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盛都那位贵人
宋烨从史尚书家出来时，天色将晚，他便没回皇宫，直接回王府了。
偏偏郑首辅、傅荣之流不知道他打算，这会儿依旧在乾清宫外守着，等着宋烨回来商量对策，好如何阻止太子回朝呢。
赵城经过赵可人的开解，本不愿意趟这浑水，是被郑首辅和傅荣硬拽着来的。
这会儿在乾清宫外久等，颇有些不耐，便就小声嘀咕道：“要说这事儿也是您二位治家不严闹的，给太子请愿这么大的事儿，老太太之前就没跟你们通过气儿？”
赵城心里怀着鬼胎，总要找些理由先发制人，这样说着，心里自然开始猜忌郑首辅和傅荣心中所想。
越想越觉得这二人该不会和他一样，都觉得太子定会回朝，不想得罪，自己又不好开口，便假托老母之口将事说明。
如今又拖着他来找摄政王赔罪，把事情都推到两个老太太身上去，他们倒好了，两边都不得罪。
可这事儿凭什么拖着他一道来啊？
他又没有老子娘垫背，摄政王真要怪罪下来，还不得第一个拿他开刀了？
于是老大的不情愿，总想着如何脱身呢。
他刚那话说完，郑首辅和傅荣也是一脸臊的慌，郑首辅脑子转的快，立时瞪了傅荣一眼道：“谁说不是呢？傅兄你说说，当时你一番话说出来，局面都已经挽回了，怎的你娘偏要与你做对，又把事情闹大，逼的摄政王答应叫太子回朝，如今这事儿你要如何说？”
“我——”傅荣原本也是心里对傅老太太有些怨气的，被郑首辅这么一噎，反倒心生护短之意了，他自己的老娘，他可以埋怨，别人要埋怨可是不能够。
“郑首辅还好意思说我娘呢？那还不是你家老太君带的头？”
眼见着傅荣把话说到了点子上，赵城立即跟着附和道：“对呀，郑首辅可得把话说清楚，老太太平日最是和气之人，于摄政王也算有些情谊，今日何以如此剑拔弩张，非得要太子回朝？莫不是郑首辅也由此意，与老母商议的结果吧？”
赵城这话倒是把傅荣给点醒了，难怪他娘当时不让他说话，还说什么怕他毁了家业。
他娘可最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日偷得半日闲，惯会享清福的人，若不是有人挑唆，哪肯趟这种浑水？
于是傅荣也有了一些精神，跟着赵城一起看向郑首辅，想要求个结果。
两位同僚一下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可把郑首辅给气坏了，可这件事毕竟是郑老夫人带的头，这老太太口风又紧，问了半天也不说是谁挑拨的，只道是为了太后分忧，还叫他少参合太子和摄政王的事儿，没来由祈福一个幼子，也不害个臊！
但叫郑首辅就此咽下这口冤枉气，那也是不能够的。
亏的他脑子转的快，晓得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于是他立即指着赵城的鼻子说道：“赵大人也好意思说老夫？当时说好了一起给摄政王撑腰，作甚你自己灰溜溜跑去替太子请愿了？你这不是刺裸裸地背叛？”
“对呀！”
傅荣也一下想起来了。
“从前遇到这种事儿，赵大人总是冲到前头，今日竟是一言不发，反倒跟着大伙儿一起去为太子说话。”
傅荣越说越觉得赵城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有点幻灭。
“亲家，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赵城瞧着这俩人又把矛头抛回来了，一时也有些理亏，一不小心嗓门还大了。
“本官只是跪了，本官没请愿。本官身为大丽朝臣，给摄政王下跪天经地义？再说你们最后俩不也跪了吗？怎么反倒独独来怪我？”
“这——”
三个人都有些理亏，吵到这个份上，谁也再说不出什么来，气氛一下尴尬了。
正好这会儿赵德忠从外头回来，瞧见三个人还在，便上前来劝道：“三位大人不用等了，摄政王刚叫人来传信，说是有些乏了，直接回王府歇着去了，今日便不回宫里来了。”
三人听了这话，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唯有郑首辅心里不大舒坦，仍旧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定是受打击了。”
这样想着，他心中便以下定决心，定要将太子拦在回朝的路上，不叫回来了。
给太子的诏书是用八百里加急从盛都送来的，只花了三天便到了。
“殿下，摄政王请您速速收拾行囊，当日随属下回朝。”
一路跟过来的侍卫中有一位是之前护送楚茵茵他们过来的，与楚茵茵他们多少有些交情，瞧着太子收了诏书，当即拦了说话那人。
上前一步笑道：“想来殿下是需要些时间收拾的，我等便去旁处歇歇，殿下若有需要，晚个一两日出发也可。”
楚茵茵等人跟着太子起身，见太子没说什么独自进了屋，瞧着来的是熟人，脸上也跟着带了笑，命刘一手他们给来的四人看茶，自己则上前一步与来人说闲。
“原来是李小旗，别来无恙啊。”
“什么小旗？大人现在已晋升为百户了！”
立即有人在旁边纠正，样子可凶了。
李百户立马又拦道：“哎？楚公公面前，不得无礼！”
那小旗于是退到了一边去，再不敢造次了。
李百户便向楚茵茵说道：“殿下忽得诏书，想来收拾起来是有些仓促，还请楚公公帮我等安排住处，暂时歇歇脚。”
楚茵茵依旧陪笑，道了几声“应该的”，便叫人领着李百户他们往内城八号铺去了。
原本楚茵茵早料到宫里传信的人这两天会到，所有事情早就安排好，拎包就可以走。
只是刚从王闯那儿得了消息，说是盛都那位贵人要与赵嬷嬷接头，时间就定在今晚。
楚茵茵与太子商量一番，便叫他们照常收拾行囊，在南都苦苦经营这一年，收获颇丰，能带的可不少。
原本他们这一行人上路，本该轻装上阵，宫里头又不缺什么。
但太子跟楚茵茵待久了，也学起了抠门这一套，比起楚茵茵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全部都带走，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作甚便宜他们去？孤如今拖家带口的，盛都物价又那么高，作甚不需要花费？都带回去，半根鸡毛都不给他们剩下。”
太子说完，还看了一眼身边正在给美猴王穿衣裳的萍儿，略微有些发了愁。
回去之后要怎么跟太后说呢？
说成是宋家的种，她老人家怕也不信，说成是他的侍女，他又有点不愿意。
倒不如说是他不小心留的种得了。
只恐怕这样一说出去，宫里的鬼都不信。
“太子哥哥不用替萍儿发愁，你只管说萍儿是你的义妹，是南都首医女之女，因在您病中照顾过您，于你有恩，所以带回盛都，想让我长长见识的。”
萍儿说话的时候神色极其自然老练，半点也不像一个五岁的孩童。
弄的太子一惊，立时坐到了萍儿的身边，将美猴王挤到了一边去，笑着看向萍儿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我娘啊。”
萍儿说着，特骄傲地扬起小下巴道：“我娘说了，你早晚会带我进宫去，到时候要是有人问起我的身份，就叫我这么跟人说。”
太子恍然，刚要再问萍儿几句，美猴王忽然从他身后扑过来，一手抓着太子一只耳朵，吱哇乱叫地抗议，似乎在为自己被太子挤到一边去而生气。
太子疼的面红耳赤，一边想要叫美猴王下去，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美猴王，还不快从孤身上下去？也就是你，换成别的猴子，敢这样对孤，孤定诛它九族！”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更是惹美猴王生气，一只手揪着太子的头发，另一只在太子后脑勺啪啪拍了好几下，依旧在表达不满。
最后还是萍儿看不下去，掐着小腰瞪着美猴王说道：“美猴王，不准你欺负太子哥哥！不然萍儿以后不给你做衣裳了！”
这才叫那泼猴收了手，乖乖地跳到一边桌上吃果子去了。
太子也是纳闷儿，说来他捡来的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神奇，竟然会和动物讲话，但凡后山上能瞧见影子的动物，就没有她不能交流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要是行军打仗时有这样一个能人在，那得抵得上多少探马、赤侯去？
但太子也就是随便这么一想，真叫萍儿一个姑娘家上战场去，那除非是大丽男人都死绝了！
王闯报说赵嬷嬷与盛都贵人接头的地点就在悦香楼红娥那里，楚茵茵于是赶早进了悦香楼，特意点了红娥房间旁边的姑娘红绡。
这位也是悦香楼的一顶一的美人，却是比红娥有眼力的，深知楚茵茵虽是个太监，不能成事，身份却不亚于盛都权贵。
将来太子成了事，她便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那红娥不就是仗着自己在盛都有贵人撑腰，所以才处处压她一头的吗？
如今她要是能把楚茵茵伺候好了，得了她的照拂，以后她跟红娥两个，指不定谁能上天呢。
所以楚茵茵一进来，她便各种殷勤，满脸堆笑。
楚茵茵伸手不打笑脸人，搂着美人意思了几下后，忽然掏出一锭金子来，摆在桌上温柔笑道：“一个时辰内不要让人上来打扰，事成之后，这悦香楼的头牌便是你的了。”
红绡心领神会，含笑收了金子，低着头退出门去，还帮着楚茵茵把门关上了。
一出门瞧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妇人鬼鬼祟祟进了红娥的门，再往自己房间瞧了一眼，便把事情全瞧明白了。
自掏腰包给小二们塞了碎银子，叫人都仔细着些，一个时辰内，两个屋都不要来打扰。
楚茵茵自打被王氏放在锅里煮过，重整了筋脉后，耳力和眼力就都精进了不少。
如今坐在红娥旁边的房间里，便是不贴着墙壁，专注一些，也能听见隔壁的声音。
红绡一出去，她便听见隔壁进来了人。
但听来听去，就只有赵嬷嬷和红娥的声音，至于王闯说的那位贵人，一点子声音都没出来。
可仔细听那边的对话，却又好似上下文不连贯，根本接不上的样子。
楚茵茵左思右想，心道该不会那位贵人是个哑巴，跟那儿打手语呢吧？
楚茵茵觉得不大可能，就算那小哑巴比划的是手语，赵嬷嬷她也看不懂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第三个人传递消息，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写的。
得弄个人进去瞧瞧。
但叫别人进去难免坏事，也看不出个究竟来，不如她自己去。
可里面三个人，起码有两个是认得她的，她这副样子进去，未免打草惊蛇。
楚茵茵左思右想，下意识在红绡的闺房里扫了一圈，正瞧见红绡的一套粉底花裙挂在衣架子上，大约是红绡新得的，看上去很是爱护。
楚茵茵于是灵机一动，扯下红绡的衣裳换了，摘掉大毡帽，拔下头顶发簪，披散着头发，便是未施粉黛，也是万种风情，魅力无双了。
瞧着外头无人，楚茵茵吞了两颗细声丸推门出来，学着之前在红娥那里看来得样子一扭一扭地走到红娥门前，笑眯眯推门进去，细着嗓子道：“红绡姐姐，姐妹们都在下面等着你唱曲呢，你怎么还在里头磨蹭？”
说话间，人已经推门进去了，却是还没看清第三人的脸，就有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胸口，竟是一下将她胸前衣带划破了。
露出一件红底肚兜，和傲人双峰。
看的屋中第三人眸中一亮，眼中的警惕都少了几分，多出来的是色胆包天。
“什么人，干什么的？”红娥用刀抵着楚茵茵胸口，瞧着这女子唇红齿白，未施粉黛就已经如此了得，仔细打扮一番，还不得让她地位不保？
楚茵茵还沉浸在戏里，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挡在胸前一脸慌张地说道：“原是红娥的房间，妹妹上来找红绡姐姐的，不敢打扰，这便走了。”
红娥本来是想抓住楚茵茵问话的，奈何楚茵茵跑的快，登时一个脱手下楼去了。
动作太快，快到红娥都来不及反应楚茵茵这是用了轻功的，再加上这张脸瞧着眼熟，悦香楼那么多小丫头，她一个头牌也不见得各个都能叫的上姓名来，便也就没有多想，进了屋子关好了门，对着里面人解释道：“不过是下面的一个小丫头，来找我隔壁的妹妹，走错门了而已，您二位继续说吧。”
楚茵茵从三楼下了二楼，又从二楼走廊的窗户飞出去，重新上了三楼来，进了红绡的房间来换衣服，不想被红绡在下头瞧见了，立即快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