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苦不堪言
“贱人,那丫头不肯回来!”
朱蠡揪着女子的头发,面目狰狞地说道。
“月儿……月儿许是有事缠身了。”
那妇人鼻青脸肿地蜷缩在地上,她的眼睛发红,连话都说不利索,身体因为害怕与疼痛止不住地颤抖。
很快,男人拳掌又打了下来。
“你写的信不够恳切啊!”男人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朱蠡的大掌握住了妇人细嫩的脖颈,他狰狞的面目在夫人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夫君,为何要……?”细碎的声音从妇人的喉咙中发出。
“为什么?因为你没用了!”男人的大掌收得更紧了。
“夫君……”夫人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张脸,曾经有着倾国倾城的姿色,却在富商残酷的后院中被磨砺得满是岁月的痕迹。
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
许久,她终于失去了气息,泪痕尤未干,纵使是满布岁月的痕迹,死亡的时候却静谧得如同安睡了一般。
菊苑。
“月儿,永远不要嫁给一个男人做妾!”
女子的光怪陆离的梦中,满是血色,女子沧桑的声音萦绕在梦中。
“不要走,娘!”朱碧月大吼了一声,翻身坐起来,她大口喘着气,满脸都是汗。
“二夫人,喝水!”红荼闻声,拿着帕子细细为主子擦净了汗水,又将茶水端了过来。
朱碧月细嫩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神空洞。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看着门外衣着寒酸的孩子,皱着眉问道。
“我也想上学,六姐……”
“什么时候妓女的孩子也配上学了?”朱家的长子说道。
“滚吧,你也配?”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娘亲是什么货色?”
“你娘就是千人骑万人上的贱种!”
“可不是嘛?要不是爹爹从妓馆为她赎身,她能进我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吗?”
“就是就是!”
教室中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来了,那六岁的小女孩被堵在家中学堂门外。
“妓女的孩子?快滚!别脏了我的学堂!!”那夫子听闻孩子们的高谈阔论,很快就明白了。
既然那孩子是个妓女生养的孩子,在府中并不得宠,便怒吼这将她赶出了教室。
女孩委屈的回到了小院落。
“月儿,你怎么哭了?”
“娘~他们不让我上学?!夫子也赶我走。”说完,女孩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月儿不哭,从今以后,娘亲来教你识字念书~”女子慈祥地摸着女孩儿的头,安慰道。
朱蠡是扬州城新出现的富商,财大气粗,据说是从应天府举家搬来扬州的,光是那府邸便是气派至极,他的生意更是在扬州城开了花。
他狎妓的时候看上了月仙,那个小妓馆的头牌,大概是一时兴起竟为月仙赎了身娶进了家门。
月仙初入那宅后才发现,府中光是女眷便有几百人。
除却二等丫鬟和一等丫鬟,大娘子和各房姨娘、通房丫鬟、常驻府中的歌姬、舞姬加起来便有二三十个,她只是众多贱妾中的一个。
“你为何要打我?”
“我现在就想一边打你一边做这事!”朱蠡与月神同房时,开始变得乖张暴戾起来。
“不!不要!再打我要……啊——”
女孩儿看着娘亲房门紧闭,那房间里传来了她无法理解的声音,那凄厉的叫喊声,不断刺痛着女孩的心灵。
待爹爹离去之时,娘亲的脸便是青一块紫一块。
记忆中的娘亲,永远在爹爹走后衣不蔽体、浑身是血。
月儿的童年,永远笼罩在娘亲的血色中。
朱碧月醒来时却看见红荼昨日捡瓷盅碎片被割伤的手掌,那丝绢上尚有微弱的血迹,那一抹殷红引入眼帘,让人更加不安。
“看什么看!再看我戳瞎你的眼睛!”朱家的六小姐是正妻最小的孩子,也是嫡系唯一的女孩儿,备受喜爱。
她此时身着一件淡紫色的广绣流仙裙,美美地在院落中显摆新衣服。
据说那衣物是西域商人带来中原的料子,煞是好看。
月儿忍不住多看了那六小姐的衣服,竟招来一顿毒打,那六小姐手中拿着小马驹的鞭子,发疯了似的抽打着月儿。
院中的丫鬟仆人,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六小姐少年长成,已经亭亭玉立,谁都知道她是家主的掌上明珠。
她的脚正踩在月儿的脸上,鞋底的淤泥被印在了月儿的小脸上,“你给我听着!一个妓女的贱种,别说穿这衣服,便是看一眼都不配!”
月儿并未流一滴泪,她倔强的眸子望着低矮的天空,那个被她称之为“爹爹”的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喝着茶,亲眼看着这一幕。
待六小姐打够了,她才困难地爬起身来,自己来到厨房的井边,小心翼翼地洗洗干净了自己的脏脸,又从厨房偷了两个馒头,这才回到了母亲住的小别院。
“娘~你在做什么?”一进院门,却见娘亲身边一对细碎的布料,那些料子颜色不一,花纹也不同。
“在给你做新衣裳呢~”妇人的脸上在小女孩面前,总是带着一层慈祥的光辉。
“这些都是其它房不要的边角料,娘择了些完整点的料子,看能不能给月儿做件新衣裳。”
十一岁的孩子望着娘亲手中的针线穿梭在面料中间,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原来是如此残酷。
那些嫡系子女或者娘亲得宠的子女锦衣玉食,那些不值一提的子女则要用别人的边角料做衣服,为了不饿肚子还要在自己家里偷盗食物。
朱碧月有想起了曾今的不堪,那时候虽然要在兄弟姊妹的讥笑声中忍饥挨饿,确有娘亲陪在身边。
“二夫人,这是您要的馒头!”
“怎么今个儿想起来要吃馒头了?”红荼在一旁有些无解,这才问道。
朱碧月却并不说话,只是拿起馒头。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饿极了才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她揣着馒头躲在了后山的园子里,一顿狼吞虎咽。
朱碧月冲着那口馒头狠狠地咬了下去,尚未入腹,又将那馒头吐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难吃?”她惊恐地看着地上被突出来的馒头碎片,记忆中的馒头明明如此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