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舒妃的话绵里藏针,面上姐姐长妹妹短,背地里却铆足劲了挖苦。
她仗着太后撑腰,没人敢开罪她,一向目中无人。
时南若不是实在疲乏,定是会好整以暇的看二人今日的戏码。
然此刻,她只想睡觉。
兰贵妃笑得明媚动人,打趣道:“本宫不才,哪里及得上妹妹与陛下的情分。不过仗着腹中龙子才得陛下的些许疼爱。”
她温柔的爱抚着平坦的小腹,眼里笑意瘆人。
芳婕妤和诗美人则坐如针毡,不是整理衣袖,就是扶正朱钗。
时南笑了笑,没搭她二人的话。
她在后宫浸淫多日,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兰贵妃在嘲笑舒妃先认识李杨都得不到恩宠。
“贵妃娘娘,昨日臣妾等看着陛下天色未黑就神色急切的出了妍萝宫,可是昨日发生了令陛下不悦的是事?”
舒妃不依不饶,面似关切,接着抬了抬纤纤素手,拢了拢发髻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
时南听得头疼,这舒妃真是仗着家族势力,无法无天的一把好手。
兰贵妃面上再也挂不住好脸色,“陛下政务繁忙。”
此时的她经过宫人一早的粉饰,面色红润,明眸皓齿,看不出半分憔悴的模样。
舒妃自然不信,继续道:“贵妃娘娘身怀龙裔,陛下当以娘娘之事为先才是。”
兰贵妃不欲理她,转而询问下首眼神乏力的时南:“萱妃这是病了?”
时南勉强回道:“回贵妃娘娘,臣妾偶感风寒,还望娘娘见谅。”
舒妃接过话,语气关心,“萱妃妹妹,你可要注意身体,风寒可是会传染的,赶紧请太医来瞧瞧。”
兰贵妃脸色不悦,语气不善,“萱妃妹妹既生病了,休养身体最为重要,这几日的问安便免了吧。”
芳婕妤和诗美人自顾的喝着茶,不动声色的。
时南心中烦闷,不愿她们针锋相对,且兰贵妃所言正禾她意,当下请罪走人。
舒妃秀眉微蹙,对着她离去身影担心道:“萱妃妹妹可得好好照顾身体。”
时南回到朝阳宫将身上的衣物、首饰去了个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酉时。
天色已黑,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床幔良久,方才回神。
“醒了?”
殿内空旷,李杨的声音回荡。
“陛下,你怎么来了?”
李杨良久未答,他高大的身影在黑夜显得尤为孤独。
他慢步走到时南塌边,“她回来了。”
接着又轻声说了句,“却又好像没回来。”
似与她言,又似自言自语,
“阿姐回来了?”
时南从床榻上坐起,眼神精亮,连日来的担忧终究放下。
李杨点头,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陛下,你怎么了?”
李杨情绪低沉,时南凑到她面前,轻言细语。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不久前啊。”
时南答得支支吾吾。
“为何你们会一起去青云山?”
“……”
时南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与他。
若此时,时南能看清李杨脸上神色,定会发现他此刻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他宛如一匹沉睡多时却又苏醒的猛兽,醒来发觉一切都变了,珍视之物早已不再。他奋力的想要抓住,那人却以几近决绝的姿态告诉他,她正在为了另一个人的生死竭尽全力,不惜舍弃女子最为要紧的廉耻。
这一场对峙终是无疾而终,以李杨的退让而告终。
他手中攥紧了那枚兔子玉佩,眼眶微红,鼻头发酸,沉默的消失在了这一片夜色中。
未过年末,武德司就办了第二件大案。
魏督统以元嘉长公主及程国公给程杰丧事违制,罪名大不敬为由查抄程府。
元嘉下嫁这许多年来,为程家费劲心力,才挣下这份家产。
她痛失独子,本就郁结于心。
武德司的人闯入程府拿人查抄,她一副皇室惯有的作派,于大厅怒斥魏督统乃皇帝走狗,诬陷朝臣,罪同谋逆,惑乱君上,拒不被捕。
魏督统出身寒门,又在刑部典狱多年,并不将她这一套放在眼里。
而是命人将程杰的棺椁抬进大厅。
该棺椁乃金丝楠木制成,里外共上四十九道大漆。
魏督统面无表情,手段凌厉,元嘉吓得魂不附体,指着他大骂:“竖子,你竟敢掘我儿坟墓!”
“本宫明明换了的,你是怎么找到的,你是怎么找到!”
接着便是吵着嚷着要见太后和皇帝,魏督统一贯不理,只是拿人抄家。
程国公一门刚被下狱,第二日,京兆尹大门排起了长龙。
一日之间,凭空而出百余起案件,桩桩件件,皆是指控程氏罪行。
累世世家就此陨落,沦为燕京城内人人唾弃、践踏的蝼蚁。
李杨在处理程氏这一事未留半分情面,程氏罪名之多,夷九族也不过未过,但是由着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只夷三族。
就此,武德司真正成为了朝臣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剑。
紧接着,便是永宁侯夫人胥氏身穿朝服,绑了慕容复,亲自在正阳门外敲登闻鼓鸣冤。
登闻鼓响,允许击鼓鸣冤直诉于朝廷。
胥氏于宣政殿内向皇帝直诉永宁侯世子冤屈。
并呈上三件证物,及十数名人证,以白永宁侯府冤屈。
三件证物分别为:永宁侯誊抄的上奏奏章,永宁侯亲笔手书的陈情表,皇帝手书的讨逆檄文。
魏督统此时也将拿十数名证人的证词呈上,那十数名证人皆为被匪寇掳上去的女子,她们供述了那晚所见所闻以及章若县知府将她们贩卖之事。
经魏督统再次勘察沧澜山以及亲往章若县求证,也证实了证词的可靠性。
朝野震荡,众臣恍然明白皇帝为何一直对永宁侯世子一案不掷一言,原是有心维护,暗中已经派人追查。
谢相面色有豫,这套说辞虽然能解部分疑惑,但其中漏洞颇多,“陛下,永宁侯府既有陛下亲笔手书檄文,为何一直不拿出来,要等到今日?”
胥氏神色肃穆,言辞果决,“陛下恕罪,我儿慕容复自小疏于管教,放浪形骸,不知深浅,偷了自家兄长夫人东西以图玩乐,后又大意遗失,才至此祸,臣妾今日绑他来大殿之上,就是为了陛下责罚。”
顾太尉冷哼一声,目不斜视,义正言辞:“谢相,你还是先想永宁侯上报的奏章去哪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本相私自扣下奏章!”谢相大怒,言辞急切。
“难道老夫说错了?这朝堂之上,除了谢相还有谁有着这等权力!”
“荒谬至极,本相为何要扣下奏章!”
“老夫非谢相,老夫怎知。”
顾太尉反唇相讥,俩人争论不休,互不退让,朝野上下,莫不肃然。
最后,在皇帝的主导下,授意将奏章一事交于武德司查办,大理寺协助。
在此期间谢相配合调查,暂时停职。
慕容安无罪释放,年初六前反悔漠北,慕容复仗责二十。
燕京城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迟。
谢萱靠在窗边,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点缀在鬓发间,华贵又不是清雅。
漫天大雪如鹅毛一般飘落,树上坠着皑皑白雪,天地一夜之间白茫茫一片。
“小姐,燕京城的雪怎么下这么迟,漠北十月中旬便已经开始飘雪了。”
灵儿袭了一身寒意,搓着手,哈着热气走到谢萱身旁,顺着谢萱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唯有红梅傲立于天地风雪。
“嗯,的确很晚。”
谢萱点头,今年的雪确实格外的迟。
屋里烧着炭火,十分暖和。
“小姐,我们去堆雪人吧。”
往年下雪,时南跑得比灵儿还快,一早起来就跑去堆雪人玩去了。
今年的“时南”倒是格外安静,更像是大家闺秀。
“堆雪人?”
谢萱在相府的时,倒是看见过活泼机灵的婢女们堆过雪人。
那雪娃娃个头极大,婢女们还给它围上颜色不一围领,分外可爱。
灵儿拉起谢萱的手,往门外走去,她的声音带着许多欢快,“小姐,先带上手套,有一年您贪玩,忘了带手套,生了冻疮。”
谢萱被灵儿拉着到了院里的一片白雪中,开始堆起了雪人。
不多一会,谢萱鼻头、双颊微红,嘴里哈出一阵水雾,身上出了些许热汗,和灵儿在雪地里堆起了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雪人。
“小南南,你每年都这么贪玩!”
周成济的声音十分明亮,在一片雪地里显得格外辽阔。
他手里拿了个一根胡萝卜和大红色毡帽,站在墙上,冲着谢萱大声喊。
谢萱闻声抬首,乌黑的发丝顺着光洁的脸庞往后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色的脸。
她眉目舒展,嘴角微微翘起,晶莹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芒,诧异的望着院墙上立着的一袭红衣艳艳的周成济。
这大概就是郭晓月小说里写得冠绝天下的妖孽。
周成济翻下墙,大步走到的雪人身边,将胡萝卜掰断,插入雪人的脸上,尖尖的胡萝卜尾巴露在冰雪里,再将毡帽扣在雪人头顶。
“你看,好看吧。”
周成济粲然一笑,朗声道。
谢萱早已习惯周成济自然的闯入,她没有半分征愣,不带迟疑:“好看。”
周成济轻哼一声,紧紧盯住谢萱,“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周公子,您每次都翻墙来,也不怕闪了自个儿的腰。”
灵儿将雪人的最后一点肚子补圆润,轻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