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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夜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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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头又对郑初晴道:“你去把两个孩子和夏烟都叫起来观战。”郑初晴点了点头,把岁月递还给我,依言去了。

    我突然想起一事,便默运内功查探了一下四周,我方才和武义元说话过招动静均不甚大,果然家里的几个大人气息如常,似乎从未醒过。东西两侧邻居家也没有异动。但等下若长时间动手,也不知道会惊动多少人。我想了想,对武义元道:“武道长既不便显露行迹,不如现在再把面蒙上吧。”武义元一愣,立马略带欣喜的把面重新蒙好。我觉得有些奇怪,微微皱了皱眉,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见凤凰和夏烟的房间亮了起来,夏烟当先出了房门,去了文炼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郑初晴抱着睡眼惺忪的凤凰走了出来,夏烟则牵着同样状态的文炼,文炼后面还跟着有些莫名其妙的万氏夫妇。万老头道:“先生,这……这人是谁?”众人这才发现院中站着的是一个人,黑衣蒙面,不由的都有些紧张。

    我挥了挥手,道:“没事。比武的。不是傀儡妖人。我叫孩子们过来观战,你们没事就回去睡吧,我看着呢。”

    万老头诺诺称是却不挪步,只有杨妈妈一个人行礼后说去倒茶了。崔妈妈我没叫她,她是暗器高手,耳聪目明,只怕早就听到动静了。凤凰揉着眼睛,走到我身边嘟囔道:“哥哥老是这样不让人好好睡觉……”

    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这可是你说的哦,以后这种事我就不叫你了。”

    “不要!”

    短暂的喧闹过后,场上终于没有人再说话。武义元拱手沉默一礼,然后缓缓的摆开架势,准备拔剑。我想了想,把岁月丢给了凤凰,找郑初晴借了红妆,着朝武义元解释了一句:“先师遗物,不宜出鞘。”

    武义元点了点头表示不介意。我拔出红妆,随意的挽了挽了个剑花,道:“你是客,请吧。

    武义元不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都在收紧,场上气势为之一变。我暗暗吃惊,这人方才竟为出全力。我向前微微踏上半步,便见他眼神一聚,杀气四溢,下一瞬人便到了我身前三步以内,此时突然间眼前光华大盛,一道寒芒直接当头劈下。我浑身汗毛骤起,急急横过红妆,向上一格。只听得当的一声大作,顿时吓了场外诸人一大跳,几个孩子都惊呼出声,看来是都清醒了。

    武义元手上传来的劲力非凡,远不是和我之前的两次交手时可比。我这才明白当初他和万老头交手时不光是手下留情,而是手下留命。我都感觉虎口有些发麻,借力顺势往右下方一卸,侧身一个回旋踢从上往下直劈向他胸前,武义元立即撤剑,双手收回交叉护在胸口,也硬接了我这一脚。又是砰一声巨响,武义元后腿十数步,方才站稳。

    武义元眼睛睁大,我都能猜到他脸上的不可思议。我也能感觉到浑身肌肉的紧绷,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兴奋。我道:“这招叫什么?也是你门派的功夫?”

    武义元道:“这招叫“劈山式”。”

    我嘿了一声,道:“你们门派教不教刀法?”

    武义元摇了摇头。我笑道:“有意思。其实以前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只是一个猜测,现在越看越清楚,确实是如我所想。来,继续!”

    武义元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突然间开始朝我左侧冲了几步,但并未出剑,然后开始绕着我尝试兜圈子,我一愣,想都没想反向转圈一剑挥了过去。武义元急急后退,又调整了步法,忽左忽右,犹如试探步一般,攻了我反手三剑尽是虚招,然后高高跃起试图跳过我的头顶。我想也不想右脚往后向上一甩,一个蝎子摆尾正好踢在他小腿上,他被我瞬间击回原位。

    我一时间自己都有些懵了,仿佛回到了现代的球场上,他试图用篮球步伐过我,我直接用足球脚法回击,这么帅气的动作一出,必然会伴随着女生们的欢呼和尖叫……只不过耍完帅我忽然又暗暗觉得后悔,武义元已经不再尝试步法,而是老老实实的以天门派剑法和我继续拆招。

    我每瞧中他招式中的破绽,便直接用剑点出,或划或戳。划我还可以转过剑刃用剑面拍之,只是红妆剑锋锐锋锐无比,戳就很难控制,无论是直接接触还是我暗使剑气,都难免刺伤他。不过多时,武义元便身上处处挂彩,只不过在月夜之下,他又是一身黑衣,旁人估摸着看不出来,我却心里有数。这人倒也颇为悍勇,一旦被我破招,便若无其事的换招继续尝试。又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武义元终究停了下来,止住了脚步不再进招。

    我也收剑回鞘,对他道:“那边有个桌子,平时孩子们练功累了便在那边歇息,你去那边休息一下。”我又朝着万老头挥了挥手,道:“万当家的,给他上杯茶水。”然后我又吩咐杨妈妈:“杨妈妈,去把崔妈妈请过来,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诸人这才发现他已血染透衣,由的惊呼出声。

    武义元却立即道:“不用劳烦了。先生剑法通神,均是浅薄的皮肉伤而已。”

    我想着他中剑的部位遍布手足躯干,处理伤口只怕是不太方便,好在只是一点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不重。我便叫住了杨妈妈,此事作罢。我把红妆剑递还给了郑初晴,道:“这剑太过锋利,要想不伤人真是有些难……”

    凤凰忽然道:“哥哥,红妆剑乌漆嘛黑的,我根本看不清你的剑路……”

    这边文炼顿时长出一口气,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就我看不清楚……”

    我愕然,然后苦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下次借你的寒霜剑试试吧。呃……寒霜估计也不太合适,方才第一剑估计寒霜剑就极有可能被砍断,另外寒霜剑我瞧着也挺锋利的,还是会伤人。”我想来想去,似乎还是用不出鞘的岁月最合适,岁月剑身被我用布条包的的严严实实的,伤人不易。

    武义元喝了口茶,一言未发,出神的在想着什么。我猜他可能是在想刚才的较量,后面他的招式有很多明显已经不是天门派的武功,我便问道:“你武功甚杂,年岁也不小了,想必是带艺投师。所以,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先生,这人前面使得分明是天门派的武功。”我听到这话暗吃了一惊,转头一看,便见文炼颇有些兴奋的看着我,然后又见凤凰伸手拍了文炼一下,文炼顿时有些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傻乎乎的看着我。我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小子。凤凰想必早就看出来了,估计其他会武的人也都看出来了,除了他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我只好嗯了一声,微笑着朝着文炼点了点头。武义元沉默了片刻,道:“我师门武功比我从前学过的都要强,所以我还是想知道在先生眼里,我师门武功的问题在哪里。”

    我没有接话,默默了喝了两口茶水,便站起来挥手让其他人散了,也让郑初晴回了自个家。我对武义元道:“来,到我房间里聊。”说完便自己先进了屋。今夜除了场上的人,数侧的围墙上都似乎有人在窥看。我想了想窥看者的可能性,不欲多生事端。果然,我和武义元都进了房门,不过片刻,我就隐约能感觉到,围墙上的人都逐渐散去了。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道:“你这一身伤口,真的不用处理一下么?”武义元摇了摇头。我沉默了片刻,道:“天门派武功,以我目前接触的来说,有一点非常的……特别。”

    武义元拉下面罩,行了一礼,道:“还请先生指教。”

    我道:“我一开始看到“贯日式”的时候,感觉真的非常的惊艳。招式本身非常直接,并无太多花哨的地方,但手臂到躯干,再到腿部的发力都非常的强劲。如果用在杀招之上,则非常非常的犀利。”我拿起岁月,一边比划一边道:“但我看贵派却用这招起手,而且后续的招式并不能与之呼应。”

    我顿了一顿,又道:“又比如今晚你展现的“劈山式”,起手也还不错,但却没有后续的应对之法。如果当杀招用,就必须用其他的战术或者招式把对手逼入避无可避只能硬接的死角。这个时候无论是“贯日”还是“劈山”,以天门派的独特的发力技巧,就算对方用兵器格挡,也能给予重创。”

    武义元有些豁然,又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如何才能把对手逼的避无可避呢?还请先生教我。”

    我挠了挠头,笑道:“我对贵派武功也不算熟,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招式。”我突然觉得自己今晚说的已经有些够多,我和这人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是敌是友。而且这人分明是带艺投师,又一直深藏不露,今日展现的战力可比上次见他强太多了,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我又想起那石破天惊一般的“劈山式”,我压根没想过他会以剑为刀,我手上若拿的是寒霜而不是红妆,只怕剑会被当场劈断,那我还能不能躲过这一剑?我想到此节,竟又出了一身冷汗。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的盯着他。武义元相貌颇为凶悍,只是他和李家那位丑爷李禅不同,他并不丑,也不似李禅一般的恶人之像。我盯得久了,终于明白他嘴角和眼角都有些微微下垂,其实是一脸苦相。武义元本来也在低头沉思,半晌才抬头,道:“先生怎么不继续说了?要如何才……嗯?”

    我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人?你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武义元略一停顿,道:“我不是和先生说过了么,我是专门来请教师门武功的缺陷之处……”

    我肃容扫了扫他身上受创的地方,道:“今晚我已经指点过了,你的缺陷和问题,都在你的身上。你不和我说实话,我能跟你说的,这就只有这一些了。”

    武义元站了起来,深深的行了一礼,道:“武某保证绝对没有对先生有任何歹心,也不会因为先生的指点对先生有任何不利之处。武某可以起誓……”

    我摇了摇头,止住了他,道:“我信你便是。但是我与天门派虽有一些小过节,却并无仇怨。你若不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的是什么心,我今晚就已是多事。武兄,这便请吧。”

    武义元静默了片刻,似在犹豫,但终究是深深的又行了一礼,道:“那武某谢过先生赐教,这就告辞了。”

    武义元走后,我又重新上了屋顶,四下里安宁静谧,似乎今晚这场热闹从未发生一般。我却一时间心思难靖,总觉得今晚着实有些草率。深藏不露必有原委。我想着那把名为“韬光”的宝剑和那势如破竹般的一劈,仍旧难抑心潮澎湃:阴影中的敌人依旧未露行迹,江湖上的暗潮却似乎已经悄然而至。这世间卧虎藏龙,不知道还有多少没见过人和事,还有多少没接过的凶险杀招,还有多少能接或者不能接的明枪和暗箭。

    我不求财,不求名,也不问仇怨,只想安稳的把凤凰抚养长大。树欲静而风不止,师父临终前对我说的话,犹如泉涌一般,冒上我的心头——自己终究是没有坚持下去。现如今日子是比从前好过了很多,却被困在了这从前梦寐以求的大宅院中,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我想着从前事,又想起前生事,一时间反复纠缠,竟觉得养大凤凰这六七年,一直到凤凰莫名其妙中了傀儡术为止,居然是两世为人忧愁最少的一段时光。之后的日子,为求出头,身体上不再有意收束自己,却又发觉就算自己身手非凡,也不能事事由心。短短月余,便把郑家李家天门派都得罪了。如果说得罪郑家还算情有可原,其他事情终究还是自己太过轻狂了,也着实小瞧了江湖。江浸月说我狂妄,倒真是一针见血。

    我思绪纷乱,再也静不下心来,一整晚也没有进入神游境界,也始终无法放心回屋安睡,竟生生的枯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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