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快要熄灭了
次日一大早，江年就去看夏燃，先见到的是夏爸夏妈，他们红肿着眼，眼下一片乌黑，一看就是昨晚没有闭过眼，才一夜的功夫，他们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
杨念见他们来了，哑着嗓子说还没到探视时间他们也进不去病房，江年很难想象这一夜他们是怎样过来的，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等探视时间，陈月拉着杨念的手，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是递上了一杯热茶，又给夏正递了一杯咖啡。
三个大人沉默地喝着水，江年窝在轮椅里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指针走了三千多圈，护士才出来说探视时间到，让大家穿好衣服套好鞋套头套，确保身上无菌无尘之后才放行，但把江年拒绝在门外。
护士用词很委婉：“你现在也是病人，为了你好和病人好，暂时不建议你也跟进去，让大人去吧。”
事关病人安危，江年也理解，便守在门外，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试图透过大门，看清里面。
夏燃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脸上戴了氧气罩，头上身上也有机器连着，都看不清模样。
走近了两步，杨念又倾下身子，看到她的嘴唇隐隐有些泛蓝带紫，当下就站不稳，头晕目眩就要一头栽下去被陈月和夏正一把拦住死死扶着。
夏正看到女儿的样子，语带颤音，仍宽慰着杨念：“我们不能倒下，我们得等燃燃好起来，燃燃定会没事的。”
“燃燃。”夏正轻声喊，“燃燃，爸爸妈妈还有你陈姨来看你了。”
病床的夏燃没有反应，只有仪器滴滴响。
“燃燃，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妈妈。”
没有回响，只有仪器滴滴声不停。
时间到后，三人被请出了病房，脱下衣帽的杨念没忍住扑在夏正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她本来就着急上火，一夜没睡，嗓子已经哑了，这会连哭声都是沙的糙的哭得凄厉让人听得揪心。
怎么了？
江年不敢往下想，他祈求似地看向妈妈，陈月眼睛也红红的，江年的眼泪掉了下来。
陈月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哭腔：“杨姐，燃燃还有希望，我现在就去做三楼做检查。”
说完就推着儿子下楼，将儿子交给江明，自己下了三楼做检查。
江明放心不下，江年也想跟着去，江明想勒令儿子在病房呆着可看到他红了的眼角，一时心软，便带着他一起下楼陪妈妈检查。
先是做了血型鉴定，血型相同后才开始做淋巴毒试验，结果为阴性才往下做反应抗体试验，hla配型成功后继续往下做常规检查。
血常规、尿常规、痰培养、肝功能、肾功能、血电解质、凝血功能检查、血气分析、肺功能、肺通气灌注扫描、心电图……
从上午做到下午，从上班做到下班，报告拿了一张又一张才做完常规术前检查，但还有一些用影像没拍，得明天再拍。
第一天看，结果不错，陈月很欣慰，便先把今天的结果发短信给了杨念，希望她能有信心和盼头。等到她回到儿子病房后发现杨夏燃一大家子人都拥在那里等自己。
夏爷爷一上来就要谢她，她不好意思便推了一把江明，让江明去应付。
江明上前和人交谈，杨念过来拉着陈月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陈月握着她的手：“杨姐，我也是当妈的人。”
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家人一起出去吃饭，席间刻意避开孩子的病，聊着未来谈着眼下，吃完饭后，各自回了病房。
“妈，夏燃病得很严重吗？”
即使上了ecmo，她都没有醒，嘴唇还泛蓝了，陈月很难过，想着明天尽快把剩下的检查做完，希望可以匹配的上。
她拍了拍儿子：“她会没事的。”
一定要没事！
江年想下楼去看看她，但今天已经没有探视时间了，就算有，他也不能进去，他不喜欢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更恨这种状态。
心情波动之下，引得他神经紧张，牵连到患病处，疼的他冷汗直冒。
江明发现儿子异常，忙将他抱起，放到床上，让他平躺，给他按摩，陈月也跟了过来，给他擦汗盖被子，防止他感冒。
“爸，妈，我没事。”
“江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不能过分想这事，明天开始，你先不出病房了，我留在病房陪你。”江明看到儿子腿上的肿块并没有消下去，有点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手术！你术前不能出岔子！”
江明想反驳，看到爸妈憔悴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
“儿子，要是夏燃好了你躺着可不好喲。”
江年脸一红，低下眼去，嘴里不满的说着：“妈，你说什么呢。”
看他脸红，陈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忧心着明天的检查，既然都走到这步了应该不至于不匹配吧，她不敢想不匹配的后果。
次日醒了，陈月洗漱好卸下耳环手镯换上宽松的穿棉衣服把儿子扔给江明照顾，她一人下楼去做检查，杨念在等着她。
“杨姐，你可以不用来的，回去陪着燃燃吧。”
“有些检查一个人很麻烦做完后也会不舒服，我陪你。”
这样，二人便一起去做检查，一系列影像检查做下来后做各种试验皮试，传染疾病筛查，因为之前有过胃溃疡还加成了纤维胃镜，确实很难受，杨念扶着她，给她顺气倒水陪着她休息，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检查好。
检查做到下班，抱着一大堆报告影像去医生那里，医生拿着各类报告仔细看了看，又把实验数据对比看了看，最后有些遗憾：“这边报告看过对比之后暂时不能捐肺，24小时心电图来看你一分钟匀速心跳90下，你的心率虽然在正常范围内，但有些偏快，在两个肺的情况下是没有问题，肺动静脉与心脏相连通，如果少了一个肺，对心脏的压力也会增大，怕会引起心动过速心律失常等隐患……”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月打断：“我现在心率偏快是因为我儿子住院，我焦虑又担心，才引起的心率偏快，我去年的体检还都是正常的。”
“在焦虑状态下心跳是容易过快，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医生把抗体检测报告推到她面前，郑重告知，“这是群体反应抗体检测报告，是检测受者群体反应性抗体水平从此来判断器官移植时受体血清致敏程度，你的血清致敏程度高容易产生超急性排斥反应，这种排斥反应是有办法降低的，但你报告呈一类弱阳性，需要再进行交叉配型，要定期监测，现在不能下定论。”
医生说的陈月听不懂，但弱阳性她有印象，这是取报告时候，医生看到报告又让自己回去重新做了一次检查。配型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交叉配型还要吻合难度更大……
陈月不想放弃：“可是我血型相容，肺叶大小轮廓也合适。”
“我知道。但是活体移植，首要目标是确保供者后续正常生活和移植之后的高存活率。”
“要监测几天？”
知道她担心时间来不及，医生将报告收好后还给她：“看情况而定，不出意外的话一般都是在1-3天，来得急赶得上，真要做移植，夏燃这边也要做检查。”
陈月又怕都到检查到最后，匹配不上，她想问又不想真的问出口听到否定答案，只好委婉着说：“都做了这么多检查了应该不会白做吧。”
“活体移植不管是对供者还是受体来说都是大手术，谨慎一些对大家都好。”
说得在理，陈月也无法在说什么就拉着杨念出门，从方才进门后杨念就一直安静听着医生说话，没有应声。
“杨姐，你别担心，可以匹配上的。”她挽着她上楼，“现在你要好好的啊，不然怎么做移植。”
杨念说不出话，只是含泪点头。
回到病房后，陈月将结果和家人说，大家都很担忧。
已经有了希望，如果希望再次破灭，会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来的痛，明明已经看见光，光却在眼前熄灭。
江年祈祷，这光一直保持着，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