳拧在腰间，拳头顶端竟然拧起一股螺旋般的风息拳罡。
这是练武到极致的表现，武者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毛孔开闭，全身毛孔闭塞，只有右拳的毛孔在喷涌空气。
气息喷张下，拳头如同有了火箭喷射一般的空气助力，并且拳速越高，压强越大，巨大的空气压强会把气体尽数抽离到拳外，以至于拳头表面会短暂的出现真空，而那些抽离出的气流就像是手套一般围在手臂上，保护手掌不会被巨大的力道撞断。
而罗刚的冲拳更加夸张，气体不停共振，不断有空气被吸纳进来，几步冲锋的时间，原本小小的拳风此刻已经在小巷掀起呼啸的狂风。
挥拳之下，竟有着雷声滚滚。
已是必杀之局，身后冲拳如雷，身前飞刀横空，被夹在中间的北牧任何一招被击中，都能收了他的性命。
他这一次的选择，似乎并不那么理智，像是自己钻进了两人的包夹中。
“空！”
重拳到肉，巨大的拳罡惊雷炸响，小巷里的飓风骤然爆炸，地上的碎石刹那间腾空半米。
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是电影里的景象一般，一口鲜血在空中散成浓雾，格外真实。
在罗刚惊讶的眼神下，飞刀大师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地上。
北牧的重拳一击必杀，将他的内脏彻底搅碎，就是最有名的三甲医院都救不活他。
罗刚的拳头还停留在北牧的后背上，一抹绿色的光芒挡住了他的必杀冲拳。
一颗颗菱形绿色光片拼接在一起，在北牧身后结成一片纤薄的护甲，那看似纤薄的菱片护甲挡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罗刚不可置信道：“绿甲符？”
“你不是武修，你是修仙者。”
北牧旧面无表情，腾铁棍当头挥下，罗刚也重重的倒在地上。
北牧看着地上的两人，拄着棍子静静站立在小巷中。
缓缓吸气，胸膛逐渐隆起，最后竟然膨胀的像个皮球。继续吸气，直到双眉之间隐隐出现一抹紫红色的印记才停止。
气流游荡全身，全身毛孔紧闭，死死将一整口气关在体内。
猛然睁眼，眼神如电！
张口喷气，小巷中再掀狂风，雷音阵阵，力度丝毫不比罗刚的拳风差。
两次吐纳之后，他的体力渐渐恢复，迈步走出小巷，站在昏暗的大街上，仰头望向远处的那座小山。
百叶县虽然不大，但终究是个县城。就算是在南边最高的松石山上也很难窥探到整个城市的全貌。
夜晚，男人静静的站在松石山的山顶，观摩着这个夜幕中的城市，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通明，但安静的城市也别有一番风味。
月光散落在这个内陆城市唯一的小山山顶，树叶反射着银色的光芒，看上去竟然有些凄凉。
“我等的不是你。”男人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名黑衣带棍的男人，不是女人，更不是自己的手下。
男人盯着北牧看了半天，问道：“我们见过？”
北牧点头轻声道：“在我的酒馆里。”
这男人，就是几个小时前带人砸了自家酒馆的人。
“我给你钱了。”男人坐在身后的岩石上聊天一般说道。
“不够。”北牧摇头。
男人反问道：“你要多少。”
“你的命。”北牧回答道。
利刃切割空气陡然发出嗤嗤的响声，男人赶忙一个翻滚跳下岩石。
刚才的位置上，几根飞刀插在岩缝中，飞刀的尾翼还在不停抖动。
男人看着飞刀拧眉问道：“你杀了程龙？”
“如果是跟一个拳师在一起，那就是了。”北牧点头回答，继续甩出飞刀。
男人接连躲避，在地上画着圆形冲到北牧身前，胸膛上插着一把短刀，但也仅仅入肉三分。
腰间长刀弹出，战刀在夜空中划出雪白色的刀罡，凌空斩来。
提棍上挡，山顶上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交割声。
风声呼啸，电光火石间，刀棍就撞击了数十下。
用力推开，北牧倒退了五步，而男人则接连倒退七步才堪堪停下。
打量着这个将长棍低握的少年，男人有些摸不准眼前少年的底细。没有一身铜皮，连一境都没有迈入，但却有一身不输于一境的怪力，震的他手臂发麻。
男人将手里到现在还在蝉鸣的长刀插在地上，北牧也狠狠一插，将铁棍插进岩石。
两人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冲锋，北牧凌空一记长拳突脸，男人则双手成爪，左手精准的扣住挥来的手腕，右手如灵蛇出洞，顺着北牧的胳膊抓向他的手肘。
关节技！
古老的战法，一旦让他触碰到人体几大重要的关节，非死及残。
北牧冷哼一声，毫不慌乱，长提一口气。
被抓住的右手不忙着抽出，反而从拳便爪掌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借着自己的怪力强行将男人拉到身前。两人脸贴着脸，身挨着身，像是流氓打架一般。
毫无缝隙的“拥抱”让两人的双手都无法伸展开，关节技自然也就作废。
右脚提膝，又是一记膝撞桃，一如酒馆中对待中山装男人一般。
但这次的攻击却被男人的后撤躲开。
重新拉开身位，男人不给北牧喘息的机会，一记摆拳袭来，竟然是现代的搏击手法。
北牧低头的同时提起上臂护在头部的一侧，贴身靠前就是一记凶狠的八极顶肘，直捅心窝。
互换招式，摆拳抡中北牧的头，手肘顶到男人的胸膛，两人皆是闷哼后退。
但这次，男人仅仅倒退了三步，反倒是北牧被一拳砸的有些头昏脑胀，连退五步。
男人冷笑道：“没有练出铜皮，空有一身力气又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前冲。
这次，男人竟然长拳袭来，拳头不知为何，竟然在本应该打不到的距离陡然长出一块，手腕发出脆弹的响声。
北牧防御不及被击到胸膛，力道之大，打的他一口气忍不住吐了出来。
泄了气，男人见到破绽，脚步跟上，双手长拳不断，每一拳都带着清脆的响声，像是长鞭末尾抽打空气一般。
每每挨到拳头，拳力都会荡进身体里，打散北牧好不容易换上来的新气。
通背拳。
没想到男人精通这么多拳种，一招落后，招招落后，北牧存不住气，只能默默挨打。胸前甚至隐隐传来肌肉的麻木感，自己的回防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眉目一横，北牧一脚踢起一阵烟尘，眯住男人的眼睛。自己则翻身退后，抓住插在地上的铁棍。
男人见北牧将毫无防备的背后留给自己，积郁在胸膛的一口气机疯狂从右拳喷涌而出。
通背拳讲究腰马合一，拳走肩送，招招长距离。
但练拳二十年，师傅在最后之际告知了自己一招秘术。
通背的最后一击，不是大开大合的长拳，而是近战技击，是融合了太极的合击术，名曰——龙马锤！
气机喷涌，将山顶天空都搅得狂风大作，身后山崖，白色的气流卷成龙马之姿，龙蛇嘶鸣，重拳夺命！
龙马锤！
男人低吼一声，将已经被气流包裹到看不清拳头的重锤轰出，身后万马奔腾，云气翻涌。
北牧拿到铁棍，掌心中气息同样喷涌而出，缓缓缠绕在铁棍上，白色的气流顺着铁棍独特的纹路缓缓攀爬，竟然让铁棍不停嘶鸣震颤。
“战棍技——破天！”
铁棍翻身挥舞，高高举起，向着男人的天灵盖砸去，若是击中，定是身死道消。
但男人占得先手，说是两技对拼，但那龙马重锤却是先行一步砸在北牧的胸膛上，这一拳砸的结结实实。
但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北牧的身前，又是一层碧绿色的光甲出现，菱形的甲片在身前连成一片光墙。
万马奔腾的重拳重重砸在光墙上，气息狂暴的肆虐在这座小山的山顶，花草皆连根拔起，独独北牧毫发无伤。
男人静静看着眼前的绿色光甲，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赢下的罗刚。”
战棍砸下，将男人砸成肉泥，鲜血溅了一脸。
铁棍插在地上，北牧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之前的通臂长拳，拳拳震伤内脏，这一口逆血已经在喉咙里忍了半天。
将男人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对于每一个武者，他都心存敬意。虽然分生死，但还是相互敬重。
缓缓走到山崖边缘，此刻正是晨昏交际。遥遥的东边，一抹金光从黑云身后爬出来，将大地照亮。
光芒洒下，整座城市像是缓缓揭开面纱的少女。安静，美丽，楚楚动人。
提气吸纳，恍惚间，竟然有着一抹紫气从极东的晨昏天幕间飘来。
紫气莹莹，吸进胸膛。这气息竟然像是山泉般甘甜可口，刹那间让人浑身清凉，为之一振。
向上攀爬，紫气在双眉之间凝聚，眉间又一次出现那红枣一般的印记，枣子由红变紫，看上去神俊异常。
站在山崖边凝望，微风似乎都带着光芒，吹响更加遥远的晨昏线。
天高地广，此刻，北牧一口浊气吐出，竟然生出一股海纳百川，吞吐天地的豪情。
张口喝气，从嘴里吐出一口紫气。紫气如电，仅仅是吐出便已经锋锐无匹，周围的空气根本就承载不了这紫气的重量开始混乱的打着气旋。
“恭喜主公踏出脱胎，迈进一境。”身后文人吕不韦抱拳道。
而北牧则有些郁闷，反问道，“你为何不告诉我这黄庭吐纳法在晨昏修炼效果最好。”
刚刚吐纳的几口紫气比自己一整天的苦修都管用，自己辛辛苦苦吐纳两年，合着全都白练了，天天自己还挺勤奋，结果连最好的时间都错过了。
吕不韦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少主您是知道的，臣是残魂，很多东西，属下记不得了。”
北牧撇撇嘴，坐在山崖边，望着身下那个不大不小的百叶县发呆，不知道林芝逃出去没有。
突然想到什么，北牧转头问道：“你之前说的大灾难，到底是什么。”
吕不韦摇摇头，“臣记不得了，只是知道，一定会有场极大的动荡出现。”
“连时间都不知道吗？”北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吕不韦摇摇头，同样看着远处的旭日东升，神色忧愁。
“大到以我现在的实力也没有办法抵抗？”北牧问道。
吕不韦挠挠头，面容复杂的解释道：“主公，不说在上古，和中古时代，仅仅是属下所处的下古时代，脱胎入世也仅仅是修炼的开始而已。”
北牧想到之前在大港市遇到了管虎和李云宗，那惊天纬地的手法，锤的蚁后连连倒退的拳头。自己和他们比起来，确实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紧握着腰间的老龙吐水，看着静静苏醒的县城，北牧不禁轻声呢喃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动荡？能比大港市的人间炼狱还可怕吗？”
县城的另一边，林芝缓缓走出了县城，遥遥回望，看着远处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