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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醉时揽月自欢,醒时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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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夫君本是阳城的守城兵,本来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谁知萧国突然攻破了暨城,要调阳城的守城兵去防守。我与夫君多年未曾别离过,自他离开阳城后,我便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后来实在是等得难耐,我便叫上几个仆人,驾着马车去暨城找他。”

    “没到暨城,我便找到了他。那时候他虽然满身脏污,但没有受伤,我在那里待了几天,见没什么危险,便打算回来。哪知那天晚上却突然来了一队萧国人,他们包围了营帐。我夫君见危险,便将我藏在了草垛里。我在草垛里待了半个时辰,听见没动静了,便从草垛里爬出来找我夫君。”

    “可是”她浑身不自觉蜷缩了下,眼神惊恐,“我看到他们全都瘫倒在地,有的已经没了气息。我找到我夫君,他还吊着一口气。”

    “我急忙将他抬到马车上,想带他回阳城,可是他却告诉我说,被种蛊的人,无药可救。那蛊虫一旦感知到宿主的不忠,便会反噬宿主。这些蒙国人,从一开始就被种下了蛊。”

    “萧国早就知道这件事,便制造出他们被蒙国背叛的假象,让他们身体中的蛊虫自行暴动从而杀掉宿主。”

    “不费一兵一卒,便杀死了数百人。”

    她的话,证明阿娘的手札确信无疑。

    给所有蒙国人下蛊,这朝廷究竟混账到了何种地步?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走吧”她撑着身体缓慢站起来,啪的一声关上门。

    白扇:“”

    她还没问完呢。

    她郁闷地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脚踢走跟前的石子。

    那妇人的话一字一句,分毫不留飘进他耳中,他眼中的光芒一寸一寸消失,重新被寒冰冻住。

    薄暮映照,给大地披上一层温暖的黄。

    萧宁辞站在台阶下,静静看着她,脸色苍白得像门前悬挂的白幡。

    “萧宁辞,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扇走过去仔细瞅了眼,却对上他漠然的眼神。

    他的眼好像冰冻千年的寒潭,纵使有光照射于上,却照不到眼底寒冰下的黑暗。

    他没理会白扇,径直往回走。

    “萧宁辞,你究竟怎么了?”

    她快走几步追上他,皱眉问。

    “无事。”萧宁辞冷冷地推开她。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最起码别那般难过,但心就好像同他作对似的。他越想忽略,就越疼。

    寒凉的月光笼罩大地,为天地镀上圣洁的光辉。

    萧宁辞站在窗前,迟迟未能入眠。

    他知道他不该留在这里。

    母亲的仇他没有报,复国之愿他还未完成。

    难怪以前母亲总是说,美人泪,英雄冢。

    白扇还未落泪,他就先行缴械投了降。

    他也不该留在这里。

    他身边危险重重,仇敌无数,想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她身上有蛊,若她知晓他做的事情,身上的蛊虫定会反噬她。

    解蛊之法尚且不可知,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冒险。

    萧宁辞攥着刀把的手紧了紧,如果他现在一走了之,阿瑶还会记得她么,说不定会早早将他忘了。

    白扇一大早起床,看见萧宁辞一整夜竟然就靠着窗户睡着了。

    多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一般。

    白扇正欲走走进他房中替他盖上被子,却在他床上发现了一个布包。

    整整齐齐叠放着。

    萧宁辞要走?

    她望向靠在窗边安睡的少年,沉默片刻,离开了房间。

    白扇坐在台阶上,突然有些郁闷。

    本来她就萧宁辞是顺手,并未希图任何回报。他话虽然少了点,也时常做一些让她分外跳脚的事情。但久而久之,她已然将他当成了一个朋友。

    他要走,居然不打算告诉她。若不是她今日看见了,恐怕等他走出阳城,她都还背蒙在鼔里。

    好歹也一起生活这么久,萧宁辞这算怎么回事!

    这种郁卒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用饭的时候。白扇什么也没说,端着个碗坐着。

    筷子不停戳着饭,将碗里的饭扒拉得稀烂。

    萧宁辞避开她的目光,吃完后等她片刻,见她仍没有放下碗的意思,便端着碗筷去河边洗碗。

    “萧宁辞!”

    白扇突然唤了一声。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

    “注意安全。”白扇说。

    “知道了。”

    萧宁辞端着碗筷,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白扇突然释怀。

    像萧宁辞这般光风霁月的人,不就不应该陪她留在这里蹉跎岁月。他气质不俗肯定出生不凡,应当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待在这座小小的破院子里,未免太屈才了些。

    夜晚渐渐弥漫,像巨兽一般吞噬掉光明。

    已到夜半时分,萧宁辞理好行装,从窗口掠出。

    越过铃铛的细线,萧宁辞推开门,正要走出。

    屋中却传来一声压低的咳嗽。

    萧宁辞几乎没太过犹豫,轻声关上门,重新回到房间。

    “阿瑶。”

    门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一条缝。

    少女抱着腿,团着被子坐在床中间。

    听见门开,她似乎嘤咛了声。

    萧宁辞走过去,伸手感受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温度有些高,应该是白天受凉所致。

    白扇迷迷糊糊地只觉额上冰凉,她靠过去,不舍地磨蹭了下。

    “阿瑶?”

    “别走。”她揪住他的衣服,紧紧不放手。

    萧宁辞轻抚她垂下的发丝,“我去给你煎药。”

    “不要!”白扇仍抓住他的衣服,语气娇蛮。

    萧宁辞:“那我将衣服脱下来给你?”

    她噘噘嘴,将脑袋埋进被子,脸颊热热的。

    “也也不是不行。”

    萧宁辞点点她额头,她倒是将前几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若他真将衣服脱下来给他,这姑娘定会在背后编排他。

    想着,他拿过被子一角,换下她手中的衣服。

    正要出去给她煎药,白扇却突然掀开被子,语气含着委屈。

    “萧宁辞,你今天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他转过身轻轻一笑,“阿瑶,我不走。”

    美人泪,英雄冢。

    他愿意一辈子溺死在阿瑶这座冢里。

    白扇的药大都存放在药柜里,很多都配好的。萧宁辞从中找出治疗风寒的药,放进药罐子里为她煨上。

    煨药其间,又去她房中给她换了几次帕巾。

    因为年幼时喝过太多药,所以长大后白扇一直对药很是排斥。虽说她自己是个医者,但极少给自己开药,得了病也是能忍便忍,实在忍不了才会喝药。

    因此纵使烧得迷迷瞪瞪,她对药也是本能的排斥。不管萧宁辞怎么劝说,她硬是紧咬牙关不肯开口。

    “真不喝?”

    “不喝不喝!”白扇钻进被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萧宁辞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还没退。

    这药必须得喝。

    萧宁辞敲敲她:“阿瑶,起来。”

    “不要。”

    “不喝药。”

    “真的?”

    “嗯。”

    白扇悄悄拉开一条缝,伸出一只莹白的手上下摇晃。

    “喏,我起来啦。”

    萧宁辞哭笑不得。

    “坐起来。”

    白扇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皱着眉:“做什么?”

    “阿瑶,乖。”

    萧宁辞一手钳住她的下巴,一手端着药含了一口。

    “你放唔”

    萧宁辞堵住她的嘴,撬开齿关,将药渡进去。

    白扇本就迷糊得很,这会儿见他放大的俊脸,一时失神,被他钻了着空子。

    少女唇瓣温软,纵使含着药也难掩其中甜意。萧宁辞怔忡片刻,眷念地揉拭会儿她的唇角,才堪堪离开。

    甫一抬眼,便对上她冷然的眼神。

    “萧宁辞,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心弦微颤,敛下眼中的慌乱,实诚答道:“喂你喝药。”

    “哦。”白扇脸色渐渐缓和过来,半晌,她突然来了句:“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亲我,果然是我烧糊涂了。”

    萧宁辞:“”

    喂她喝完药,萧宁辞便倚在窗子前坐着。

    她烧还没有完全退,其间萧宁辞又替她换了几次帕子。

    好在天快亮时,烧总算退了下去。

    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着,白扇一睁眼,便看到床边靠着一个人。

    萧宁辞闭着眼,眉头微皱,眼底一片青灰。

    昨天烧得太厉害,她竟没有察觉,萧宁辞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还替她煎了药。白扇舔舔嘴唇,似乎还有似有若无的苦意。

    她何时喝药这么顺从了?

    白扇看着看着,突然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

    像是庆幸,又像是一点点愉悦?

    什么鬼。

    她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甩出去,起身穿上鞋,去厨房做饭。

    “你烧刚退,再睡会儿。”

    萧宁辞醒来就见她衣衫不整地往外跑,顿时眉头紧皱。

    “我没事。”白扇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萧宁辞一掌按回去。

    “好好歇着,我去做饭。”

    白扇愣了几秒。

    真就是一点做饭的机会都不给她了呗。

    不过说实在的,萧宁辞还真有点向家庭煮夫转变的潜质。

    就从今天早上他煮的粥来看,细腻软烂,入口即化。跟他第一次的失败之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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