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原有着几分柔和旖旎的气氛在林意说出这句话后, 就染上了几分诡异的寂静与尴尬。
谢辞闻言身体顿时一僵，直视着前方，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
林意悻悻松开了手, 目光依旧落在谢辞侧脸上。
明显可见谢辞双唇轻轻抿着,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道长长的叹息响起, 夹揉在烛火炸开的声响中, 透着几分无奈与隐忍。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辞放缓了语气解释道。
林意偷瞄谢辞的眼神带了些许审视的意味, 她知道谢辞说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可这句话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尤其是在看到谢辞脸上微妙的表情时, 担心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给谢辞留下了猴急的印象。
从始至终谢辞神情都维持着从容，目不斜视, 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意身上。
看着林意低垂的眉眼, 以及默不作声悄悄收回的手，林意失落的模样似乎是被嫌弃了一般，让谢辞不禁想了起在无妄之地的幻境中那个因为自己死讯后垂头丧气的胖狐狸。
也让谢辞心底不禁生出一点后悔。
他并非出于不够喜欢而拒绝林意的亲近,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珍视才会如此郑重。
正当林意默默抽回手，低着头正准备整理一下裙摆的时候, 一只掌心微凉的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林意抬起头, 看见了谢辞凝视自己的双眸。
漆黑却又璀璨，眼中仿佛有着万里星河。
林意耳根不自觉就烧了起来，刚才的氛围、刚才的对话，还有谢辞现在的举动，让她不得不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想。
虽然事情发展成这样, 其中应该是有哪里有了误会。
但她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仙君这是后悔了？
林意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立马避开了谢辞的视线，手紧紧抓着裙摆, 连呼吸都不得不屏住。
整个人被笼罩在谢辞的目光中，林意一时间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忐忑还是期待。
谢辞清冷的嗓音响起，林意整个都紧绷了起来。
“你变回去吧。”
七八月的酷暑天，林意只觉凉风阵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谢辞低着眼眸望着林意，这是自己放进了心里的人，变回狐狸既能彼此亲近，且不会有越界的意外。
……
“狐狸？”姜慎剪熏香的手一顿，“为何不见谢辞的那只狐狸？”
“那狐狸不一直跟着他吗？那日我去接他们进内城时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语气有些急躁。
姜慎看了他一眼，“不是那只，九尾是狐谷百里家的独子。”
话刚说完，一只百灵鸟从院子外飞了进来。
百灵鸟稳稳落在一旁的架子上，“我见过那只狐狸，身圆腿短，脸大如盆，眼细似缝，神态呆滞，无一处可与九尾狐相提并论。”
中年男子沉默了。
百灵将翅膀收拢开始汇报自己的发现，“青黛小姐离开后不久，谢辞便带着那名女子出了院子，去了南面最里的旧屋，在树下取了枚石子就回去了。”
百灵鸟正想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却见姜慎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所言。
“夫人？”百灵轻轻唤了一声。
姜慎凝着眉，“谢辞的狐狸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被问到的百灵声音低了下去，“是属下无能，从未看到那只狐狸离开过那里，属下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狐狸在阁楼里待着，可偏偏临到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姜慎站了起来，“前两日秋灵曾送一只狐狸给宸儿？”
谢辞的狐狸丢了，慕秋灵又带回一只狐狸，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两日去看慕言宸的时候，因没有见过狐狸的踪影，她便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会出如此大的纰漏。
狐狸落在他们手中是好事，可在她的宸儿身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董阳舒曾为她所用，她自然清楚谢辞有多看重那只狐狸。
一想到这种可能，姜慎的心就揪了起来。
姜慎碾碎了手中剪下的半截熏香，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去将雪夜找来。”
不等男子有所行动，雪夜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夫人不必找了。”
姜慎心中有事，开门见山问了雪夜狐狸的事情。
雪夜沉声道：“我此来也是为了这只狐狸。”
他看着姜慎轻轻抿着的双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如果谢辞顺着狐狸找到慕言宸所在，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不必担心，狐狸并没有留在小公子身边，当日小公子便让小姐将狐狸送回。”雪夜的声音渐渐变得凝重，“方才遇到小姐，我也查证了此事，狐狸确实已经被送走。”
姜慎没有出声，她听得出来事情并没有话里这么简单。
雪夜眼神锐利，“方才小姐问我有没有将狐狸送回到它主人手中。”
此话一出，姜慎的脸冷了下去。
没人比她更清楚雪夜话中的问题。
前两日夜里，有人潜入密楼动了布防图，以防节外生枝，布防图一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对外宣称是有邪物侵入，以便暗中抓住此人。
雪夜为太邺的中流砥柱，根本无暇分/身去操心一只狐狸。
“所以有人冒充你带走了那只狐狸？”姜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雪夜点头，“或许那晚密楼闹出的动静，就是有人刻意声东击西。”
“会不会谢辞？”百里猜疑，不过随即便否定了，“可我们日夜都在暗中盯着他。”
“他实力高出你们太多，难免会有疏漏，不管是不是他，现在看来太邺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人既敢大摇大摆在太邺中行走，便是有恃无恐我们发现不了他，或者不能拿他怎么样。”姜慎一声轻笑，“成观，即刻带上你的人暗中彻查太邺。”
“是，夫人。”中年男子领命离开。
姜慎幽幽叹息一声，脸上愁容不减，“先生，这段时日我希望您能护在秋灵左右。”
“夫人放心，在下分内之事。”
雪夜与百灵先后离开，姜慎望着漆黑的夜空久久无法平静，沉思片刻，熄了房中的烛火抬步离开了。
再出现时，姜慎已身处一方清幽的竹屋外。
屋中的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很快就燃起了灯。
恰好姜慎推开房门，见青黛已披好外衣朝着门口走来。
青黛将姜慎迎到旁边坐下，斟上了姜慎最爱的清茗，“师父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我嘱咐你的事如何了？”姜慎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清澈见底，温度刚好合口。
“我已按师父吩咐向谢辞坦白我是您派去的，东西也给了他。”青黛笑得有些勉强，“可他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并不信弟子的话。”
“谢辞生性多疑，若当下便对你放下戒心反倒令人怀疑。”
姜慎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青黛苍白的脸上，心中想起了一些事。
她给董阳舒的血虫被种到了自己身体里，尚成溪死在永乐城，连胥晓清也断了一臂。
“如果有意外发生，不必有所顾虑，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事。”姜慎语气幽然，“你是我的弟子，我亦不想你有任何意外。”
青黛看得清楚姜慎眼底的担忧与怜惜。
姜慎起身，“明日商议天洗池你不用过去了，好生休息。”
……
天蒙蒙亮，林意从熟睡中醒来。
她眨了眨眼睛，一抬眼就看见了谢辞近在咫尺的脸。
在晨光熹微中，利落流畅的侧脸轮廓晕了几分朦胧。
谢辞闭着双目，神态安宁，鬓边散了一缕如墨的发丝，平日里的疏离冷漠卸去，添了些许柔意与慵懒。
林意看得愣住了。
昨晚因为谢辞的那句话，林意五味杂陈，转头背对着谢辞就躺下了。
因为心里憋了一口气，当然也没有依着谢辞的话变成狐狸。
她以为谢辞会和以往一样打坐一晚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靠在他颈窝里酣睡。
不待林意再多想片刻，她发现谢辞有了醒来的迹象。
就像以为每一次她醒来谢辞就会醒来一样。
林意低下眼眸看了看自己依偎在谢辞怀里的姿势，热气腾地一下窜上了脑门。
脑海里蓦然又响起了谢辞昨晚的话。
没有一点犹豫，林意心中就有了决断。
谢辞没有睁开双眼，但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着林意望着自己的目光。
几乎在这瞬间，一个念头在升起。
如果能一直这样……
心中所想还未来得及初具雏形，他忽然感觉怀里一空。
同时，他睁开了双眼，恰好对上了一张大脸盘子。
胖狐狸那双无欲无求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忽而动了动胡子，张开嘴打起了哈欠。
所有憧憬的心思都在那张仿佛能把自己脑袋一口含下的血盆大口中消散了。
林意打完哈欠，就着谢辞的怀抱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随后又舒服地翻了一个身，丝毫不理会自己给了谢辞多么大的惊喜。
做完这一切，林意动了动爪子，“灵巧”地从谢辞怀里跳了出去。
“咚”的一声稳稳落在了地上。
林意听着这沉闷的动静默然，一回头就看到谢辞已经坐了起来。
永远整理得一丝不苟地衣领被扯开了不少，黑发半束半散着，整个人笼罩在散漫的氛围中，令狐移不开眼。
可在林意看到谢辞衣衫上挂着的几根狐狸毛时，大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而已，掉毛的症状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林意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身体，这一看让林意近乎窒息。
几天没好好看过而已，往日油光水滑的皮毛已然被一身乱糟糟的毛，不仅乱，旧毛还结成了一块一块，让林意想了以前在街边见到的流浪狗。
更惨的是，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不会有这么胖的流浪狗。
谢辞弯腰将有些发愣的狐狸抱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她头顶的软毛，看着她两只小耳朵配合地耷拉在旁边，心情无端就好了起来。
他将胖狐狸放在床上，“今日还要去商议天洗池之事，一会儿便会有人来通知我们，你先变回来。”
话说完，谢辞起身绕到了外间。
待林意穿戴整齐，顺带将沾在衣裙上的狐狸毛清理干净后，谢辞已恢复了以往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事。
天明，便有人来请。
刚出门，林意就看到了候着门口的九尾狐以及他头顶上的小凤凰。
林意看着九尾狐那一身白得发亮的狐狸毛不禁心生惊羡。
九尾狐察觉林意在看自己，警惕地退了两步，“你老看我干什么？”
一旁的谢辞闻言不由多看了九尾狐一眼。
林意问道：“九尾狐，你为什么不换毛？”
九尾狐正想回答，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我的名字？”
小凤凰低下头去看九尾狐的眼睛，“啾啾？”
似乎在疑惑难道他不叫九尾狐。
被这么一问，林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九尾狐喊顺口了，她好像除了百里这个姓，的确是有些忘了九尾狐的名字。
“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还在等着。”谢辞终于开了口。
九尾狐恭敬地应着，“是，师父。”
林意几人与裁决司及各掌门碰面后，便由太邺的人引着前往议事的地点。
林意看着领路的人有些脸生，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青黛的身影。
行了一段路远远地，林意看到了一座隐在云雾中的高台。
随着众人走上高台，林意终于看清了高台上的景象。
人来了不少，看来除了仙门这一系，其他各族的人都已来得差不多了。
这时，林意猛然察觉耳朵有风，不等她所有动作，谢辞已经将她轻轻带到了身边。
林意回头看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摔在了自己离开的地方，如果不是谢辞刚刚拉开了自己，这下怕是要摔到自己身上。
紫衣少女一声痛哼，撑着手站了起来，摊开手时，白皙的掌心多了几道擦伤后的红印。
少女面露委屈，正要回头控诉，目光兀的瞥到了林意。
这一瞥，少女僵在了原地，漂亮的小脸顿时血色全无。
林意见少女在看自己，不由也多看了她几眼，但看她看自己的样子仿佛是见了鬼一样，心中生疑。
细细打量着少女，总觉得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但又没多深的印象。
转瞬，少女惊恐的尖叫响起。
“啊啊啊——是她！”
旁的人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不乏有好事者开始起哄。
“是她！”少女林意连连后退，直到被一清俊的男人抱住。
见到男子，少女找回了些神志，也像抓住了靠山，她不屈地指着林意。
“她是灵霄教的主教！”
林意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是谁。
灵霄教是魔域里那只□□的全称。
正依偎在他人怀里的柔弱女子不就正是那日把她推向主教大人的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 00:57:08~2021-06-13 01:2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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