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往（一）
那声响动是从叶袅卧室传来的。
他立马紧张的站起身，放轻脚步小心的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卿卿？”
一丝光亮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过来，陈耀看着散着头发只穿着小背心和短裤的女孩跌坐在床边厚厚的毛毯上。
她表情惊惧满脸都是泪痕。
“哥哥！”听到开门声女孩迷茫的抬起头，一看见是他便如同看见救星般扑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委屈的声音里带着恐惧，显然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陈耀的手僵在半空，反应过来后他轻轻抱住了怀中柔软的躯体。
他将叶袅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拽住，“哥哥你去哪？”
那声音又软又萌还带了丝迷茫与不解，不等他回答叶袅稍一用力就将他拽到了床上。
“卿卿，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袅紧紧的抱住。
怀里的小人低声嘟囔着，“你每天都是这样搂我睡的，今天你要去哪？”
她又往陈耀的怀里缩了缩，许是感觉到有些不舒服，扭动了两下，柔软的小手摸上了陈耀的裤腰带不满的嘟囔道，“硌到我了。”
陈耀眼里压着一团火，他看出来叶袅是真的没清醒，可他诧异的功夫就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脱了。
细白的长腿挤进他两腿之间，胳膊更是死死的搂住他的腰。
陈耀本以为这样叶袅就能好好消停会，没成想，小姑娘胳膊上下一摩擦就觉得布料太粗糙，半支着着身子不满的冲陈耀嚷道，“你今天为什么要穿衣服？”
“我…每天都没穿？”陈耀嗓音低哑，女孩的长发划过他的胳膊，痒痒的。
他配合着叶袅将他的衣服脱掉，又摆好姿势。
不过一两分钟怀中小人的呼吸就开始变得悠长而规律，似乎是有点冷皱了皱眉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一只胳膊被叶袅枕着，另一只环在女孩的腰上，这种相拥而眠的姿势他这两年在梦中何止想过千遍万遍。
低头看着那张温婉的小脸，他情难自已的摸了一下。
陈耀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叶袅的场景。
那年他刚毕业就来到了叶袅所在的军区。
国防生毕业到部队就是中尉军衔，不到一年他就通过自己过人的专业素质和超强的组织能力得到了周建中的赏识，被破格提拔为了正连长。
初见叶袅的那天也是下着蒙蒙的细雨，他开车送周建中回到部队大院，一手拿着东西一手为周建中撑着伞，刚走进大院周建中就停下了脚步。
他顺着周建中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在雨中跳舞，温婉稚嫩的小脸乌黑的长发，她脸上的笑容像是有感化一切的力量。
转一个圈带起了一串小水珠，她仰头看向天空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要融入进这细雨之中。
他看见一种破碎的美，一种不可亵渎的圣洁。
一时间竟看入了迷，许久在他耳边响起了一声叹气，是周建中在叹气。
自此以后那么身影就变成了他梦里的常客，再相见已是一个月以后。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带着新兵拉练，就看见隔壁三连似乎是来了什么了人，三连长鼓着掌带头欢迎。
本就是快到中午解散的时间，他耐不过新兵起哄，就带着自己连过去看热闹。
“连长！是个女兵！长的真俊啊！”
“是文艺兵吧，长头发！”
部队里本就没几个女的，这帮新兵不过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见到有个漂亮女兵来了就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陈耀皱了皱眉，目光看向女孩站的方向。
帽檐下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瓷白的小脸，清丽精致的五官柔和又英气，身穿迷彩服静静的站在那就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他愣了半刻才将眼前英姿飒爽的小人儿和那个在雨中跳舞的柔弱女孩联系在一起。
“耀哥也过来了？”六连长一看到陈耀就嬉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目光也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看清女孩的长相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眼神就凌厉了几分。
“是她？”六连长目光如刀，鼻孔都喷出了粗气。
陈耀见他说的话没头没尾，扭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对方用不善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的少女。
“你认识？”陈耀有些诧异。
“她就是若桦的妹妹。”六连长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陈耀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纳闷。若桦不是若白杨老司令的长孙吗？这两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仇了。
他和六连长不是一个宿舍，还是在事后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前两天六连长处了三年的对象来部队探望，结果来这第三天女朋友被若桦给翘了。
异地三年的感情被一个高干子弟给整黄了，他怎么能让咽下这口气。
“这是女兵吧，要不要来个友谊赛，切磋一下？”
六连长在众人惊异的目光的走了出来。
那个小姑娘留着长发，怎么会是女兵。
少女看着语气挑衅的六连长只是温柔的笑一笑，十分谦逊的回答，“六连长不管是体力还是能力都在我之上，我就不献丑了。”
一句话给足了六连长面子。
“都说是友谊赛，也让兄弟们见识一下女兵们的训练成果。”
六连长上前几步，脱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肌肉，他憋火憋了好几天了，一直没碰见若桦，今天碰见他妹妹也只能说这个小妹妹倒霉了。
毕竟翘他女朋友那天，她也是在场的。
几个凑过来的连长都觉得六连长有些过分了。
知道内情的也觉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总不能找人家妹妹的麻烦，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有背景真出了事今天在场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耀怕她吃亏刚想出声阻拦，就听见那女孩说，“那我们点到为止？”
女孩身上的气场太强，温柔的眉眼和坚定柔缓的语调，让人下意识忽略的她不大的年纪和还有些稚嫩的脸颊。
纤细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怀疑她能不能挨过六连长一拳头。
比试开始，六连长几番攻击都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化解，那女孩大部分都在躲避并不怎么主动攻击。
直至大家都发现六连长似乎对女孩的左臂很感兴趣，几次攻击都是奔着对方胳膊去的。
几番攻击无果六连长心中火气更旺，“你们兄妹真是互补啊，一个喜欢出击，一个喜欢防卫啊。”说着又是一拳狠狠砸向女孩左臂。
这一下女孩没躲，硬挨了下来。
柔和的眉眼看着六连长，声音似是有些无奈，“六连长，我兄长的事情和我无关，这一下算是给你出气了，可以了吧？”
众人也看出了苗头，知道这场比试是带了私人恩怨的。
六连长并不领情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也要当缩头乌龟吗？”
“老六过分了。”陈耀皱着眉上前了几步，那一下不轻，小姑娘怕是已经受伤了，而且这件事怎么说也和眼前的小姑娘没关系。
陈耀一开口，几个连长也劝了几句。
六连长心里憋屈双拳紧握冲着女孩嚷道，“你们这种高干子弟就是这种德行？”
那女孩一直站在那，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
不知哪句话真惹到她了，她扯出了一个微笑点了点头，摘下帽子，脱下上衣。
“陈耀哥哥帮我拿一下好吗？”陈耀心里惊讶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手上自然的接过了她的衣服。
众人看着穿着半截袖的女孩，倒抽了一口气。
她左臂缠着绷带，此刻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众人似乎明白六连长为什么就冲着对方左臂攻击了。
刚才硬挨的那一下子可在多疼啊。
“来吧，我跟你比。”
女孩拉开了架势，示意身边人离远点。
她面上还是那副礼貌和善的样子，目光柔和而又坦荡。
女孩率先打破僵局，攻击直冲这对方面门，她虽在力量上不占优势可身体的灵活度和经验远胜于六连长，更何况刚才的比试她已经摸透了六连长惯用的招式。
一拳一脚招招致命，扫堂腿跟着变线踢让人看不出她的进攻目标，几个肘击打的六连长没有还手的余地。
凌厉的动作一看就是实战练出来，幸亏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力量上还差了一些，要不然六连长怕是挨不过一个回合。
女孩胳膊伤口崩裂她却一点都不在乎，格挡后就跟着一个击胸封喉，看着六连长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那小姑娘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眼神却是一狠一个后旋踢直奔着对方面门。
“卿卿！胡闹！”陪女孩来的中年人见她下了死手立马出声呵斥。
女孩一皱眉想收脚已经来不及，猛地降下身子踢到了六连长的肩膀。
六连长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周围人心里都是一紧，这一下要是按着原来的路线奔着脑袋去了，怕是明天就见不到六连长了。
四下一片寂静，女孩左臂的伤口彻底崩裂了，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滴进了草地里。
那中年男人让人把六连长抬了下去，低声呵斥道，“谁让你下这么狠的手！”
女孩眼眶发红声音里都透着委屈，“他一次一次挑衅我的，我刚才一下都没还手，还硬挨了他一拳。明明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他却对我不依不饶的。”
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挨打的时候没哭，出血的时候没哭，这会眼泪倒是流下来了。
众人也觉得不是小姑娘的错，纷纷开口劝慰，“领导，跟这女孩没关系，您别说她了。”
“是啊，老六的性子也该好好磨一磨了，训练哪有不受伤的啊。”
众人的话让那中年领导面色缓和了一点，看着委屈巴巴的女孩心也软了下来。
一旁的陈耀立马主动揽过陪女孩去医务室的“重任”。
处理伤口的时候小姑娘一直抓着陈耀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陈耀感觉着手心里的柔软，看着她小声的抽泣心不由的也跟着疼了一下。
“陈耀哥哥我好疼啊，你抱抱卿卿好不好。”
小姑娘张开右臂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陈耀眸色一暗嗓子发紧，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鬼使神差的走进两步将她拥在怀中。
陈耀当时想，她一定是给自己下蛊了。
事后他才发现，如果自己不在身边，叶袅受了再严重的伤也能面色如常的捱过去，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感觉不到疼。
但如果自己在身边，破个皮叶袅都能哭个好半天，就等着他过来哄。
“我想住在六连长隔壁的病房，等他醒了我就和他道歉。”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
医院里空病房还有不少，医生看了看懂事的小姑娘欣然同意了。
陈耀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叶袅，可怜懂事的模样让人不由的心疼，嘱咐了好几句他才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陈耀刚过来就被精神萎靡的六连长拉到了一边。
原来昨天后半夜，睡的正熟的六连长觉得有人站在他的床边，军人的警觉让他很快清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着皎洁的月光看见一个披散着长发看不清五官的“女鬼”直愣愣的站在他的床头。
六连长下意识的从床上跳了下来，顾不得手被输液针扯的生疼，才看清来人正是若桦的妹妹。
“她肯定是故意吓唬我的！”六连长怒气冲冲的看着刚站在门口叶袅。
后者被他一凶吓的瑟缩了一下，但仍是站在门口一副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
“你……”六连长只觉得胸口闷的慌，要是没有昨天的比试，他还真相信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孩。
“对不起六连长，我又惹你生气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袅低着头，吸着鼻子，抬头看了一眼陈耀转身就跑了。
“这小妮子是学表演的吧，耀哥，她昨晚可真是故意吓唬我的！”六连长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
“喂！耀哥你去哪……”
陈耀去护士站问了昨晚的情况，就顺着叶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出了医院就听见不远处的口哨声，似乎是一首欢快的曲子。
陈耀眼底浮出一丝笑意，果然在不远处的花园里发现了正在看花的小姑娘。
“陈连长？”
叶袅警惕性很高，即使陈耀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她还是第一时间的察觉到了。
“怎么不叫我陈耀哥哥了？”
过河拆桥的小东西，需要他的时候一口一个陈耀哥哥，没用了就叫陈连长。
陈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没有了昨天的沉稳礼貌倒是有了几分灵动。
“哈？”叶袅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惊到了，她歪头看着陈耀，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那陈耀哥哥，你来找我干什么？替可怜的六连长教育我吗？”
叶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声陈耀哥哥叫的格外甜腻。
“昨晚你是故意的？”
“我是好心啊，你没有去问护士吗？”
陈耀当然问了，护士说在走廊溜达的叶袅正好看到六连长的吊瓶快空了，过来帮他取吊瓶然后说会话，换个吊瓶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护士核查了之后就给她了。
只是谁会后半夜在走廊里溜达，还一直观察着对方什么时候打完吊瓶。
陈耀走近了两步，就看见叶袅好看的眉微微皱了一下，面上也露出了戒备之色，他便立刻停下了脚步。
“我想听你说说，难道你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的恶作剧吗？”
低柔的嗓音带着蛊惑的力量，眼前的小姑娘眼底一下子有了光彩。
陈耀见叶袅的第一面就觉得，那看似温柔和善的脸蛋，斯文礼貌的举止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一个伪装。
她一出现似乎就点燃陈耀所有的兴趣。
叶袅警惕的环顾四周，孩子气的冲陈耀招了招手，带他来到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他的行为。”
原来在几天前午休的时候，她听见了六连长在十五分钟内接连给四个女朋友打了电话，还和其中一个约定过几天驻地见。
叶袅撇撇嘴，目光中带了几分鄙夷，“他驻地一个女朋友，老家一个女朋友，微信上一个女朋友，qq上一个女朋友。”
她冷哼了一声，“他是一个好兵，但绝不是一个好伴侣。穿着这身衣服怎么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见坐在身边的陈耀一直没说话，叶袅好看的小脸有了一丝疑惑，“难道陈连长和他是一路人吗？”
“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
陈耀低头看着眨着大眼睛的叶袅，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他想离这个女孩再近一点。
似乎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叶袅下意识的有些紧张，稍稍往后缩了缩身子。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相信。”陈耀轻笑出声，“我有一个验证的好方法。”
“什么？”
看着叶袅好奇又期待的眼神陈耀心里一软，“我们在一起试试吧卿卿。”
一听他叫自己的小名，小姑娘的脸蛋瞬间就红了。
“可…可你比我大了八岁…… 是不是有些……”
叶袅的声音小小的，有些底气不足。
陈耀差点被她气笑了，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卿卿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年纪，你还知道什么啊。”
叶袅一下子脸颊绯红，快速的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塞到陈耀手里，头也不回的转身跑掉了。
陈耀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含笑，直至那抹靓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恋恋不舍的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叶袅。
陈耀本就对这个小姑娘有好感，在加上比自己小了八岁平日相处起来他也是宠着惯着。
很快他就从陈连长又变回了陈耀哥哥。
每天中午从食堂打完饭后去部队大院陪小姑娘一起吃饭也成为了一种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