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顾贤名，不是梦
康君年一路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
接到京都的来报, 汝襄王率领辰南王的三万大军与曹铭的城防营在长安开战。
康君年算了下脚程，就算是日夜兼程，也须三日左右才能到达京都。
他心中焦虑, 问道，“平阳王如何？”
报信人拱手回道, “王爷领了府上一千精兵，在德阳门与宫中守卫周旋。”
“宫中守卫多少？”康君年冷声问着。
“回将军, 宫中守卫五千, 与王爷的一千精兵不相上下。”
康君年看了看前路, “王爷可好？”
那报信人点点头, “王爷安好, 王爷让小人禀报将军，到了京都, 在城外等候。没有王爷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城。”
康君年有些疑惑, “为何？”
那人摇头, “王爷没说, 只是这般嘱咐小人的。”
康君年挥挥手, 眉头紧锁, “看来皇后真是等不及了。只怕此时，你那师弟已经……”
余婉的手慢慢握紧了缰绳，她的枫儿绝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康君年见她不说话，遂也识趣的闭了嘴。
倒是一旁的吉儿眼圈一红，声音有些颤抖的问着余婉, “小姐，公子和阿兰不会有事的，对吧？”
余婉摇头, “等到了京都，一切就都知道了。”
吉儿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都无法安宁了。
余婉也是一样，可担心归担心，她对叶岚枫很有信心。
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叶岚枫的进步，她全都看在眼里的。这一次，也算是对她这么多年的学习成果的一次验证。
余婉的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汗，可她依旧不敢将这样的担心表露出来。因为吉儿担心阿兰，所以她不想再徒增尚未可知的不安。
京都之内，皇后曹铭与汝襄王平阳王僵持了数日之久。
叶岚枫从皇宫逃离，没有回叶府，一直留在了景轩王的府上。因为担心让人看见，便没有声张出去。
夜间，城防兵依旧在各个巷子口巡视。
城门紧闭，与城防兵一墙之隔的就是辰南王的三万兵马。
赵文显坐在营帐之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几日与城防兵交手，他占尽上风。继续这样耗下去，等到城内弹尽粮绝之时，曹铭老贼便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不一会儿功夫，兆礼就挑帘进来，“启禀王爷，都打探清楚了。”
赵文显点头，“老八可有何动静？”
兆礼低头回道，“景轩王一直在府上并未有什么异动。”
赵文显轻蔑一笑，“这个老八，就是太过胆小了。早些时候，老六谋反，他就做了回缩头乌龟。哼，无用，无用啊！那老十三呢？”
“平阳王……”兆礼说着抬起头，有些犹豫。
赵文显顿了顿，眉眼一紧，“老十三怎么了？”
兆礼继续道，“平阳王以一千兵马击溃了宫中的五千兵马，已将皇后拿下。平阳王以皇后要挟曹铭停手，但曹铭并未有停手之意。现正调集人马，全力守城。还，还……”
“还什么？”赵文显有些不耐烦道。
“还将城中的老弱妇孺抓了起来，就绑在了城楼上。”
赵文显冷笑，“打不过，就用这等手段。哼，果真老奸巨猾。想用这些贱命威胁本王，可笑，可笑至极。”
洛一一皱了皱眉，“王爷向来赋有贤王美誉，如果不顾百姓安危，就算赢了皇后，也难堵悠悠众口。”
“等本王得了这天下，又何惧悠悠众口。本王想要史官如何写就如何写，后世之人，只会知道本王是为了东缙才被迫出手的。”赵文显起身，“更何况，本王要是赢了，这些人的家人就能活下去。谁敢说本王有错？”
洛一一闭了嘴，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赵文显也听不进去了。
叶岚枫曾说过，权力乱人心，人心最怕一个贪字。
如今倒是印证了这话不假。
寒风从窗口吹入，为了不让叶府外面监视的那些人知道她在景轩王府上，所以她逃出皇宫的事情，也并没告知阿兰。
阿兰日日来景轩王府，想探知一些宫中的消息，都被景轩王以不清楚三个字为借口挡了回去。住在王府偏院，景轩王特意为她挑选了两个身材样貌都十分出众的婢女，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叶岚枫端端就回绝掉了。
赵德景心中虽然疑惑，可想着的或许是因为梨园的无双姑娘。
才子佳人，许是叶岚枫也对那无双姑娘心生好感的。
为得叶岚枫，赵德景不惜派人去梨园寻无双姑娘，可惜，无双姑娘竟已不在梨园了。
赵德景颇有些失落。
待了几日，叶岚枫倒是习惯。
只是心中的思念越发让她难以抑制。
即便是余婉回来了，她们之间也无法再像义扈城那般了。
叶岚枫长长叹了口气，胸口不免压抑的厉害。
躺在床上，任由冷风灌入，也只是裹紧了被子，懒得下床关窗。
手中握着的，是余婉当日送的那根木簪子。
微微有些困顿，闭上眼也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睡梦中，似乎有人给她拢了拢被角，她伸手去抓，谁知竟真就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不免一笑，又是梦。
只是这梦有些真实，她不愿睁开眼醒来，遂将那手放在了脸上，喃喃的喊了一句，“婉姐姐。”
眼前人楞了半晌，不由扬起了嘴角。
冰冷的手贴在脸上，一下就让叶岚枫清醒过来。
猛然睁眼，一个谁字还没有喊出口，便坐起身子将眼前人紧紧抱住。
没有她预想过的久别重逢，也没有她期待的热切期盼。一切在平淡之中，情理之中，也在所有过往的日日夜夜中，成了某一种该有的习惯。
想急了，真见了，却只有心安了三个字。
末了，她有些不信道，“婉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余婉轻轻揉了揉她乌黑的秀发，又柔柔的回了一句，“枫儿没做梦，我回来了。”
这种久违的拥抱，让叶岚枫鼻头一酸，忍不住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娇弱感。
余婉有些自责，“是我来晚了，让我的枫儿受苦了。”
叶岚枫摇摇头，拼命吸了一口气，余婉颈脖的淡淡香气直入鼻间。她不舍松开手，害怕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余婉又会像每一次的梦境一样，消失不见。
余婉好笑道，“枫儿怎么变得如此黏人了？”
叶岚枫这才不好意思的松了手，目光灼灼的盯着余婉，“婉姐姐，是枫儿没用，让你也受苦了。”
余婉一手在她面颊上轻抚，一手握着她的手，“我的枫儿长高了，也清瘦了。呵……”
这一笑，宛若湖中睡莲，一下就入了叶岚枫的心底。
余婉没有变，眼睛，眉毛，鼻子耳朵，还有嘴，每一处都是叶岚枫梦里的模样，而这一次，却不再是梦了。
她将被子拉开，示意余婉一起躺下。
“外面冷，婉姐姐上来说。枫儿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余婉点点头，起身将窗户关上，脱了外衣就钻进了被子里。
说来也怪，余婉始终不喜与人亲近，唯有眼前人，让她从未厌烦。
叶岚枫侧身看着余婉，黑夜之中，余婉的模样隐隐绰绰，可又无比清晰。余婉均匀的呼吸打在她的鼻间，她竟第一次感觉到羞涩。
余婉说着西北的一些事，有些信中已经提及，有些信中没有提及。每一件事似乎都让叶岚枫感觉到遗憾，遗憾，这些日子，她并未陪在余婉的身边。
余婉微微叹息，“如今西北军营，枫儿能掌控的不到一半。可这些人若是知道枫儿活着，定会誓死追随，忠心不二。还有一年轻人，是个领兵作战的好苗子，日后有机会，枫儿定要见见此人。”
叶岚枫点点头，“能得婉姐姐称赞的，看来此人绝非等闲。”
余婉一手搭在叶岚枫的腰间笑道，“枫儿是我见过最具谋略的才人，而此人是行军作战的好手。不过，我的枫儿才识出众，可是这天下绝无仅有之人。”
叶岚枫不好意思的将头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然后又觉闷热。
将手从被子里面抽出，一时鬼迷心窍，竟大着胆子放在了余婉的脸上轻轻摩挲。
夜色安静，月色皎洁，外面的寒风吹不透屋里的温暖。
余婉的皮肤细腻，叶岚枫小心翼翼的，不舍用力。一指在她眉上描摹，忽的心口有些灼烧感，让她难以自持。第一次，叶岚枫明目张胆的有了想念以外的其他心思。
余婉呼气如兰，叶岚枫不由又将身子往前贴了贴。
喉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可片刻她就清醒过来，吓得急忙抽回手，为自己这样的念头感到羞耻。
余婉不知她心中所想，依旧说着西北之事。
叶岚枫不敢抬眼去看，只得一动不动的安静听着。
等到察觉叶岚枫的不对，余婉关切的问道，“枫儿可是困了？”
叶岚枫摇摇头，“枫儿不困。”
“那怎么这般无精打采的？”
叶岚枫想了想，小声回了一句，“天冷的缘故吧。”
“这几日天寒，你又这般贪凉，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余婉伸手在叶岚枫的额头探了探。“嘶，怎么这么烫？”
叶岚枫将余婉的手从额头拿下来，“婉姐姐，枫儿真的没事。”
余婉有些生气，“你的身体本就不好，一遇风寒就需调理月余。若是此时生了病，可不好受。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抓些药来备着。”
说着就要起身，叶岚枫拉着她，却是没办法拉住。最后索性就将她抱住。
如今的叶岚枫个头远远高过余婉，这一抱，正好将余婉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余婉微微诧异，叶岚枫像个无辜孩童一般，呓语呢喃道，“婉姐姐，别走。枫儿真的没事，枫儿只是太想你了。”
余婉虽说不放心，可还是依着她的话，没再动。
这一动，被子里就进了风，她怕叶岚枫真的会着凉。
许久，她才道，“康君年带着西北军明日就会抵达城外，现在离京都五十里地驻扎。天亮之前，我需得回去，免得让人起疑。”
叶岚枫这才明白，余婉是连夜赶来见她这一面的。
“天亮便走吗？”
余婉摸着叶岚枫的侧脸点点头，“平阳王不让康君年带兵入城，就是不想落人口舌。若是平阳王只靠着一千兵力，赢了皇后，无疑是在为自己立威。枫儿放心，我既已回来，就不会再让枫儿深陷危险之中了。”