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房内，慕容安正在替李杨清理伤口，李杨的十个手指因徒手攀岩已经被磨的伤痕累累。
沙石陷在指甲缝的伤口里面，混着皮肉，清理起来十分艰难，稍有不慎，就会疼痛异常。
十指连心，钻心刺骨的疼痛刺激到原本因重伤昏睡的李杨，李杨转醒，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腰间，警觉异常。
“陛下，是臣。”
熟悉的声音，李杨看清眼前之人，放松警惕，机警的环视四周，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床，床的旁边放了一方小桌，一个木制挂衣架，一盏烛台，收拾得整洁干净。
李杨沉声问道：“这是哪？”
“思量崖的后方，山中百姓的家。”
李杨微眯鹰眸，微微点头。
“臣给您清理伤口，您忍耐一下。”
整个清理过程，李杨未发一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连绵的沿着坚毅惨白的面庞滑落至锁骨，再至胸前，腰腹。
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后，李杨出了一身热汗，慕容安想拧了毛巾给他擦身，盆里的水却早已凉透。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慕容公子，还要热水吗？”
谢萱站在门外轻声询问，嗓音宛若山间娟娟清泉，温婉清甜，带着李杨熟悉的感觉，却又没有那人的鲜活。
“要。”慕容安端起小方桌上的水盆，移步至门前，低声回道。
再半开门，将盆递了出去。
李杨探头看向门缝，谢萱的身影被慕容安挡得严严实实，他只见一袭素衣衣角，又不免觉得自己太过多虑，她虽来了燕京，又怎会来这荒凉的山上。
遂缩回身子，躺回枕上，闭目养神，待一切了结再寻她。
谢萱垂首接过水盆，视线里只有慕容安的云纹锦靴。
“稍等。”
···
青云山断崖下
空智大师眸色森冷的站在偌大的山林间，方才下山搜寻李杨尸体的杀手前来回禀，并未发现李杨的尸首的半点踪迹。
他心中升起无数不安，唇边泛起残忍的冷笑，蛰伏三十年，为今日，他假装无欲无求三十年，决不能让李杨活着离开。
雨滴落在他森冷可怖的面庞，身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半点慈悲。他看着远近相接的连绵山脉，厉声道：“搜，就算把整座青云山翻个底朝天，也必须将人找到，生死不论。”
最后几个字，空智大师近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
风雨飘摇的山林间，无数黑影四处散开，地毯式的搜索起来，空智大师则回到了法华寺等待搜索消息。
法华寺藏经阁的大火终于被天雨浇灭，只余一片废墟。
空智大师站在无量殿内，依旧是那一副慈悲面庞。声音却泛着几乎冰冷的语调道：“搜，将放火之人搜出来。”
所有僧人立即开始在寺中四处搜寻，一片混乱，不管是达官贵人的家眷，还是因救火，未能及时下山的恩客都无一例外的被筛查。
待搜查的僧人来到清净园时，因其强硬的态度，谢萱和时南失踪的事情也暴露了。
园中守着的护卫面面相觑，为首的护卫立即派人下山向谢相禀报，其余的人则留在山上开始找起人来。
灵儿和青儿求着护卫长让她们一起帮忙寻找，护卫长思索一番后同意了她们的请求，毕竟俩个丫头是小姐们的贴身心腹，兴许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有用的线索。
夜色沉沉，搜寻的人在山间、寺中搜寻皆是无果，疲惫的回到寺中，向空智大师回禀。
空智大师越听越气，心中陡然升起怒火，他不想再在这狗屁没有的山中苦熬了，他要做回班景明，当今宁王的外祖，未来新皇的股肱之臣。
跟随他的杀手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暴戾，回禀完怕被迁怒，立刻退下，继续前往山中搜寻。
班景明一夜未眠，天灰蒙蒙亮时，仍是站在窗前望着寺外，眸中的火势已经平息下去。
再次去搜寻的人一夜未归，仍是无半点消息。
窗外传来零星的俩声鸟叫，一阵接着一阵。
半响，班景明便寻着鸟叫声而去。
“还没有找到人？”班景明森冷的问道。
旁边垂首立着黑衣人被他杀气腾腾的声音吓得战栗，惶恐的摇头。
班景明双眼猩红，表情狰狞，如地狱的恶鬼一般，抬手掐住黑衣人的脖子，拎着他腾空而起。
“废物，连一个重伤的人都找不到！”
黑衣人死命的挣扎，一瞬，便被拧断了脖子，狠狠地扔出了几丈远，重重的砸在树干上，树身剧烈颤动，凋零一地落叶，黑衣人口吐鲜血，颓然坠地，气绝而亡。
见到同伴如蝼蚁一般死去的黑衣人眼神发憷，慌乱中跪地求饶，却被不耐的班景明一脚踹飞，摔断脊柱，瘫在地上，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
班景明死神般的眸光扫下下一个黑衣人时，黑衣人扑通跪地，道：“属下，属下昨夜似见到山中隐隐有青烟。”
雨夜山中不可能能生火，怎么会有青烟，就算有，也会被雨水吞噬。
班景明残忍一笑，道：“你敢糊弄老子！”
“属下不敢。”
黑衣人惊恐之下不断磕头，额头出隐隐冒出血丝，他朝昨夜和他一齐搜寻的同伴看去，那人知晓若此刻他不敢站出来证明此事是真的，那么，待会轮到他时，也是难逃一死。
“禀主上，却有，有其事。”
班景明思索片刻，这些人都是他在各地搜寻来的孤儿，秘密养大训练出来的杀手，他用毒药控制这群人，让他们对他既畏惧又不敢不忠心，班景明量他们也不敢合伙起来撒谎欺骗自己。
“在哪？”
“思量崖附近。”
···
山间的清晨，雾气总是格外的深重，又带着湿冷，富贵一早便在厨房里醒了，嗷嗷叫个不停。
郭宝儿自地铺上率先醒来，立马奔向厨房，替富贵开了门。
富贵先是挨着宝儿使劲的蹭了蹭，腻歪了一会，便摇着尾巴飞快的出门，消失在了一片白雾茫茫中。
时南休息了一晚，身体恢复了大半，睁眼坐起来便瞧见地铺上睡得不算安稳的谢萱和郭晓月。
她轻手轻脚的穿好鞋，小心的跃过俩人，来到外间，站在竹屋廊下，四处张望。
宝儿正在小院门外逗富贵玩耍，听见屋内有人出来，立马跑了回来。
小脸和发顶上都沾了不少露水，“姐姐，你终于醒了。”
时南拿出身上的绢帕，仔细的替他擦去露水，问道：“宝儿，如厕的地方在哪？”
宝儿指了指斜对面的茅房，“那儿！”
时南如获至宝，揉了揉宝儿粉嫩的脸蛋，便朝着茅房去了，半响，茅房传来一阵小声的呼唤：“宝儿，宝儿···”
唤了几息，依旧没人应答。
此时的郭宝儿早已经又跑去外间逗富贵玩去了。
“何事？”
茅房外传来一阵清朗低沉的男声，带着一股久违的熟悉，时南身体一僵，话卡在嗓子眼，羞红了脸。
“厕，厕纸。”
李杨睡得并不安稳，陌生的环境足够引起他十二分的警惕，他被富贵惊醒的时候，发现趴在床边睡着慕容安。
慕容安昨夜守了他一夜，待天明时才睡了过去。
接着他便听见外间有开门的声音，立刻就警惕起身的贴在门边，伺机而动。
待听完外面女子和小孩的对话后，心中又生警觉，这女子明显也是刚来这里，对此处不熟，又联想到昨夜的事，心中顿时疑云密布，戒备起来。
此时再听到女子羞赧清甜的声音，和谢玄亲妹的声音极为相似，微微皱眉，转身离去。
遇上迎面走来出来寻时南的谢萱，四目相对，谢萱头一个反应就是，要不要行礼。
她从前见过李杨多次，谢玄是李杨的伴读，二人情谊深厚，李杨未登基前，多次入相府做客，与她也甚为熟悉。
片刻的失神后，谢萱反应过来，现在她的脸，是时南的，李杨不认识。
如今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装作不知李杨的身份。
谢萱垂首，径直与李杨插肩而过。
李杨没有想到，昨夜门外那人真是时南。
四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年前的时南明明还是又瘦又黑的黄毛丫头，日日喜欢缠着他，央着他说故事、玩闹。
如今，便已经长得亭亭玉立，温婉大方，简直就跟大变活人一般。
久违的重逢让李杨眸中溢出惊喜，伸出双手，想如从前一般将她拥入怀中，然而眼前的人却陌然的和他擦肩而过。
他不告而别的时候，便想到了小丫头一定会生气，自己肯定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将人哄好。
但当时燕京形势紧急，容不得他逗留。
他也曾想过要给她留信，道明原因，又思及她的性子，定然会不故自身安危，同自己一起冒险。
那时的他，流落在外，京中情势不明，母后病重，他不愿带着她淌那一趟浑水，让她置身险境。
只想着待自己肃清朝野，清除那些威胁障碍后，再去将她寻至身边，好好道歉，无论她想如何，他都是愿意依着的。
只是没想再见，她没有半分生气、恼怒，而是将他当做陌生人。
李杨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忍不住的失落，回首瞧见她端庄的步伐，觉得无比的陌生。
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人，只是五官声音相像。
“萱儿，怎么了？”谢萱道。
昨日得知换不过来时，俩人便商议好了在旁人面前【【改了称呼。
“阿南，厕纸。”时南回。
“你等等，我去找。”
谢萱转身便如一阵风似的至李杨身边而去。
阿南，自己没有认错，那就是时南！
李杨看着她翩跹而去背影，攥紧拳头，穿着单薄的白色织锦里衣，孤身站在雾中，无比落寞。
···
待时南如厕好后，便瞧见了谢萱身后李杨，他的目光紧紧跟着谢萱。
时南呆呆的站着，任谢萱挽着自己回屋，那道一直落在谢萱身上的灼热目光没来由的让时南既高兴又落寞。
高兴是为阳离没有忘记自己，落寞是为那已经不是自己。
谢萱察觉到时南的异样，轻声询问：“怎么了。”
“阳离，他是阳离！”时南红了眼眶，眼中凝结了雾气。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