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能让一个贵公子背着的人岂会简单。
她索性闭眼,心里不免烦躁起来。
若她见死不救,万一这些人活着回去又找回来报复怎么办?
若她救了,惹祸上身又怎么办?
谢萱看出郭晓月的担忧,立即指天发誓:“晓月,来日必定重谢。”
“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古人可真爱动不动就发誓,不过,女人的誓言向来带了几分真诚。
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给自己和郭宝儿积福吧!
“阿姐,富贵不动了。”
郭宝儿呜咽起来,双手抱着躺在雨棚里一动不动富贵的狗头,哭的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郭晓月本来软下去的心肠瞬间消散无踪,火冒三丈。
富贵陪着她和宝儿俩年。
从前,夜里总是有黄鼠狼、狸猫来骚扰,自从养了富贵后,她和宝儿晚上方得好眠。
她本就是现代人,对待富贵就像对待家人,并未拘着富贵。
富贵十分懂事,只有晨间会出门解手。
平日无事,就在棚里守着鸡鸭。
“姑娘,方才情急,在下怕富贵的叫声引来人,遂将随身携带的迷药喂了富贵,药量不大,明日便会醒来。”
慕容安及时解释,堪堪压住郭晓月心中的怒火。
郭宝儿在棚里抱着富贵不肯撒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背上昏睡的李杨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蹚出一口鲜血,顺着脸上的雨水滑落。
郭晓月大步走到棚里,探了探富贵的鼻息,确定无事后,才道:“快进去吧。”
她到底见不得人如此,狠不下心不管,又担心昏睡富贵被夜里来偷袭的黄鼠狼伤害,弯腰便要将它抱进屋。
奈何富贵太重,郭晓月这幅小身板抱不动它。
站在屋檐下的谢萱瞧见,立马就赶过来帮忙。
富贵毕竟养在山里,又长期和鸡鸭睡在一处,没那么讲究,一身刺鼻的味道,直直钻入谢萱鼻尖。
谢萱仿若未闻,搭手抬起富贵的后脚,帮着郭晓月往里搬。
“宝儿,别哭了,富贵没事。你去将俩位叔叔带去你房间。”
谢萱闻言感激得看着郭晓月。
郭晓月受不了她这柔软良善的目光,总有种自己被迫当好人的无奈。
郭宝儿向来听话,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眶,一喘一喘的跑进屋内,将慕容安带去自己房间。
俩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富贵搬去厨房。
郭晓月瞧着谢萱绯红的脸蛋,又喘着粗气,不禁对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生出几分敬佩。
古人向来阶层森严,能如此般帮她抬一条他们这些贵族眼里的低贱畜生,想来自己是没救错人的。
如此一想,郭晓月心中又舒坦了几分。
时南将谢萱在屋外求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慕容安背着李杨进屋后,她的眼睛一刻也未再离开李杨。
“阳离,阳离。”
时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慕容安查看昏睡不醒的李杨。
只见她一身的伤,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立刻又起了波澜。
她的泪水淌了一脸。
“你怎么又受伤了,昨日,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美人姐姐,你怎么哭了?”
郭宝儿看见时南哭得伤心欲绝,一脸不解。
难道这位姐姐也是这俩个叔叔的朋友?
“宝儿,方才晓月说,让你带俩位叔叔回你的房间对吗?”
郭宝儿乖巧点头。
“那咱们快走吧。”
“好的,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不要哭了哦。”
郭宝儿转身看着慕容安,“叔叔,跟我来吧。”
慕容安小心的将李杨放到床上,无奈郭宝儿的床太小,李杨小腿都在外面掉着。
时南默默退出房间,把茶桌旁摆放的椅子的搬了进屋。
再将李杨的掉出来的脚放在椅子上。
慕容安此时正在给李杨脱衣服,不妨时南会再次进来。
此时,李杨精瘦的上半身裸露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背上狰狞的伤疤格外刺眼,一道盖着另一道,交错相叠。
“姑娘,我不知道你还要进来,所以…”
时南回了他一个分外落寞的笑。
透过微弱烛光,时南缓步走到床边。
李杨一身的伤不禁将她唤回在漠北十八城初救起来他的时候。
她将他从沙子里挖出来时。
他好看的唇瓣已经干涸裂皮,脸色惨白的骇人,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重叠,暗红的血迹凝结在破烂的深色劲衫上。
因为过度脱水和失血,人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产生幻象。
如今再次相见,也是如此。
他的伤疤比那时还要多上许多,自然垂落在床边的手臂上全是擦伤,手指上指甲翻飞,泥水参着血肉,惨不忍睹。
时南眼中含泪,捂住嘴巴。
不忍驻足,转身离去。
慕容安不知该如何处理。
但看这女子对李杨的态度来说,俩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但他于男女之事向来不甚了解,也不敢妄自揣测。
谢萱待这女子的态度来看,俩人应是密友,他更不好多说什么。
“阿南?你怎么出来了?”
清澈温柔的嗓音自门外响起,时南看见谢萱,眼泪又如串珠,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怎么了?”
谢萱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伤心。
“我们再想办法,好吗?”
时南看见谢萱手里拿着毛巾和热水,又看向屋内。
“我没事,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吧。”
谢萱远远便闻到屋内传出的血醒味,“不用,你回屋好好休息。你身体才刚刚好点,闻到血醒味该不舒服了。”
此时,屋内的慕容安已经将李杨血迹斑斑半湿的外衣放在一边晾着。
好在刚刚雨下不大,贴身里衣仍是干爽,只是染了血渍,并不影响穿着。
“我没事。”
时南仍是发着低热,声音虚弱且沙哑,面色苍白,整个人病恹恹的。
“你快回屋休息吧,莫要再受凉了。”
谢萱坚持,况且那是有外男的房间,她都只是打算将东西放在门外,并不会进去。
“萱儿,他。”
时南正要开口解释,慕容安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时姑娘,东西给我吧。”
俩人同时噤声了,神色各异的看着慕容安。
慕容安从谢萱手中接过热水和毛巾,不做停留,立马回屋。
时南见慕容安进屋后,立刻拉着谢萱回了郭晓月的房内。
“刚刚那个人,会不会起疑?”
“你说慕容安?”
时南点头。
“我刚刚叫你萱儿,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萱儿,我们之间的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妖孽。”
谢萱立即安抚。
“不会,你放心吧。”
“阿南,为防止万一,不管人前还是人后,我们都以姐妹相称。”
“我比你大些,以后你就叫我阿姐,我叫你小妹。如何?”
时南认同点头。
“阿姐,既然现在寻不到换回身体的法子,还是保全自身更为重要。”
谢萱见时南突然间心境开阔不少,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小妹,日后我们再一起寻法子。”
“你别担心,一月后进宫的事,或许尚有转机。”
“真的?萱儿。”
时南一激动又叫错了,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轻声再重叫了一句。
“阿姐。”
谢萱被她逗笑,俩人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刚刚我朋友背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
“长兄说过,今上是重情重义的人,我们现在救了他,日后,同他求个恩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三妹妹想入宫,父亲也疼爱三妹妹,今上需要的是谢家的女儿,并不是谢萱。”
时南当即愣住,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萱。”
“阿姐,你说那个受伤的是就是皇帝。”
“嗯。”
时南略微思量,谢萱说过今上叫李杨。
李杨,阳离。
阳离倒过来念,不就是李杨吗?
原来如此。
“阿姐,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何事?”
“我刚刚见到阳离了。”
“你说什么?”
谢萱没有懂时南的意思,这里就俩个成年男子,除却慕容安就是李杨。
哪里来的第三个人?
“小妹,你是说,那个受伤的人,就是阳离?”
时南点头,一脸沉重。
“对,阳离。”
“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
谢萱忍不住感叹,原来时南喜欢的,和自己原本要嫁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时南眉眼低垂,已经没有刚刚的开心。
“小妹,你怎么了?”
“阿姐,我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原本,以我这样商人之女的身份,是万万不敢奢求能嫁入皇宫为妃的。然而,上天却让我顶替了你身份。”
“可是,他当初不辞而别也就算了,竟然连名字也是假。”
“已经四年了,也从未来寻过我。”
“或许,他当初只是因为命悬一线,不得不假装待我好,会不会连那些情意都是装出来的呢?”
“长兄说过,陛下这些年极为不易,他连保全自身都尚且要凭借长兄的帮助,怎么敢去寻你?”
“不管怎样,小妹,任何事在没有搞清楚前,不要妄下决断。”
“生在皇家有许多身不由己,都是说不口的。”
时南了然,谢萱生在相府已经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李杨也不例外。
“阿姐,我明白了。”
“小妹,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慕容世子有没有什么需要。”
时南点头,谢萱出门,站在慕容安门外轻轻扣门。
慕容安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
谢萱垂首站在门外,墨色的发丝自然垂落身后,头上无半点装饰,一身素净浅色衣衫,温婉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